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餐的地點選在了一片靠溪的河灘邊，他們到的時候河灘上還有一家人也在野餐，明郝雨和他們打了招呼，稍寒暄幾句便投入自家野餐隊伍里。

        幾個男孩負責將車上的食材和用具都搬下車，又搭了一個防曬蓬，明郝雨和女孩們負責支桌加工食材，食材都是清洗干凈過的，三人用鐵簽子穿串，江斯年將燒烤架搬下車放在穩當點的樹下，有機碳很快燃紅，陳文遠就一籃一籃來回運送串串。

        考慮到未成年人不能飲酒，負責開車的也不能飲酒，明郝雨帶的都是藍莓汁和檸檬蜂蜜水。分別倒進紙杯放在兩張小折疊桌上，江慕和周紀攸又從車上拿下來兩個垃圾袋放在桌下。

        快五點的時候，最早來到河灘的人家給他們分享了自家帶的水果，長得黑乎乎磕磕巴巴的，有半個手掌那么大。

        周紀攸沒見到這種水果，叫不出它的名字，看它樣子丑了吧唧的但吃起來還怪好吃的。

        江斯年烤串的時候，明郝雨在旁邊幫忙，偶爾抬起相機換著角度給玩鬧的幾人拍照。稍晚一些時候，周紀攸他們幾個沿著河往上游走了幾百米，楊菁菁和陳文遠背著單反也拍個不停。

        水源在一處巨大的天然斷壁下不見蹤跡，六個人在石壁下拍了幾張照片后就原路返回。

        回來的時候，兩張桌子上已經整整齊齊地分別擺放著兩大盤冒著熱氣的烤串、一筐洗干凈的水果、奶油小方和飲品。

        明郝雨給剛剛送水果的人家送去一些烤串，回來時這邊也進行著燒烤的收尾工作，一群人收拾著圍著兩張小折疊桌坐。

        周紀攸不太能吃辣，江斯年將沒有放辣椒的烤串挨著她放，江慕緊挨著周紀攸坐。

        吃了一會后，周紀攸突然拍了一下頭跑到車上，沒一會返回來手里捧著一個小玩意。

        明郝雨:“小攸你干什么呢？”

        周紀攸低頭搗鼓手里的小玩意兒，聞言手指一頓，聲音小了許多，“我媽前幾天給我寄回來的一個迷你音響，下車的時候忘記拿出來了，剛想起來。”

        音響連了江慕的藍牙，輕緩的音樂響起，周紀攸給紀念和周德深發了幾張爬山和野餐照片。沒多久，周德深的電話就打來了，兩人聊了不到十分鐘，周德深那邊就有人喊著哪一床的病人突發狀況，周紀攸讓他先忙，周德深快速囑咐幾句便掛了電話。

        紀念那邊一直沒回信息，看樣子是非常忙了。

        周紀攸中午吃的多，這會兒吃了沒多少便沒了胃口，托著腮看對面坐的明郝雨和江斯年夫婦。

        雖然江慕曾經說他爸爸可能不懂什么是愛，在他爸眼里，實驗大于一切。但是周紀攸是個女生，她比男生更能看出一些細膩的感情來。就比如此刻，明郝雨低著頭咬下一口羊肉串，而江斯年眼睛一直注視著她的反應，等明郝雨彎起眼點頭說好吃的時候，他就露出了不甚明顯的笑意來。

        她看了一會后又轉向看江慕。

        羨慕吶，怎么能不羨慕呢。

        江慕早就注意到她的目光，但他沒動，裝作沒發現的樣子削蘋果，一圈一圈從頭直削到尾部，彎彎曲曲一長串。

        他將帶著最后一點皮的蘋果舉到周紀攸面前，輕聲說，“周家丫頭，要不要許愿。”

        周紀攸許愿的契機有很多種，比如每年的初雪要許愿；比如第一次見到管城第八高級中學那棵粗大的松樹時要許愿；比如登頂泰山要許愿；再比如對著削完的一整個不斷皮的蘋果許愿。

        不管許得是什么愿望，愿望會不會實現，她都不在乎，她只是喜歡這個儀式帶來的安全感。

        江慕從來沒問過周紀攸為什么這么喜歡許愿，她每次許的又是什么愿，她許的愿望有沒有實現，又實現了多少。他從來不問，周紀攸也不曾說過，只是江慕會記住她每次都是在什么條件下許愿，等下次在遇到時，他會刻意詢問周紀攸，

        “周家丫頭，要不要許愿？”

        周紀攸會說，“要。”

        “要。”

        小時候，周紀攸的愿望是希望紀女士不要整天管她是不是乖乖得沒有打人；希望紀女士不要讓她每天去學她不喜歡的國畫和鋼琴；她希望每個是周末的晴天，紀女士可以帶她去游樂園玩上一整天；希望等她下幼兒園后去肯德基吃全家桶或是在周德深工作的醫院對面的書店看一會《安徒生童話》或是《有趣得讓人睡不著的植物》。

        但是現在，她期望他們一家人吃完晚飯后能夠沿著小區的鵝卵石小徑隨便走走來消食。

        “許好了。”

        江慕把最后拇指指甲大小的蘋果皮徹底削下，果皮墜落到桌下的垃圾袋里。

        蘋果分成兩半，一半在周紀攸的右手，一半窩在周紀攸的左手心。

        天暗下來的時候，江斯年打開汽車的燈光，淡黃的燈光斜斜照在河對岸的樹林里，陰影里仿佛埋藏著正窺視人的怪物。江慕在支撐帳篷的木棍頂掛了一盞照明燈，周圍纏綿著許多小飛蟲。

        入夜，晚風微涼，流水潺潺，輕舒的音樂依舊緩緩流淌，和著不遠處人群打鬧的笑語。

        這邊幾個人都默不作聲，世界便在喧鬧聲中沉寂。

        不知過了多久，劉博率先打了哈欠，接著陳思遠也打了幾個，明郝雨拍了拍江斯年的胳膊，說潮氣上來了，我們可以清理清理回酒店休息了。

        江斯年站起身，將已經打包好的三包垃圾放在汽車后備箱。

        不到一刻鐘，兩輛車沿著來時路返回山下，六個少年返途中挨不住困意相繼睡去。

        匆匆回到酒店房間，又一天也就這樣過去了。

        第三天一早，幾人駕車去太陽部落旅游區。

        駕車去的路上，周紀攸先是在度娘上搜索了一番太陽部落旅游區，簡單過了一遍網友的旅游攻略。太陽部落旅游區位于泰山南麓，徂徠之側，汶河之濱，是大汶口文化的重要發祥地。又將史前文化和游樂項目有機融合，是中國首家展現史前文明的特大型主題公園。

        太陽部落旅游區分了近四十中主題項目，其中出名的大概就是時光穿越、洪荒探秘、金烏古鎮六大版塊等。旅游區采用先進的聲光電技術，將大汶口文化的精髓融入其中，真實再現大汶口時期的生產生活場景，給人親身體驗史前文化的經歷。

        盡管一早出發，他們還是錯過了開園后二十分鐘的部落迎賓表演。陳思遠一進園直奔大汶口，揚言要體驗最潮流最時尚的雙座卡丁車+專用型卡丁車賽道。

        陳思遠:“這可是激情與速度的絕對領域。”

        他一左一右攬住劉博和陳文遠，興奮無比，“你們想想那個畫面，車子不斷地加速、飄移，壓彎，最后沖刺。尤其是拐彎時橫著的瞬時速度，心臟驟停，疾馳電掣的刺激，直線飆升的荷爾蒙……”

        江斯年:“太危險了，你還是未成年人吧。”

        陳思遠到底有些怵江斯年，訕訕地收回胳膊，明郝雨見狀溫聲道，“確實有些危險，不如讓你們江叔叔陪你一起，你不是說雙人座嗎？”

        陳思遠看了一眼不茍言笑的江斯年，心里直嘀咕，和江叔叔一起玩才是真的危險吧。

        江斯年看向明郝雨，明郝雨一聳肩，“可以找工作人員嗎？我不會這個。”

        明郝雨:“我去問問？”

        江斯年:“……”

        陳思遠:“江叔叔，明姨，你們放心好吧，我馬上就成年了，而且這玩意我和我爸玩過更刺激的，操作非常簡單，也絕對安全可靠。”

        “你們就放一百二十個心，我弟他可以給我作證。”

        陳思遠偷偷給陳文遠遞了一個眼神，兄弟之間的感應，一個眼神就知道對方想干什么，陳文遠點點頭，說，“我和哥確實玩過，江叔叔、明姨你們只管放心就好。”

        陳思遠:“不然給我爸打個電話？他肯定同意。”

        江斯年還真打了電話，那邊陳家兄弟的父親也是個狠人，二話不說就同意了，說隨意讓他們造，只要沒死不殘就行。

        陳家兄弟聽得一臉驕傲又掛了一頭黑線。

        江斯年最終還是買了票，明郝雨讓他負責看著陳思遠和陳文遠，總不能讓他們真出點意外。

        周紀攸一早就相中大汶口陶藝體驗區，非要拉著江慕去制陶。

        明郝雨想著制陶不會發生什么危險事故，而且基于十分信任兩人的條件下，就放任他們自己去，而她則帶著楊菁菁和劉博去體驗洪荒驚魂和叢林歷險……

        周紀攸和江慕直逼制陶體驗區，屋子很大，有不少帶著孩子來的家長沉浸其中，幾對情侶手疊手握著一個個半成品……

        總覺得他們兩個人是誤入了進來。

        兩人全副武裝后找到相對的兩個位置坐下默不作聲地開始對自己的瓷土進行一番打造。

        江慕上手極快，不消片刻，一個細頸圓肚的瓶子便成了型，而周紀攸手里還是一坨黏土。

        小魔王屬性只會晚來但永遠都不會缺席，稱江慕不注意，周紀攸一個指頭戳歪了他的瓶身，江慕探手去搶救修復，言語頗是無奈，“小孩，這都要耍賴？”

        周紀攸心虛地摸了摸鼻子，黏土粘在鼻尖上一小坨，她還想用手背去蹭，發現自己的手背上也都是瓷泥。

        “小江！”

        江慕故意在她眉心也點了泥，周紀攸氣急敗壞，半起身要將手里的泥全招呼到江慕臉上。

        江慕身體微向后躺，只手握住周紀攸的手掌以防她不小心摔下來，另只手做投降狀，“好了好了，我給你擦干凈就是了。”

        兩人的手長時間碰水和黏土都有些涼意，碰到一起時，江慕發現周紀攸的手比他還要再涼些。

        周紀攸不情不愿地坐回去，下巴微微抬高等著江慕擦，江慕洗干凈手，只看了一眼桌上不算臟的抹布便收回目光，濕漉漉的手在襯衫臂窩揩盡水珠。

        她眉心和鼻頭的黏土輕易就被擦掉。

        周紀攸被江慕的手冰了一下，瞬間作出應激性顫動，“你手好冷。”

        江慕把黏土補在自己的泥瓶上，“你的更冷。”

        周紀攸:“這也要比？”

        江慕臂肘撐著膝蓋沒好氣地看她一眼，見她真的很認真在問，只好回一句“要比誰先弄好這堆土嗎？”

        周紀攸:“比！我要做個和小江同學一模一樣的杯子。”

        制陶說難不難，說簡單也不簡單，兩人弄好成品上完色后同時看向對方那堆。

        “嘖嘖嘖，小孩你確定這是小江同學？小江同學見了會哭死在貓砂盆里吧。”

        周紀攸歪著頭轉了一圈托盤，自我感覺良好且認為江慕是在嫉妒她，遂不打算再和他計較，頗為傲嬌地要送去燒窯。

        一番溝通后，工作人員讓兩人留下聯系方式和住址，等到陶瓷燒好后答應幫他們郵寄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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