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夜行
“著急去哪呢,可愛的小姐。”瀧也賊眉鼠眼道:“要不然我順便載你回家?”
衫紀梓攥緊衣袖,后退一步,警惕地盯著他們:“不…不用了。”
“衣服都被浸濕了,風吹著不冷嗎?”
衫紀梓心頭狂跳,透露出不可遏制的恐懼之色。
日本經常會報道過這一類社會新聞,明白自己若是被他們帶走會遭遇什么。
瀧也瞥了一眼她被雨淋濕后半透出來的白色內衣,“穿著么少,那個叫三井的渾蛋這次可救不了你,那家伙已經被我們的人給揍趴了!”
話沒說完,另外幾個人笑得喘不過氣,瀧也更是笑得滿臉通紅,還嗆了幾聲:“別怕啊,我對你絕對不比他差。”
瀧也走下摩托車,徑直靠近衫紀梓。
見她后退,瀧也直接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他手掌很糙,又用力,立刻將她的手腕抓紅一圈,梓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到,尖叫一聲。
“真是個麻煩的蠢女人。”瀧也壓低聲音,湊到她臉前,帶著嗆鼻的煙熏口氣直打在梓的臉上,“乖乖聽話,本大爺就不會虧待你。”
“你放開我。”梓用力掙扎,聲音不受控制地泛起哽咽,“求你了,先放開我。”
少女這副無措的模樣更讓人肆無忌憚。
瀧也抬起手在她臉頰上刮了刮:“嘖,這觸感。”
他面部開始扭曲對著周圍的人吩咐:“把她包里的東西全翻出來!”
衫紀梓渾身血液倒流,四肢冰涼,惡心感在胃里翻騰,她試圖擋住,卻被其他人直接掀起丟在一邊。
風將包里的東西全部掀翻吹散,梓的瞳孔霎時微縮,視線牢牢鎖定淺色的布袋掉進雨水。
“求你不要破壞那個!”少女渾身發抖,聲音打顫,苦苦哀求卻被他們隨意欺負擺布。
瀧也撿起沾滿雨泥水的布袋打開,里面是破損白山茶發卡和一個舊紐扣,“這是什么垃圾,這東西也能當寶貝?”
沒人知道這個護身符對衫紀梓有什么特殊意義。
看著一直被視為珍寶的東西被瀧也他們隨意踐踏,她不想承受如此的折辱。
使出全身的力氣掙脫開,迅速彎下腰去撿,被瀧也揪著后襟用力一推。
她力量敵不過,一下跌進雨水的泥濘中。
衫紀梓疼得發不出聲,蜷縮在原地發抖,她的腳踝扭傷了,皮下出血青紫一片。
與此同時,身后忽然響起一道嗓音——
“喂,渾蛋。”
風雨吹刮著樹枝,在空曠的街道和掉落的樹葉中,梓沒有回頭,這個聲音她再熟悉不過。
少年的身軀擋在她面前,她身體似乎在這個人的懷里,周遭安靜下來。
在夜幕低垂的雨夜,三井壽濕漉漉的懷抱冰涼。
他捧起她的臉頰,小心翼翼擦拭眼睛上的水珠淚痕,指節分明,手指滾燙,潮雨空氣中,呼吸聲可聞。
梓的視線模糊,只聽到那群流氓結結巴巴的聲音:“三…三井?”
三井脫下外套蓋在她受傷的地方,聲音沉下去:“披上這個,馬上走!”
她看著三井壽的側臉。
他受了傷,下顎多出幾道裂開的抓痕。
碎長的劉海遮住眉目,近乎淡漠的神情漸漸泛出一抹掩飾不住的狠厲之色。
她在原地沒敢動,心里還在猶豫。
“讓你快走,難道聽不懂嗎!”他沖她低吼了一句。
被三井兇得微微一怔,梓嚇得站起身子,一瘸一拐的跑進雨夜里。
“唷,三井你還挺耐打啊!”瀧也扯著嘴角冷笑一聲,“還想打臉充胖子,做英雄救美?”
三井壽立刻臉色驟變,眼神透著陰森的光,轉身大步走過來,獵獵風聲。
瀧也這群人仗勢人多,相映而來,打算把這白白送上門來的的獵物打成肉泥。
三井可不認怕,他步伐沒停,陰沉著臉,毫無征兆地逮著瀧也一個人先給了一拳。
還沒等周圍人反應過來,三井用盡全身的力氣,掐住瀧也的脖子一把將他按在地面上,他雙目血紅,手臂青筋幾乎爆裂。
他掌心不斷用力,眼神冷得不像是把瀧也當成活物,“渾蛋,就憑你也想碰我的。”
見勢不利,瀧也一伙人迅速拖住三井,用東西砸到他身上。
三井踉蹌地險些跌倒,瞬間嘗到口中的鐵銹味,半邊臉發麻。
隨著過激的動作傷口迅速崩開,三井絲毫感覺不到痛一般,再次越過眾人一拳一拳砸到瀧也臉上。
三井心里很清楚單憑借自己的力量,根本就是一場打不贏的勝仗。
那么,他將全力以赴和欺負小梓的渾蛋同歸于盡。
此時,黑暗中有幾輛機車你追我逐,引擎刺耳的轟鳴一閃即逝。
剛剛還在樹蔭下一起抽煙的幾位前后趕來,包括阿龍他們在內,都是鐵男的朋友。白亮刺眼的信號燈一閃一閃照在瀧也這群流氓臉上。
機車族靈活飆過去,其中一輛在三井面前剎車。
駕駛這輛摩托的男人長長的頭發在雨中飛揚,“看樣子情況不妙啊,三井。”
“你們怎么找到的這里?”
三井緩緩抬起眼睛,只見鐵男慢悠悠地吐出一層煙霧,衫紀梓坐在他后面,“再解釋,快走吧。”
三井接過鐵男扔來的鑰匙,他長腿一跨,坐上去用力蹬油門,離開現場。
今晚的神奈川沒有星星,只有徹夜不滅的燈火。
留下兩團不良在雨幕中扭打在一起,場面實在是兵荒馬亂,最后只聽到遠處的警笛聲拉扯暗下來的天際。
輪轂飛快轉動,一個拐彎,好幾次他們都傾斜到幾乎挨著地面。
衫紀梓驚呼一聲,險些有種自己會被甩出去的快感,緊緊拉住摩托車的后座,安安靜靜地閉緊雙眼,
湘南海邊的路燈一盞又一盞,夜風被三井的身軀擋住,她能感受到他身上特有淡淡的體溫。
沒過多久,他找到一處亮燈停下,三井腳點地,回眸去看她。
雨已經停了,梓額前的劉海被風吹得有幾分散亂,她剛剛腳上受了傷,膝蓋幾處被磨得通紅。
他一言不發,丟了車頭,把尾箱打開,拿起里面的頭盔幫她戴好。
透過擋風眼罩,她看到三井眸中仍有盛怒的情緒在翻滾。
“不想摔下去就抱緊。”他說。
梓松開發白的手指,垂眸不說話,輕輕抓住三井兩側的衣擺。
三井嘖了聲,拉起她兩只小手反射性地環住自己的腰,少女乖乖的將額頭貼在他后背上閉緊雙眼。
三井壽啟動車子,慢悠悠騎著前進,他從沒騎過這么慢的山地摩托車。
“衫紀梓。”三井忽然叫她的名字。
她好不容易才在疾風中應聲。
“忍耐一下,馬上就到了。”
梓眼睛閉得緊緊的,貼近少年寬闊的脊背,也感受到了他的局促和深埋的不安。
這樣迎來的夜晚,要不要就此一起逃走呢,她大概去哪里都行。
風帶來三井身上的味道,淺淺的木香混著清冽的煙草,出乎意料但并不難聞,荷爾蒙氣息占據了她所有的感官。
去年的梅雨季,一路淋雨跑去車站,她清晰記得三井袖口上青澀的海鹽味。
十五歲的他元氣又溫和,投籃的時刻總被一束光亮定格得熠熠生輝。
而現在少年翻黑徹底,可隱藏心靈深處的的溫柔卻難以遮掩。
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這種微妙的差異才是他真情實感的表現。
今夜,她受了輕傷,睫毛上還掛著未干的淚痕,險些令人擺布,也險些去面對未知的恐懼。
衫紀梓才驚覺,回到日本之后,三井帶給了自己怎樣的安全感。
為了不讓別人留意到自己的自尊心,將自己牢牢捆縛才會把傷口埋在深處。也許他和自己都屬于這一類型吧。
若是把這段情愫表達成‘對運動男孩的喜歡’這樣說未免太輕描淡寫了。
在她心里,三井壽是這個世上獨一無二,誰也不可替代的存在。感情純粹到把喜歡變得很徹底,愿意接受他身上所有的模樣。
“到了。”
梓想摘下頭盔,搗鼓了許久還是沒辦法。
三井垂眸,抬手將手指抵在她下巴上,解開扣子替她摘下來。
他沒有把梓送回去,而是把機車停放在自家住宅區。
“先別動,我背你上去。”一邊說著三井背朝她蹲下,并不對此刻的舉動作何解釋。
梓遲疑了兩秒,順著他的意思慢吞吞地趴到三井背上攀住肩膀。
三井壽環過她的腿彎,輕而易舉將少女背起。
梓微微收著胸脯,控制距離,沒有完全靠在他背上,但還是能清晰聞到他身上沾有的尼古丁味道。
她側頭小心翼翼地打量他,三井眉骨出了血,高挺的鼻梁破了道傷口。
梓伸手,試圖輕輕觸碰他臉頰的傷痕。
三井迅速把頭別過去,按下門把手,冷著一張臉,一句話都不說。
衫紀梓咬著下唇,輕聲問:“疼嗎?”
“先問問你自己。”他冷聲。
梓低著頭不知道該說什么,眼圈變得有些燙,一股澀意涌上鼻腔。
莫名其妙想哭,但又不愿意在這種情況下掉眼淚。
她吸了吸鼻子。
“哭什么?”三井問道,輕輕把她放在沙發上。
衫紀梓咬緊牙根,強迫喉間那股哭腔壓回去。
她搖了搖頭,硬聲:“我竟然把重要的東西弄丟了。”
三井在儲物箱里翻找東西,似乎沒聽清,轉頭揚眉。
梓的頭越埋越低,“…沒什么,只是不想你和別人打架。”她囁喏道。
三井壽一頓,靠近她。動作利索直接伸手扯下傷口處的短襪,露出凈白纖細的小腿,腳踝處比剛剛腫得顏色更深了。
“啊,我還是自己來吧。”梓語氣慌亂,臉頰泛起微紅,縮開了腿。
被三井淡淡地瞥了一眼,她便從命,腳踝被窩在他掌心。
看到她的傷口,三井壽眉心緊皺,擰開化淤藥蓋,直接對著她的腳踝倒下去。
刺痛從擦開的傷口滲入,順著神經蔓延至全身。
衫紀梓全身打了一顫,用力咬住嘴唇,沒發出一點聲音。
三井壽簡單地幫她擦藥,家里沒有冰袋這種東西,紗布倒多的是。于是將冰鎮啤酒貼在腳踝拿紗布固定住。
他抬眼,看到梓下唇被咬出一道深陷的痕跡,眼眶紅紅的。
“還是個愛哭鬼啊。”他淡聲道。
衫紀梓低著頭,聲音很小:“…只是在你面前這樣。”
她擦干淚痕,閉上眼睛,反復埋怨自己不經大腦就把心里話說出口。
三井壽臉上沒什么表情看著她,隨后扯了扯嘴角,態度總算緩和下來:“笨蛋…”
與其一個人哭,不如在我身邊放聲哭會更好一些。
于是他接著說:“你一個人在家不安全,也不方便走路,暫且先住在這。”
“但是,家里還很多東西沒有清理。”她邊說邊觀察三井的表情,“…抱歉,請問有多余的房間嗎?”
三井壽皺了皺眉,最后說:“很多,你放心。”
梓沒在男孩子家留宿過,不過他是可以信任的人,雖然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點頭答應了。
他把她抱去客房,暖色的燈光下驅趕了冷清和寂寞,房間不大但溫馨干凈。
三井在衣柜里找了件襯衫給她:“以前的衣服,挺長的,先將就一下吧。”
空蕩蕩的衣櫥敞開著,運動服和球衣都沒了蹤影。如此突兀,那件四號球衣,曾經可是他的驕傲。
他閉了閉眼睛,走近浴室洗澡,此刻需要一個單獨的環境冷靜一下。
到底是什么時候開始墮落的?
三井自己也不知道,但他明白這一切變化不是突然的。墮落的芽,從受傷的那一刻起就已經寄生在自己身體里。
明明可以一往直前,不停奔赴就可以實現約定,那條筆直通往勝利的道路已經近在眼前。
現在卻無藥可救,總是在背叛——他背叛了梓,背叛了教練及大家所有的期待,一切都失去了意義,對于自己什么都沒剩下。
也就是說,正因為他是備受矚目的三井壽,所有才痛苦。
他的女孩,依舊在看著前方,堅守著食言的約定。
她站在人群中像鉆石一般在各個角度折射出光芒。
三井無法克制自己會頻頻回頭,目光落在她身上,等她發覺,他又若無其事離開。
溫水順著他長長的黑發流下來,流過鋒銳的眉眼,棱角分明的側顏。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抬手關了水龍頭,一拳砸在墻上。
真可惡,為什么我會變成這樣,就連好好保護她都沒能做到?
少年今夜仍然在掙扎。無論看向哪里,他都覺得快要窒息,正如一頭受了重傷的野獸一般,痛苦地呻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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