醫院內不得大聲喧嘩，眼見妹妹醒來的琴極力壓低自己的聲音。

        “你終于醒了，姐姐好怕你變回失控的樣子。”小云的姐姐一頭栽進小云的懷抱。

        幾個小時前，琴接到了佩勒姆校長的電話。

        今天的琴沒有接到機械相關的委托。她聽符文協會里的人說，那個疑似銀月獠牙的符文師已經巡查完了整個城內城外。回收部門的人員正忙于為那個家伙收拾他所留下的一地殘渣。

        在和符文協會臨時請過假后，琴立刻起身往小云所在的醫院里趕去。當她抵達之時，同樣趕來的母親已經守候在了小云的身邊。

        那時的小云還未醒來，病房中的母女面面相覷。

        佩勒姆校長把大致的情況都告訴了他們，但是她們并沒有對此進行近一步地交流。一是她們不想打擾小云休息，二是誰也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開口。

        “明明擔心小云的安危，卻還支持她參加危險的符文考試。”兩邊都有些自責，還故意用符文隱藏自己的氣息，好像面對面坐著的那個人看不見自己一樣。

        沉默一直持續到一個圓形的在墻上打開的時刻。

        深黑的傳送門中走出來一只半貓。他的大尾巴閃閃發光，與此時的氛圍完全不搭。

        “那個……我出去敲下門。”名為空的半貓感覺里面沒人，就這么直接進來了。

        他沒想到眼前的兩位居然毫無意義地隱藏著自己的元素氣息。這害得貓貓都沒來得及收斂自己那條和銀月獠牙一樣的元素大尾巴。

        “鎖血符文是你貼的吧？”琴用力拉住轉身走向門口的空。

        “是銀月獠牙貼的，他喊我過來撕掉這個僅限于我能撕的符文。”空不清楚真正的塞恩小姐是否知道自己新一任銀月獠牙的身份，只好裝一下胡涂。

        空的借口越編越差，連琴都不知道該怎么給他圓回來。

        “我重新感知了一下，你尾巴上的元素和這張符文上的一樣，符文上的元素又與銀月獠牙殘留在現場的一致。你騙得過別人，騙不過我。”塞恩小姐發現空體內的元素流動與初次見面時有著巨大的差別。

        塞恩小姐有些吃驚，但是她還是極其鎮定地盯著突然出現在自己眼前的空。

        “你是青小姐的人吧？”塞恩小姐似乎明白了那天青小姐故意掩蓋的內容。

        半貓的每一根白毛都微微炸開，似乎準備封鎖病房內的時間。

        “空，我媽不是符文協會的人，別擔心。”琴知道空的真實身份再也瞞不過母親了，所以，她攔在兩人中間，以防止不必要的沖突。

        “冷靜，自己人，”塞恩小姐其實十分了解這種半貓在戰斗前特有的反應，“我以前的室友也用過這種連同意識一起封鎖的符文，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阿姨，你早說啊。”空想起了前幾天青小姐去見室友然后以此為由不上班的事情，“原來您就是塞恩小姐本人。剛剛實屬無意冒犯，還請您見諒。”

        “看在你及時趕到考場的份上，先原諒你一陣子。”塞恩小姐此時回歸了小云母親的身份，“摘下這個鎖血符文，小云才能醒來。我沒記錯吧？”

        “這也是我過來的目的。”空如實回答。

        “可是，如果小云的意識無法控制自己體內再生的元素，她有可能像以前一樣失控嗎？”琴反而顯得有些猶豫。

        空的手指并攏成貓爪，貼在靜止元素流動的鎖血符文上。他的虹膜染上了異樣的顏色，仿佛看見了符文中的另一個世界。

        原本冰冷的符文內部竟然逐漸在產生溫度。

        “我相信小云能控制好。”空聽見了符文內部的聲音后，如是說道。

        “沉睡只會讓小云度過失去大量元素的危險期，并不能解決任何問題。只要小云醒來，我就愿意相信，相信她擁有和她父親一樣堅定的意志。”母親終于選擇放手，讓小云獨自面對來自自我的挑戰。

        然而，母親最為拿手的封印符文在她的手心里若隱若現。

        “既然我媽都這么說了……空，你一定要小心。”琴也意識到妹妹終將成長。

        從害怕機械到作為符文師去和機械搏斗，妹妹的變化姐姐自然是全部看在眼里。

        琴回想起了某個令自己難忘的瞬間。

        那天，小云本該目送琴走入符文學院。可是，姐姐舍不得離開自己最心疼的妹妹，拉著妹妹在圖書館內硬是聊到了黃昏。

        小云低頭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校門即將關閉，只有學生和學校相關人員才能繼續留在校內。

        “姐，我要走了。”小云準備起身離開。

        “小云，沒有姐姐，你也要照顧好自己。”琴企圖挽留，但是她不可能做得到。

        小云走到姐姐的背后，然后輕聲對琴說道：“你放心，我很快就會來這里的。因為我是要成為符文大師的人。”

        語畢，小云獨自走到了圖書館的門口。身為姐姐的琴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她欣慰地靠在椅背上，抬頭對天花板說：“小云加油，我會在這里等你的。”

        妹妹也突然愣住了，但她還是順手關上了那扇虛掩的大門。

        “四年后，琴都畢業了。小云也才剛剛夠得上參加入學考試的年齡吧。”琴和小云的母親在校門口一邊等待，一邊和身旁那位繁忙的四皇說道。

        琴在圖書館的二樓。她也目睹了小云一步三回頭的那個情景。

        “小云，你有你自己的決定，一直以來，都是如此。”醫院內的琴總算想明白了母親的心理。

        不論接下來發生什么，母親和姐姐都做好了最壞的準備。于是，她們在此時達成一致，允許貓貓緩慢地撕下鎖血符文。

        幸好，小云如同往常般醒來。元素失控的狀況沒有發生。

        對于母親和姐姐來說，大半天的不見宛如多年的久別重逢。

        撕下符文在空的手中燃燒，哪怕貓貓及時用水元素包裹起來也阻止不了細小的火花飛濺。

        塞恩小姐的封印符文立刻甩到了那團火焰上。活蹦亂跳的火苗沒有立刻消失，而是逐漸沉淀出一團灰燼，隨風消逝在半開的窗口。

        “我第一次摘這種符文，沒有經驗。不好意思啊，塞恩小姐。”空相當熟練地向塞恩小姐道歉。

        “聽校長說，你貼得倒是挺利索的。”塞恩小姐并不關心那個符文到底什么情況。她的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兩個女兒身上。

        姐姐抱著妹妹。棕褐色頭發的琴緊貼云的肩膀，說出了不加思考的話語：“你終于醒了，姐姐好怕你變回失控的樣子。”

        “對不起，又讓你們操心了。姐姐，對不起。”小云看見母親也在，顯得更加不好意思。她的金發被壓地折起了一個小角。

        “沒關系，回來就好。”姐姐的聲音埋在小云的胸口。

        “已經沒事了，媽媽和姐姐真的好想你。”母親眼角的一滴水珠滴在小云的手背上，傳遞出她內心的溫暖。

        “有時間給爸爸回一條信息，他還不知道你有沒有醒來。”母親終于想起了自己的丈夫。他也同樣焦急，可是作為四皇之中最繁忙的那個，他又無法趕回醫院。

        事實上，不用小云打開手機，放開小云的琴已經把消息發給了父親。

        一旁的空不想打斷她們的感動，就這么默不作聲地看著。但是他那條發光大尾巴不由自主地碰到了墻上的開關。

        浮空的電視屏幕出現在房間的白墻前面。

        屏幕上滾動播放著今日的新聞頭條。

        “下下周流星雨爆發式降臨，據觀測為近年最大流星群。”

        “云川之皇就近日機械增多之事進行發布最新公告。”

        “符文學院考場意外出現機械。校長親自回收，初始的皇是重出江湖，還是另有所圖？”

        “我不小心按到的。”空把黏在尾巴上的遙控器拿下來。

        “等等，我昏迷的時候發生了什么？”小云示意空先別關屏幕，自己用手勢操作點開了最后一條和自己直接相關的鏈接。里面只字未提銀月獠牙。

        在閱讀完新聞之后，小云大概猜到了是校長替空，也就是替銀月獠牙頂包的事情。

        “空，我剛剛在夢里目睹了像是你的過去一樣的經歷。”小云努力尋找起自己看見過的每一片記憶。

        “這種鎖定意識的符文確實可能會有施法者意識的殘留。”母親回憶起了從前，“夢境和意識還有元素常常關聯在一起。有時候，夢境里確實能看到元素持有者的過去，某些特殊的符文師甚至還能透過夢境預知未來。不過，預知未來是極少數的情況，大部分還是回憶過去的。”

        “可以請你不要說出來嗎？”空沒想到還有人知道這種事，“要真有，那也算是我的隱私了。”

        “好吧。”小云放棄深究的念頭，轉而回到有關自己的部分。

        “我的考試現在是什么情況啊？”小云重新連接到屬于自己的那條時間線。

        “那個機械肯定是沒有分數的，不過校方說會重新評估。”名為空的貓貓低頭翻閱著校長發給他的郵件，“因為沒能完整記錄你們的表現，所以無法直接合格。總體分數視第二輪考核情況綜合而定。”

        “就是說小云你還有機會，只是……”貓貓看了看小云的母親和姐姐，欲言又止。

        “我們尊重你的選擇。”母親已經改變了她原先的想法。

        “我也是。”琴也是這樣。

        可她們越是這么說，小云越是拿不定主意。

        “這樣吧，我今天不打擾大家了。小云你先好好休息，過兩天給個答復，好嗎？”空準備暫時離開，讓小云有時間去自己決定是否繼續參加考試。

        “我到時候發郵件給你嗎？”小云的確難以一下子做出決定。

        “郵件或者直接找我都行，我會在那個訓練館等你。”空臨走之前用風元素符文幫小云縷直了被壓彎的一縷頭發。

        空收起他的尾巴，正常地走出房門，走出醫院。他不想用傳送門代步，因為這樣可以邊走邊在大腦中思考無數種可能出現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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