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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出征


章安三十二年三月五日。

        未央宮正殿。

        稱病輟朝多日的皇帝終于一改往日倦怠,首次出現在本月朝會上。

        跪立于龍階之下的文武官員在抬頭暗覷到皇帝面容時都不由暗自心驚。只見皇帝面色蠟黃,臉龐浮腫,哪怕高踞在龍座之上也不復昔日威嚴,背脊微微佝僂。

        官員們心下千回百轉,不由與自己的同僚暗暗對了個眼色。如今的衛朝亦仿佛隨著天子的年老衰敗而漸顯頹勢,恰如日薄西山的搖齒老獸,縱曾經年富力強威加四海,可歲月不饒人,今時亦只好無力蜷伏于巢穴之中。

        但如今朝中局勢不明,天子抱病,國未立儲,這殿內的壓抑便隨著皇帝孱弱的散咳聲化為列位臣子眉間愈深的褶皺,前排幾位忠直狷介的老臣更是將手中笏板捏出了汗意。

        “啟稟陛下,臣有事啟奏!”只見韋太尉跨出隊列,語氣鏗然。

        “哦?”龍座上的皇帝似乎精力難濟,卻本能地斂肅起了眉目。

        “圣明在御,乃有膽大妄為,濁亂朝常者。臣斗膽列其罪狀,望陛下核之。”

        “云麾將軍蕭孟津不尊君父,暗中勾結綠林賊庶,妄圖謀害皇嗣。此乃罪一。”

        “陛下圣明,興于仁義而以德化民,蕭氏恣睢放縱,治軍不嚴,任手下兵卒縱馬傷人,有傷陛下仁愛。此乃罪二。”

        “另有一事,臣不敢瞞報。特奏之陛下!”韋恒之先前一番慷慨陳詞過后,又垂首奉上奏折。

        大內官李玉將玉柄麈尾挽到左臂,半低著頭,眉目不動,靈巧地接了折子呈給皇帝。整個過程不過幾息,輕巧地讓人感受不到他的動作,卻又自然流露出皇家禮儀周嚴。

        殿中氣氛便如一勺涼水澆進了熱油里,雖整肅依舊,但眾臣紛紛與左右同僚以目說之。衣料摩擦的聲響一時劇烈。

        若說治軍不嚴之罪可大可小,或是皇帝順水推舟收回兵權的計謀。那身為朝廷官員而勾結綠匪謀害皇嗣,可就是殺頭大罪了。

        眾臣一時捉摸不定,伸長脖子往前排看去,卻只見韋恒之神態適意,嘴角隱約掛了輕松的笑意。

        林淵心中焦急,卻因站在稍后位置,只能大致瞧見蕭孟津沉默挺拔的背影。他心下一時稍定,又向更前方的父親看去。身有爵位的林云起卻不知兒子心內焦急,他稍稍往后側目,只見蕭孟津神態淡然自若,并無被人指證的驚慌失措。微微揚眉。

        蕭孟津和韋太尉一時便成了漩渦的兩個中心。但兩人俱是毫不避忌他人打量揣測的目光,從容而立。

        蕭孟津心中冷笑,韋老賊這幾個月來倒也沒閑著,此番想必是知曉他尋到了當年雁門一案的證人可一洗父親冤屈。想先下手為強置他于死地。

        縱馬傷人的兵士此前乃是城門校尉宋亥手下的人,宋亥又是韋賊一力扶持起來的。這樁事擺明了是陷害設計于他。

        可都到了這等要置他于死地的時候,韋老賊自是恨不得層層加碼,還有什么是不能說,而要單獨呈上去給皇帝一人過目的呢?

        蕭孟津眼中冷意更甚,想必是阿姐身邊出了叛徒——這份折子中記錄的當是他蕭家姐弟居心叵測,竟敢狗膽包天謀害皇帝!

        至于為什么不能當面說,自然是害怕傷了皇帝陛下尊貴的龍臉——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竟昏聵如此,抬了個二嫁之身的婦人入宮,躺在女人臂彎里就算了,偏這女人還是個包藏禍心,妄圖篡位的禍國妖姬。

        ——這可是啪啪扇到龍臉上的笑話,誰敢看。

        但索性到了這一步,他倒是不介意同這老賊同唱一臺戲了。

        蕭孟津覷著龍椅上皇帝忽青忽白的臉色,略略醞釀了幾息,動作利落地一撩衣擺,撲通跪下,言辭懇切隱有淚腔:“臣惶恐……”

        可惜時運不濟,尚未待他鋪開臺子邀那二位粉墨登場,這一番聲淚俱下的哭訴便被打斷。

        “邊關急報!匈奴四十萬騎兵南擾并州,現下已經突破了太原關!”

        此番話音落下,眾人仿佛被震得舊舊回不過神。

        蕭孟津臉色急變,劍眉緊皺,幾乎要躍起。

        這下眾臣倒是來不及顧及方才朝堂上劍拔弩張的壓抑,絮絮低語之聲不斷響起。這一片慌亂之中,倒是無人注意韋太尉初時因這消息驚得微微晃了晃身子,可隨后竟是閉目不語,良久后長吁一口氣,嘴角無力地彎了一彎。

        此番混亂,最終以皇帝急怒攻心,當場昏倒而迎來又一個鬧劇般的結尾。

        ……

        當夜甘泉宮徹夜長明,太醫院一眾太醫忙碌不停,余者亦皆是戰戰兢兢候在殿外。在宮中有些耳目的官員們心思各異,卻不約而同地憂慮——這衛朝恐怕是要變一變天了。

        一夜風云暗涌,到了第二日,一道令人意外的旨意自未央宮發出:擢定國公林云起率三十萬軍西征匈奴。另云麾將軍蕭孟津與定遠將軍林淵擔任副帥,即日出軍。

        原本悄然醞釀的一場風暴因匈奴來襲而消散于無形。昨日朝堂上的一番劍拔弩張也仿佛只是眾人的臆想,皇帝并未懲處,只是臉色不變地派了蕭孟津迎敵。

        也是,自蕭衡逝世后,這十余年來與匈奴對戰,也只蕭孟津出其不意,克敵揚了衛朝國威。

        戰爭為衛朝蒙上了新的陰影。

        匈奴人自前朝便是令人膽寒的強悍民族。所過之處,燒殺搶掠,牛羊銀財,無一幸免,邊境百姓苦不堪言。

        前朝末帝昏庸,縱中原王朝土地廣袤,物產豐饒,但國之根基便隨著代代中庸無能的帝王,如白蟻嚙木,漸漸單薄。

        縱江載一力推翻前朝,但內有世家之憂,外有異族之患,短短百年亦不能讓這個王朝恢復元氣。故自太祖時,衛朝與匈奴便是憑借和親納貢以維系表面和平。

        這如何不叫人倍感屈辱!

        這份屈辱已然壓在衛朝人心頭一百年了,連同十年前那一場慘烈的雁門之戰。民間議論甚囂塵上,衛朝百姓急需一場振奮人心的勝利來出一出這口郁氣!

        去歲蕭孟津主動請纓平亂,誰也不知皇帝是個什么心思,但短暫的沉默過后,天子順水推舟,命蕭孟津率兩千精兵驅逐邊亂。

        這樣的兵力派出去,與其說是為了驅逐匈奴,不如說是為了安撫民眾,另一面也算向匈奴表一表態度,衛朝暫時不想與他們徹底撕破臉皮。

        可蕭孟津偏偏打出了漂亮的一仗——

        或許是蕭家兒郎的血性,抑或是多年來殺父之仇縈繞心頭,他一直從史籍兵書了解匈奴,又費盡心機探尋民間少數與西域通商的賈人,艱難地從他們口中了解被賈人視為惡鬼的匈奴人,關于他們的只言片語。

        這一仗蕭孟津并不冒進。他知曉,匈奴的冒曼單于同其弟烏維向來不和。冒曼疑心其弟覬覦單于之位,烏維也不甘心胞兄騎在自己頭上。

        他派人用計拿了那烏維的把柄,又假作為部落下呼衍氏,半逼半誘聯合烏維。

        借助“呼衍氏”的支持,烏維成功誅其兄,待他欲名正言順繼承大單于之位時,呼衍氏出面揭發其弒兄大惡。

        原來呼衍氏亦接到烏維親信的邀約,而當日許下的好處卻成了鏡花水月。一時二人互咬,亂作一團。

        匈奴為人野蠻,弟娶寡嫂,兄收弟媳甚至子繼父妾都是常事。

        其性慕強崇武,早前弒君上位的事也不是沒有,勝者為王,眾人心照不宣便也這么過去了。

        但此時冒曼的幾個兒子均已長大成人,虎視眈眈。自然要以此大做文章,誓將烏維拉下馬。

        一時間匈奴內部勾心斗角暗流洶涌,甚至彼此殘殺,大打出手。

        此亂過后,冒曼的大兒子呴犁湖和小兒子烏珠留分踞南北,各自稱王。

        其間亦不乏衛朝將士偽裝作匈奴兵的推波助瀾,從中運作。

        蕭孟津一招離間計,不費一兵一卒而使冒曼烏維兩位驍勇善戰的首領折腰,冒曼三個兒子相殘而死,還使得匈奴分裂為南北二匈奴,部落內部戰火頹靡,損傷慘重。

        消息傳回衛朝,眾人心思不盡相同。但皇帝不管愿是不愿,還是得在朝野一片振奮中捏著鼻子冊蕭孟津為云麾將軍。

        故此番出兵,皇帝依然任用了蕭孟津。

        ……

        蕭孟津急匆匆回轉時,蘭芽才知曉這局勢有多么嚴峻。

        她不好在這等時刻與他置氣,手腳利落地幫他收拾打點行裝。

        送他出征這種事,她已然做過一回了。

        蘭芽踮腳為蕭孟津系上斗篷系帶,觸手鐵甲一片冰寒,她抬頭注目蕭孟津,目色復雜。

        比起峨冠博帶的寬袍大袖,這個男人似乎天生便與這身鋒銳堅硬的盔甲契合。數年歷練,他眉宇間隱隱帶了沉穩霸氣,玄甲加身,仿若鋒銳出鞘的神兵,從容卻又鋒芒畢露。

        蕭孟津知道,自那一場床笫之事后,她與他總有些說不出口的別扭,就這么淡淡地橫亙在兩人之間。

        他也不語,只以熱度灼人的眼神看向她,不容閃躲。

        蘭芽卻刻意避開他的眼光。

        二人的影子沉默對立,被映到對面墻上,隨著燭火微微跳動。

        室內一時沉默。

        不知過了多久,只聽燭花嗶剝一聲,輕輕爆響。

        兩道影子忽然有了動作。

        只見一身玄甲的男人忽然傾身低頭,骨節分明的大掌穩穩掌在女人后腦,幾乎是帶了點兒狠地咬上她的唇,直到蘭芽因缺氧掙扎時才放松力道。

        蕭孟津唇上水痕瀲滟,點墨似的一雙鳳眼牢牢鎖住她,語氣中甚至隱隱帶了點兒多年重擔即將放下的輕松,渾然不似大戰在前的模樣:“芽芽,再等等我。此戰過后,再沒有什么能夠阻隔在你我之間。待我此戰歸來,再了一了舊事,我們便可以做對俗世夫妻,相守到老。”

        他擁著她,下巴親昵地摩挲著她的發頂,輕笑道:“你不是喜歡了解各地風物,卻只能看山水游記嗎。日后我伴你一同去看大漠孤煙,賞江南春雨。待此戰獲勝,通往西域的商路便能徹底開放,屆時我們便扮作一對商賈夫婦,游歷列國……”

        她仍是沉默,自蕭孟津的角度只能看到她卷翹的睫毛,秀挺的瓊鼻形態精巧。

        蕭孟津并未留意到,蘭芽在聽到“了一了舊事”時的片刻僵硬。

        她今日著一身艾青色荷葉紋窄袖襦裙,青嫩嫩的,纖腰束起,仿若未出閣的小娘子。

        蕭孟津無端想到紫燕翩然的陽春里,枝頭秾華絢爛。

        佳人艷質,獨這一朵麗色綻到他的心頭。

        可蘭芽的沉默叫他心里有些沒底。

        他即將奔赴生死戰場,這小娘子卻連半分眼神都不欲施舍給他。蕭孟津平日被她氣到時的堵心感又隱隱約約萌發。他心里有了委屈,便有心要說些怪話激一激這狠心的小娘子。

        只聽蕭孟津挑著眼梢,語氣幽涼道:“當然,公主亦不必多慮。蕭某此番一去,生死難測……”

        這怪話效果好得很,只是過猶不及。蘭芽狠推了他一把,一雙眸水霧氤氳,死死瞪住他。

        眼前一雙桃花眸紅成兔子的小娘子瞪得他心里發虛,他疑心這話說的過了火,嚇到了她。

        “蕭孟津,”除卻與他置氣時,她很少這般嚴肅地喚他,她語帶哽咽,又極力平復了下去,聲音柔和卻堅定,“你一定好好回來。”

        不管你回來時我還在不在,不管你回來后又要做些什么……

        或許以我怯弱之力無法扭轉局面,或許待你歸來時,你對我短暫淺薄的熱情已然煙消云散,不過那樣也好,你或許就不會那么傷心。

        我知戰場上刀劍無眼,生死不過等閑,但蕭孟津,你一定要好好地回來。

        蕭孟津蹙起了眉,直覺蘭芽有些異樣。

        卻在此時,長青輕叩了兩聲門,打破二人膠著的氣氛。

        可大軍即將開撥,再容不得他胡思亂想。

        仿佛與片刻前的溫順判若兩人,蕭孟津身上的氣勢沉了下去,臉上全無調笑神色。

        再多的話也來不及講,他眉目深深注視她,千回百轉也只這兩句。

        ——你別怕。

        ——等我回來。

        ……

        定國公府門口。

        出征匆忙,林淵甚至來不及安撫尚且怔忪無助,惶惶不安的妻子便要隨父匆匆出發。

        林云起披甲執銳,身側是俊挺明秀,已在淬煉中日漸成熟的兒子。他回頭望去,一如從前每一次出征,回望妻子的那一眼。

        她依然是那么端莊穩重,能讓他專注前朝無后顧之憂,放心將一切托付的模樣。身側是面色蒼白卻努力掛笑的兒媳,她輕輕擁著臂彎中的小孫女,正以溫情目光望向淵兒。

        不知為何,此時此刻,他竟有一些對兒子的羨慕。

        林云起苦笑一下,握緊了手中韁繩。大戰在即,一切脆弱的情緒都應當被拋下。

        馬背上遠眺皇城時,東方光芒熹微,第一縷晨光金紅,靜謐地撒到皇城最高處的琉璃塔尖上,為這頭沉睡蟄伏的巨獸渲染幾許神秘空靈。

        甲兵步調整齊鏗鏘,他們面容堅毅,義無反顧向前走去。

        日月所照,江河所至,每一寸土地都不容異族鐵蹄踐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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