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65章
謝頡一早看到白玉榻子上有一個人影,只是查爾斯莫白擋在身前沒看清楚,現在走近了一看,就連他也也有片刻失言,只見眼前的人氣質清冷,容貌格外的艷麗,因為身體虛弱的緣故臉色有些蒼白,更平添了些病嬌美人的意思,這樣的人,很難相信是真實存在于世間的,因為他太過完美,挑不出一絲瑕疵來。
謝頡低頭問他,“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的聲音清清冷冷,卻溫柔至極,“在下名叫秦桑,朝秦暮楚的秦,滄海桑田的桑。”
只這么一句話謝頡當時臉色一變,禁不住又問了一句,“你說什么?”
男子并沒有因他的反問有任何的不滿,連語調都和剛剛的一模一樣,“在下名叫秦桑,朝秦暮楚的秦,滄海桑田的桑。”
數不清到底等了多少年,當時他聽到的那個聲音,清清冷冷又溫柔至極,高低起伏的語調吐出來,好像在心上開了一朵花。是他!真的是他。
謝頡的情緒有些失控,上前一把拽住他,剛要開口便聽“啊”地一聲痛呼,那種痛從骨頭梢上溢出來又拼命壓抑著,他的魂體根本無法承受他的觸碰,原來便虛弱的男人此時愈加透明起來,甚至能看到“青煙”一般的東西從他身上四處飄散。
方卓見此大叫了一聲,“不好!他要散魂了,王星,快放開他!”
謝頡下意識就松開了手臂,妖孽的瞳孔里像是塞了一團濃墨,深深沉沉的看不出底細,少時一把抓住身上的西裝馬甲脫下來反手披在了男子身上,有了羽衣的庇護,漸漸散去的魂體終于穩固到一處,好一會兒他的呼吸才慢慢正常起來,神情恍惚地仰頭看著什么,不聲不響。
莫白目睹謝頡的一系列的舉動表情有些許不自然,從剛才開始,謝頡對那人的感覺就有一種說不出的怪異,他下意識瞥了一眼和他有著些許距離的鄧登,他的表情很是正常,并沒有表現出其他的異樣,倒是突然接觸到他的目光讓他有些許驚訝,視線一觸即分,把頭偏到了別處。
查爾斯望著榻上之人,見他緩過一絲力氣,便趁機問道:“你怎么會到這個地方來?恕我直言,你應該害怕這里才對啊!”
對查爾斯的疑問,秦桑沒有半點反應,好像沒聽到一般,神情恍惚地看著某處,幾人見此面面相覷。
此時謝頡又將查爾斯的話重復了一遍,這一回他倒是有反應了,撐著身子坐起來,謝頡看他吃力在旁邊扶了一把,對此他并沒有方才那般的痛苦萬分,想來應該是羽衣起了作用。
此時他道了聲謝,臉上的茫然并沒有消退,似乎在努力回憶著什么,清清冷冷道:“我不清楚,只是看到有很多同伴都在往這里來,迷迷糊糊的便也跟著過來了。”
謝頡又道:“那你接下來有什么打算?”
秦桑的神情茫然,搖了搖頭道:“我沒什么去處,這個樣子也不知什么辦才好,不知這是哪里,我可否留在此處?對了,我會唱歌,平日里可以給諸位大人解悶,求大人收留。”
查爾斯莫白方卓不約而同地看向鄧登,而那人對他們反復的試探表現出滿臉的疑問,除此再無其他。
而此時謝頡忽然回頭,剛好與他的目光碰了個正著,鄧登像是受了驚的兔子似的把頭轉開了,面上還余有尷尬,心道,看看看!看什么看!難道今天我臉上長了花?沒完沒了了還。
謝頡眼中的神情復雜,好一會兒才回過頭對秦桑道:“別叫我大人了,叫我的名字吧,我叫謝頡。”因為極力壓抑著紛繁的思緒,語速下意識地就慢了下來,“那,你能先唱首歌給我聽么?”
秦桑非常利落地點了頭,接著冷冷清清的語調響起來。
“我有一個夢,
想摘一顆星。
星星對我眨眼睛,
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一閃一閃亮晶晶。
我有一個夢,
想摘一顆星。
天上星星千萬顆,
獨有山間水波橫,
沉睡其中不愿醒。”
我有一個夢,
想摘一顆星。
星星對我眨眼睛,
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一閃一閃亮晶晶。”
一行人顯然都被他的歌聲震驚了,臉上皆有觸動,謝頡的觸動尤其不同,就好像看到了黑暗的宇宙深處那唯一的一點燈火,帶著宿命般的悵然。
只有鄧登的神情不一樣,在他們被歌聲吸引著的時候,他的身上好像有什么東西被挖走了一樣,痛得難以忍受,直到歌聲結束才慢慢好轉起來,只是這些眾人都沒注意到。而結果秦桑如愿以償地留了下來。
在這九天星辰之上,所有的房屋小筑亭臺樓閣都是一碧萬頃的蒼翠色,比起畫本上鑲金砌玉的“凌霄寶殿”,這里頂多稱得上是“小家碧玉”那一掛的,只能用“普通”兩個字來形容,現實和理想的沖突讓來此“巡游”的查爾斯和莫白產生了極大的心里落差,這真的是傳聞中的天府之國嗎?而在這“普通”之外唯一不“普通”的地方,也就是掌管天地命數生死輪回的微塵里了。
微塵里,早前鄧登被查爾斯和莫白死拉硬拽托了過來,說他們被守衛攔著不讓進,硬說里面乃機關重地,閑人免進。沒辦法,實在忍不住好奇心,不讓進還不是人不對路,我們找個人來看你們讓不讓他進!于是鄧登又被充當了一回人形認證碼,這位可是官宣過的九天星辰唯一金尊玉貴的“女主人”,給你們幾個膽子敢攔他!
鄧登并不知曉二人的小小“預謀”,只一臉不耐煩地啰嗦著,“這里有什么好看的,漫天遍地全是些人丁造冊,除了人名還是人名,了不得還有些生平事跡,我可是對窺探別人的隱私沒什么特別嗜好,對此敬謝不敏。”
兩人興致勃勃地在瀚如煙海的書冊中穿梭,時不時抽出一本翻一翻,看幾眼再原位放進去接著往前走,又抽出一本繼續翻。
莫白是最看不得任何跟“書”有關的東西,看了就頭暈眼花幾天都過不來,但這次卻一反常態,跟著翻的有模有樣,一邊還向鄧登大力宣傳著,“欸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其實我也懶得看這些無聊的東西,不過呢,我有一個訣竅,會讓你把無聊的東西看出十里煙花紅妝。”
鄧登不以為然地“哼”了一聲,“你還有這么大本事,你倒是說說你是怎么看出來的?”
莫白“啪”地合上冊子對他招了招手,鄧登抬起眼皮挑了挑,卻始終不動,莫白執著道“過來呀!過來我告訴你。”
鄧登本著等著也無聊,且聽聽他說什么的原則走了過去,莫白大咧咧把手臂往他脖子上一搭,煞有其事道:“你聽我說呀,這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字雖然無聊,但里面的生平簡介有些可是比小話本還要過癮呢,比如你看這個。”
他拿起一本封面上印著黑星星的冊子翻到一個名叫“大狗子”的那一頁,指了指上面道“你看呀,這個大狗子名字聽著俗不可耐,人可正兒八經的是個狠人,說他呢是個路邊流浪漢,從小在惡狗嘴里面奪食,一開始搞得遍體鱗傷,幾次死里逃生,到后來對著一群野狗也能毫發無傷地脫身,竟練成了一身驚人的武藝,更讓人驚訝的是,后來一位將軍班師回城的時候遇到他,看他身手矯健便把他留在身邊做侍衛,后來他從侍衛做到百夫長,千夫長,最后做到大將軍,幾番領兵打仗成為了遠近聞名的‘大殺神’,更讓人大跌眼鏡的是,功成名就之后舉國上下再無人可擋他的鋒芒,連原來他的真命“伯樂”也奈何不了他,他也心高氣傲眼里看不到別人,索性把皇帝老子踢下去他自己做了皇帝。”
鄧登聽了似乎沒什么反應,不咸不淡道:“也就這樣吧,這有什么好驚訝的,沒見過世面。”
莫白笑了笑道:“別著急啊,還沒說完呢,這個人做了皇帝,霸占后宮,到后面沉迷女色荒廢朝政,大將軍勸了幾回人沒勸住,反倒自己遭了牢獄之災,你猜接下來會發生什么事?”
鄧登顯然沒什么興趣,敷衍著說了句:“不知道。”
莫白有點不太滿意他的反應,胳膊肘推了他一下道:“你就多問一句‘發生了什么’能死啊!”
鄧登翻了個白眼,果真配合著問了一句,“發生了什么?”
于是莫白便興沖沖接著道:“后來報應來到,他身邊文不成武不就只愛溜須拍馬的貼身小廝給他拆了廟,占了他的朝堂,睡了他的女人,還廢了他的全身筋脈把他丟到吃人不吐骨頭的后山上做苦工,他自己每天嬌妻美妾抱在懷里,香車寶馬到他眼前晃悠,以前被他抱在懷里的后宮美女各個抱著小廝的大腿笑著罵他‘大狗子’,嘖嘖,真是風水輪流轉,一山還比一山高啊!”
說著又拍了拍他道:“這還沒完呢!后來鄰國入侵,鐵蹄踏到家門前,沒事善使陰謀詭計,再加上花言巧語玩弄人心的小廝哪見過真刀真槍的大場面,打了幾個回合就招手舉白旗,好好的國轉手送了人。后宮美女都被敵國搶走,還要帶走‘伯樂’大將軍,大將軍提出條件要對方不殺城中一兵一將,一子一民,并赦免后山的所有囚徒,對方皆應允。在‘大狗子’走出城門的那一刻,大將軍自刎階前,最終以身報國誓死不做亡國奴。”
鄧登終于抬了抬眼皮,一臉平淡地望著他,但從那沉默的眼神里足以看出他已經因為故事亂了心,莫白看懂他眼神里的意思,正如他所想,故事到此還沒有結束,這回倒沒有再拐彎抹角,直截了當道:“事情平靜下來之后,大狗子回來找到大將軍的尸體,為國而死的將軍竟沒有一個人出面哪怕給他裹一裹尸身。到此他終于參破人性丑惡世事無常,終日里背著尸身在城中行走,直到尸體風干發臭也不曾放手,別人都說他瘋了,罵他是瘋子,他也只從嘴里吐出幾個模糊不清的字來,‘我是大狗子,不叫瘋子啊!’最后抱著一堆白骨餓死在街頭,靈魂不得安息,被劃入了黑星冊。”
說完莫白也不再說話了,兩人沉默了好久,查爾斯從前面幾排書架中間走過來,手里拎著一個小冊子,看到兩人的神情一愣,打趣道:“這是怎么了?不會看‘小話本’看魔怔了吧?”一瞥莫白道:“我都說了不要過分介入他們的故事,要是真的移情到上面,真的會走火入魔的,你到底是把我的話當耳旁風,現在過癮了?”
莫白十分委屈道:“那我要是不當小話本看看不下去么?這么多的書,你說要找星歷1000載的,就算具體到某年某月某日某時某分某秒,也是有這么多的好嗎?這要找到猴年馬月去啊!”說著張開雙臂做了個什么叫“浩如煙海”,鼻子眉毛擠作一團,看起來特別喜感。
查爾斯把手里的冊子卷起來朝他的腦袋上敲了一下,笑道:“行了!別裝委屈了,我已經找到了,喏,這下就省了大事了。”
鄧登這時才琢磨出來不對勁兒,感情這倆人根本不是好奇才來這里的,他們一開始就是別有目的!帶著審視的目光打量著他們道:“你們到底在搞什么鬼?不問自取是為偷,這要是被發現了,你們自己看著辦,我可不管了。”
查爾斯笑得一臉溫文爾雅,道:“不管你還記得多少,就算是現在,相處了這么久,我們的交情也不算淺了吧?我相信你不會見死不救的。”
鄧登“哼”了一聲把頭撇到一邊,死鴨子嘴硬道:“誰管你!”
莫白這會兒想起什么問了一句,“對了,好長時間沒見到謝頡了,他在做什么?”
不問他還好,一問起他查爾斯的表情立刻嚴肅起來道:“雖然這里沒什么時間觀念,但確實過了好久,不是說天上一天地上一年,這少說也該有大半年了吧,自從那個天降‘美人’來到這里以后,鄧登,你似乎一直都被冷落著啊!我們一直在一起,他有多久沒到星辰一夢了,你怎么到現在還這么沉得住氣!”
鄧登絲毫不以為意,“是嗎?我也沒覺得有什么變化,就是以前他也不太在我眼皮子底下晃啊!”
兩人不約而同地瞪大了眼睛,莫白恨鐵不成鋼地抓住他的肩膀使勁搖晃著,“什么?!他竟敢如此對你!就說男人善變,一天一個臉!難道他忘了之前是怎么千求萬求才求你回來的,就說你腦子有病以后吧,也是他親自下來接你的!怎么,接回來就扔下你不管了?走!我們找他說理去!敢這樣對你,我看他是皮癢癢了,我去給他松一松!”
查爾斯可勁把他往后拽,有些哭笑不得道“你可省省吧!嘴上說說就得了,你還來勁了。”
看鄧登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嘆了口氣道“你也別端著了好嗎?難道你就不擔心他會被人搶走?我有一種預感,這個人,不,這只鬼,來頭不簡單,你千萬不可疏忽大意,我看謝頡和當時在凡間的時候變化挺大的,若是凡間的謝頡,我也不必為你操心了,可他現在換了身份,作為九天星辰唯一的主宰,我有些拿不準他的性子,看他現在的表現,你可是危險極了!”
鄧登一頓,漫不經心道:“管好你們自己的事就得了,我不用你們操心,你們上來這么久,底下的事是撂開手了么,準備什么時候回去?”
這人簡直哪壺不開提哪壺,查爾斯聞此就有些來氣,手指著他道:“你還有臉提!我們來了這么久,底下應該也過了一年多了,我現在都不敢想下面亂成了什么樣子!”
越想心里的火越是蹭蹭往上升,一把拽住他的手腕子,橫眉冷對道:“你不是說我竊了你的國,搶了你的子民嗎?好!我不管了!什么宇宙霸主,九州寰宇的主宰,都還給你,這些事情你去解決,走走走!現在就走!”
三人一起往門外走,火急火燎的沒看清,剛走到門前迎頭撞上了一個人,謝頡眉梢一揚,看著他們道:“你們這是去哪里?”
查爾斯往后退了一步,拽著某人的手倒是沒松開,道:“我們要回去。回去收拾爛攤子!”
謝頡的眼神往他的手上瞟了一眼,視線落到他的胸膛,愛笑不笑道:“走可以,但東西留下。人。也要留下。”
查爾斯兀自裝傻道:“什么東西?我不知道。人嘛,我也不能留下。他闖的禍得他自個兒收拾,底下非得他出面才能消停得了。”
莫白也在一旁應和道:“沒錯沒錯,我們要走了,你自己好好保重,千萬不要太想我們哦!”
謝頡把胳膊一擋,手指朝前一指,什么東西便從查爾斯的胸膛里飛了出來,眼神往書頁上一瞟,左上角赫然印著星歷1000載某年某月某日的字樣,中間燙著漆黑的星星紋章,被主人抓了個現行,查爾斯的臉一陣紅一陣白的,趕緊禍水東引道:“這是鄧登拿給我的!不是我要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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