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鶴唳(7)
秘境內瘴氣彌漫, 寸草不生的黑色土地連綿成線,前后百里皆是死寂陰沉的黑色地域,仿佛是生命禁區, 向上不見飛鳥, 向下尋不到蟲蟻。
有個修士提劍前進,他們身穿素色輕袍, 腰佩白鶴玉佩, 發束鶴形男冠,衣袂輕蕩,一派神仙姿態。
瘴氣偏近紫色,空氣里能嗅到毛皮燒焦的刺鼻氣味, 修士的視線受阻, 行進的速度并不算快,也許是靈力枯竭的緣故,他們并沒有御劍飛行。
再往前便是深不見底的黑色斷崖,此地光影流轉, 越前進空氣越稀薄。
跑在最前面的是一個傷痕累累的少女,她時不時驚恐回頭, 眼眶的淚水滾落。
回應她的是凌厲的鞭聲、嘲笑聲
“啪——跑啊!”
被驅趕的少女只穿著灰色長袍,身上的衣物被打得破破爛爛, 清晰地看到一道道鞭痕, 有的傷疤還在滲血, 洇出舊紅的血漬。她頭頂的木簪晃著要掉下來, 逃得太狼狽了,還踩掉了一只鞋。
即便如此狼狽, 也掩蓋不住她的美貌。
難以用文字形容她的美。
不是魅惑眾生的嫵媚, 也不是天真浪漫的嬌柔, 那是蕩漾的、明亮的、被造物主偏愛的美。
她一落淚,路人也會感同身受,不由自主地為她悲傷,她擁有影響他人情緒的魅力。
當然,這樣晃動心魂的美麗也會催生凌虐欲。
漂亮的不僅會被供起來萬人仰望,還會被折斷、揉碎、弄臟。
追在后面甩鞭子的女修眼里閃動著嫉妒的火焰,她愛看少女摔倒、滿身泥濘、爬不起來、痛哭流涕,似乎只有這樣,她才能獲得極大滿足。
[嘖,真是個小可憐,小心哦,她好像又受傷了]
法則金鏈嘴上“憐香惜玉”,內心卻很歡快。
它喜歡看熱鬧,造物越慘越悲哀,它就越快樂,神與神的伴生物是不會憐愛造物。
簡世鳶不像它這么變態,但他情緒也沒波動。
圍觀少女的掙扎,簡世鳶內心既沒有同情,也沒有憤怒,如同在看兇獸的偽裝秀,無論此刻的少女多弱小、多可憐,他也生不出一絲憐憫。
憐憫是給弱者的,對于強者,他人的同情就是侮辱。
面前的可不是什么弱女子,她太有名了,修仙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她就是未來的舒氏掌事,唯一的女掌事——舒咕。
命運最喜歡開玩笑,無論舒抱香多努力,犧牲多少,她都無法撼動既定的命運。
未來,舒氏確實有了女掌事,那夢寐以求的位置上坐著舒咕。
舒抱香幻想的未來都屬于舒咕,她像一只螞蟻,拼命向前爬,顫動著觸須,剛嗅到一絲甜蜜芬芳,就被狠狠碾死。
舒咕,名字很可笑?沒有父母會給子女取這種可笑的名字。
舒咕確實沒有父母。
她是舒氏的旁支子弟,父母在她滿月時,外出執行家族任務,不幸遇難,雙雙斃命。
她被寄養在叔父家,大多數寄人籬下的孩童都性情軟弱,舒咕也不例外。她三歲還不會說話,叔父一家提到她常用“天資駑鈍,不堪造就”來形容,她是角落里開放的野花,悄然生長。
舒咕生在舒家,不像主子更像高級奴仆,有人教她如何行禮、伺候人,卻沒有教她修煉。
粗劣的散養方式只能養出軟弱可欺的廢物。舒咕膽怯弱小,她看到族中長輩,會嚇得瑟瑟發抖,別人還沒說什么,她就連連磕頭求饒,如此低劣的性情,實在不像個舒家子弟。
她的一生就該渾渾噩噩,可命運喜歡開玩笑——
上天給了她聰明的頭腦,還要給她絕美的臉,她注定不平凡。
舒咕長得太漂亮了,漂亮到女人嫉妒她,男人瘋狂迷戀她。
見過舒咕的男人都傾心于她,這樣的愛讓叔父家的女兒、她的堂姐卷入了瘋狂的嫉妒。
命運射出一箭,沒有人能躲開。
一切就像計劃好的,所有的折辱與欺凌就為打造那一件驚天動地的“神兵利器”。
寶劍出爐,要千錘百煉,要忍耐、要痛苦、要融化!
堂姐的未婚夫也愛上了舒咕,那時的舒咕還沒有名字,別人就稱呼她舒女,那位未婚夫突發奇想,給她取名——心愛。
他想肆意玩弄,將她當成物件,愛時親撫,不愛時束之高閣。
舒咕心氣極高,當然不愿淪為別的玩物,嚴詞拒絕,她更愿意被稱作“舒女”。
可此事暴露,堂姐暴怒,盛怒下她將舒咕綁起來打個半死。
無妄之災,不管舒咕理不理解,一切都發生了。
鍛劍時,無論劍胚顫抖、扭曲、崩裂,它都要忍受一下接一下的重擊。
人面對厄運,有的選擇反抗,有的認命。
寶劍只能隨擊打變形、融化,被迫重塑成需要的模樣。
舒咕為自保,親手割掉了自己的雙耳,砍斷了小指以此示好。
她知道堂姐嫉妒她的美貌,為了活下去,她必須親自動手,毀滅自己的美麗。
舒咕作踐自己,把自己折磨得不成人形,終于保住了性命。
堂姐看著血淋淋的舒咕,一腳踩下她的腦袋,狠狠碾軋。
吃了一嘴的沙土,滿頭滿臉的鮮血,她恨嗎?痛嗎?怨嗎?
沒有人知道舒咕當時的心情,旁人只能從后世史書《舒咕本紀》窺見一二,這位舒氏女掌事命遠多舛,卻逆風翱翔。
那日,恰好天飛群鶴,啄咬灰鴿,舒咕的堂姐若有所思,為她賜名“舒咕”。
咕,是灰鴿叫聲的象聲詞。某種意義上,這名字是代表了恥辱,舒氏以鶴為貴,鴿子就是雜畜。
舒咕韜光養晦,榮登掌事之位后,仍保留了這恥辱的名字。同時,哪怕有靈藥可以醫治傷體,她也沒有修復自己耳朵、小指,她只是將自己的叔父一家凌遲,所有傷害過她的人,全部虐殺。
古往今來,能成大事者,心性都遠超他人。
真金千錘百煉,勁竹巖縫生根。
舒咕的人生頗為傳奇,她掌權后,舒氏威名更甚,一度碾壓其他家族,震壓四方!
她喜殺伐,愛征戰,樂于擴充領土,所到之處,萬修臣服。她政治手腕極佳,不僅收攏一堆低階修士,還籠絡了諸多大能,在她的帶領下,舒氏像打了生長激素的樹,拼盡全力向外擴張,以令人驚恐的速度侵占地域。
世人形容云葉庭“美貌只是她最不起眼的優點”,這句話也適用于舒咕。
她的人生能用一句話簡單概括“升官發財死老公”。
舒咕是外嫁女,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她沒有資格爭奪舒氏的掌事之位,可凡事都有例外。
她的第一任丈夫是小家族的嫡子,堂姐阻礙下,她只能嫁與他作妾。那男人癡心,不愿娶妻壓她一頭,一生只認舒咕一人。舒咕臥薪嘗膽,在丈夫的庇護下,悄悄修煉到化神期。
傳奇之所以被稱為傳奇,細節處都帶著離奇詭譎的色彩。
舒咕在舒家,二十余年都沒能破金丹,被族人嘲笑“天資愚鈍”,怎么到了夫家就像換了個人,短短十來年修為就像坐了火箭,一路狂飆連破數個境界,飛躍化神?
當然,舒咕不是被人奪舍了,她只是一直在隱忍。
在舒家,不管過得多么艱辛,如何被人欺辱,她都沒暴露自己真實的天賦,一直在扮丑角掩蓋自我。
她太聰明了,她知道那種環境下,堂姐一家絕不可能放任她成長蛻變,只要她顯露出一絲天賦,堂姐就會將她扼殺。
要壓抑,要克制,要忍耐所有的痛苦!
為了活下去,為了更好地活下去,她忍受欺辱,卑賤到塵埃里。
跪在地上學狗叫,頸戴項圈被人拖行。
她從不掩飾自己的過去,《舒咕本紀》里寫下了她的過去。好的壞的、卑微的榮耀的,她都讓人記下來。
就像現在,她被人打得傷痕累累,也只是逃跑。明明有能力反殺堂姐,她還在忍耐,哭著求饒。
如果不能一擊斃命,不能斬草除根,那她就忍耐。
這種可怕的心性就注定了她的不凡。
舒咕的一生波瀾壯闊,她是一條藏在陰暗處的毒蛇,耐心地打磨自己的毒牙。
她一等就是十多年。
舒氏的撐天樹枯死,眾人惶恐、不知所措時,她如救世主般降臨,僅僅兩月,她就解決了撐天樹枯萎的問題。
同時,她趁火打劫,收買、籠絡、威脅,用盡手段,她將自己的爪牙伸向了舒氏核心圈,等眾人回過神,舒氏已經無法剔除她。
外嫁女絕不可能成為舒氏的掌事,可若是死了丈夫?
她第一任丈夫云涼玨的死因眾說紛紜,有人說云涼玨愛她至深,甘愿自殺為她鋪路。有人說她為了權勢殺死了自己的丈夫,不管外界如何議論,舒咕都不回應。
舒咕登上掌事之位后,為表示對前任丈夫的愛惜,她娶了云涼玨的堂弟堂哥們。云氏只是小家族,能攀上舒氏這棵大樹自是有求必應,他們歡歡喜喜將自家子弟送進舒氏做男妾。
殺夫另娶的行為引起爭議。
男修贊揚舒咕專情,云氏這種小家族是沒資格與舒氏聯姻的,更別說將子弟嫁給舒氏掌事,是舒咕憐惜云涼玨為她而死,所以破例而為。
一娶就娶了四位男妾,這種對她毫無幫助的姻親,越多越虧,娶四位就是專情至極了。
女修罵她絕情,云涼玨才死了半年,她就娶了幾位新人,這幾位還是云涼玨的兄弟,誰知道是不是以前勾搭上的情人。
她這樣的地位,娶不娶男妾沒什么區別,她本可以為情守身。
舒咕不在乎外界對她的評價,站到最高處,一切情愛都如過眼云煙,也許她曾愛過云涼玨,可這愛太淡薄,僅僅只是愛,愛在權力面前一文不值。
絕世寶劍需要最精美的劍飾來裝點,云涼玨只是劣玉,如何相配?
“啪。”
又是一鞭子抽向舒咕,身穿紫綢裙的女修揚鞭大笑,舒咕被扇紅了右臉。
她逃到斷崖邊緣,再往前就是死路。
碎石從崖壁滾落,窸窸窣窣,舒咕被抽摔了跤,恰好滾到崖邊。她眼中有淚,雙手死死抓住干燥的沙石。
簡世鳶看清了舒咕的表情。
她是另一種極端,與舒抱香壓抑的憤怒不同,她平靜地燃燒著,如同冬日里焚燒木炭,看起來沒有一點火星,一切都那么平靜,可伸手去摸,絕對被燙得一手燎泡。
舒抱香喜歡將自己的憤怒寫在臉上,即便她不說,別人也能看出來。
舒咕是平靜地涌動,每個傷害她的人她都會記住。她記住身上的傷疤,隨時準備著反撲。只要讓她抓到機會,她絕對會像蛇一樣彈出,對著獵物噴射毒液,再緊緊纏住獵物的身軀,將它們勒死悶死。
將仇恨掛在嘴邊的是蠢蛋。
將仇恨寫在眼里的是莽夫。
將仇恨刻在心里的是梟雄。
簡世鳶對上舒咕的雙眼,他沒能看出一絲仇恨。舒咕就像暴雨下飽受□□的花,眼中含淚,弱小可憐,誰都可以踐踏她,誰都可以欺辱她。
這樣的卑微,完全是弱者的姿態。
簡世鳶“完美的表演。”
猛獸偽裝成柔弱的兔子,可不是為了吃草,是要吃人的。
[那女的想殺掉她,她走到了絕路,能怎么逃?跳崖求生或是拼死一搏?]
簡世鳶只說“慢慢看。”
舒咕被鞭子趕著向后挪,她半邊身子已經探出斷崖,風鼓動她的灰袍,像一只振翅欲飛的灰鴿子。
似乎走到絕境,好像下一秒她就會死掉。
舒咕被迫仰面保持平衡,風吹亂了她的長發,她沒有耳朵,臉側只有兩個暗紅色的圓形傷疤,渾身的傷痕。
這樣弱小的女修,只要伸手掐住她的脖子,她就會被捏得喘不上氣。
柔軟的、脆弱的、易碎的。
“啪!”
長鞭卷上舒咕柔軟的頸,像一只看不見的手掐住她雪白的脖頸,將她整個吊了起來。
半空中,舒咕雙腿亂蹬,她喘不上氣。
簡世鳶觀察到,舒咕的手慢慢握成拳,她食指處亮起微小的光芒,她不像垂死掙扎的弱者,她沒有去摳脖子上的軟鞭,就像成熟的果實,安靜地懸掛。
這不合常理,再弱小的女人被掐住脖子也會掙扎,她會用手指摳撓,會想把鞭子抓下來,求生欲會逼得她掙扎。
舒咕太平靜了,像猛獸狩獵,苦苦煎熬著,等待最佳時機。
呼吸、呼吸啊!
舒咕臉憋得通紅,好似炭火被吹亮,她的眼睛逐漸黯淡,鼻息近乎為無,可她還沒有反抗。她是成熟的果子,掛在鞭子上,懸在空中。
簡世鳶忽然理解了舒咕的一切選擇。
臨死,舒咕不想著脫險,反而想著殺人。
連求生的本能都能壓抑、連自己都不愛的女人,這種心性,怎么愛人?
舒咕細白的手腕處穿了串銀環,陽光下閃閃發光,很刺目。
施暴者看到了銀環,她伸出手去拽舒咕的銀環,邊扯邊嘲笑,“宮命貴?哈,你也配幻想狂帝的寵愛?你這低賤的雜種!”
提到狂帝就不得不提[宮命貴]。
修仙界有歌謠曰“[宮命貴][女共席],古來修士皆死盡,惟有大成留其名”,這句話說的就是兩位人物——
女修之首云葉庭,男修之尊顧仲春。
狂帝的“狂”字是顧仲春殺出來的。
傳奇話本中記載了他一生諸多事跡,被人津津樂道的就有[杯殺群魔降妖王]。
傳聞,西州妖域的妖王赤蛇舉辦千壽宴,狂帝攜眾美人赴宴,飲正酣,有妖魔色膽包天,盯上了狂帝的奉酒侍女,它想要用強,誰料侍女寧死不從,掙扎間,吵鬧聲引來狂帝,狂帝二話不說,直接將那妖吸干血液,活生生榨死。
在妖王的千壽宴上殺妖,這樣狂妄,世間幾人能有“身陷魔窟,為奴殺魔”的魄力?
那妖也有點背景,它是赤蛇小妾的侄兒,赤蛇在自己的壽宴上被狂帝落了面子,很不高興,宴會氣氛很尷尬。
為平息一人一妖的風波,好事者敬酒時又提了此事,言語間都在勸狂帝讓一步,沒必要為了奴仆傷了兩方和氣。
她又不是狂帝的寵妾,只是個相貌出眾的奴隸,送給妖魔又何妨?別的梟雄可不會為了個女人大動干戈。
那人言罷,狂帝只是冷笑,甩袖飛杯,直道“我的侍女,她若不愿意,誰敢動?”
狂帝之狂,目空一切。
一言畢,氣氛如熱油滾水,在座的妖魔齊齊立身,擰眉豎齒,要跟狂帝斗個高下。
豈有此理,欺妖太甚!不過一個人族修士,膽敢如此!
狂帝不懼不悔,隨手捏起空酒杯,隨意一甩,杯如流星,勢不可擋。妖魔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砸穿頭顱,命斃當場!
狂帝當著赤蛇的面擊殺眾妖,赤蛇狂怒,躍身而起,趁亂攻擊狂帝,反被狂帝擒住,廢了剛長出的蛟角。狂帝降服赤蛇,在妖窟殺個來回,屠盡妖魔卻毫發無損。
血洗壽宴后,狂帝直接占了赤蛇的寢殿,一把火燒光赤蛇的子孫后輩。
此事傳出,世人艷羨。那時的妖魔氣焰囂張,向來只有妖屠人,少有修士能滅妖,狂帝此舉驚天動地,妖族望而生畏,人族揚眉吐氣。
慢慢地,就有一句話傳出“琉璃天宮的宮人命貴,哪怕一條狗都比普通人金貴”,這話傳來傳去,縮變成[宮命貴]。
琉璃天宮的宮人們喜歡佩戴特殊花紋的銀飾,凡俗百姓向往平安、崇拜狂帝,自發地模仿宮人們的裝扮,打造出宮命貴這種獨特的飾品。
父母會給新出生的孩子佩戴宮命貴,寓意長命百歲、避兇趨吉,祈求孩子健康成長。宮命貴衍變成代表吉祥幸福的兒童配飾。
后來,少女們傾慕狂帝,改造宮命貴,慢慢地,它就變成男女老少都適用的吉祥飾品。
‘你也配幻想狂帝的寵愛?’
寵愛?
簡世鳶笑著搖頭,“燕雀安知鴻鵠之志?”
舒咕手腕上的宮命貴應該是她父母留給她的滿月禮,那女修看到宮命貴就聯想到情愛、想到抱大腿,想到爭寵,這眼界與舒咕差了十萬八千里。
舒咕這性子,可不屑于當狂帝的妻妾,她是想做第二個狂帝。
女修扯斷了舒咕的宮命貴,銀環叮叮當當響,她將銀環捏成團,掂著把玩。一只手撩起舒咕的長發,露出右耳處的傷疤,“瞧瞧你的樣子,不像人倒像鬼,真可憐。”
嘴上說著可憐,鞭子卻卷得更緊。
再用力一點,快死了?
舒咕喘不上氣,脖頸處痛得發燙,她的意識開始渙散,垂著的手臂也暴出根根青筋,她手背處毛孔打開,冒出又熱又虛冷的汗。
痛?想活著?
那掙扎啊!反殺她!將她拋進斷崖!沒有人會發現的。
這危急關頭就應該反抗!不能再等了!
可舒咕還在等待。
簡世鳶不明白她在等待什么,父母留給她的宮命貴被毀掉了,自己也快斷氣了,她還保持平靜,還在忍耐。
在等什么?等待最好時機?
這種人,這種心性,真的可怕。
舒咕的臉頰浮現點點紅斑,這是她的身體最后的掙扎,簡世鳶瞥到舒咕終于松開了拳,掌心聚攏靈力團,她終于想反殺堂姐了!
下一秒,卻聽“轟”一聲!
氣浪翻涌,一道劍光由虛轉實,從天空劈下!
轟隆隆的巨響中,舒咕掌中的靈氣團徒然消散,她喘氣抬眸,一道模糊的聲影踏著日光,于天空降落。
是舒抱香!
少女身穿紅裙,比紅日更刺目,她右手持劍。
僅僅一劍就將女修挑飛,長鞭赫然斷裂!
劍光還在沖刷,周遭一切都被毀滅,山石瘋狂滾動,向下砸向下逃!舒抱香揚劍輕笑,她沒看舒咕一眼,如光射來又像光掃去。
舒咕眼睜睜看著那劍光刺穿堂姐的胸膛,將她半邊身子劈開。
這種力量!
舒咕神情晦暗不明,她仰面,任由堂姐的鮮血灑了一臉,失血而蒼白的面孔一下一下顫抖,是毒花在吮吸鮮紅的養料,她的嘴唇微微勾起,又小心地壓平。
她癱在地上,手上沒有任何武器,比迷途的羔羊還要軟弱可憐,她眼中只有眼淚,驚慌失措地仰望著舒抱香,仿佛隔著另一個世界,那眼神充斥著感激、激動。
絕佳的表演。
舒抱香可不會在意她的表演,她不是來救人,而是,殺人。
“君子劍非我莫屬!滾出秘境,否則,見一個我殺一個!”
她在驅趕秘境中的舒家子弟。
法則金鏈狂笑
[太有意思了!舒抱香救了舒咕!這就是命運嗎?哈哈]
它越笑越大聲
[舒抱香如果知道她偶然的舉動會救下舒氏未來的掌事,她會發瘋?她夢寐以求的東西,就屬于她面前這個被她無視的弱女子]
命運啊,這就是命運嗎?
舒抱香賭上性命,一路殺伐,對親朋揮劍。她意指君子劍,她想利用君子劍的威名提升自己的聲望,借此沖擊掌事之位。
可不管她多么拼命,她如何拼盡全力,她最渴望的東西還是遠離了她。
賭性命,美夢終成空。
舒咕跪在地上磕頭,她在求饒,拼命流淚。她的堂姐捂著傷口,驚恐地向后爬,一地鮮紅。
誰都不會想到面前的這只羊羔是豺狼,舒抱香瞥了舒咕一眼,像看到什么臟東西,嫌棄地移開視線。
這樣的廢物是絕無勇氣搶奪君子劍的,饒她一命也無妨。
舒抱香沒再看舒咕,舒咕低低埋著頭,只是嘴角微微揚起。
法則金鏈笑得喘不上氣
[就差一點!也許只要殺掉舒咕,舒氏掌事之位就是舒抱香的]
差一點。
舒抱香走了,只留下一地狼藉。
舒咕朝著堂姐爬去,堂姐還在低聲辱罵舒抱香,身下全是血,舒咕爬到她身邊,伸出手,慢慢摸上她的眼睛,舒咕在笑。
“舒抱香我要殺了你!別以為你是舒愫的妹妹我就怕你雜種你在干什么!把你的爪子拿開!”
女修尖叫著,她扇不開舒咕的手,舒咕就趴在她身上,像只吸血蟲,上半身沾滿她的血。
“你想干嘛!我身上有血咒,你若殺我必會暴露!父親母親絕不會放過你!”
“畜生、雜種!”
簡世鳶看到舒咕抬起手,如情人親撫,溫柔地拍了拍堂姐的頭顱。
她的掌心有一團光。
這光團很微弱,剛好可以震開堂姐的天靈蓋。舒咕笑著,在咒罵怒斥聲中,震碎了女修的腦子。
即便這樣也不能完全殺死女修,舒咕也不想殺掉自己的堂姐,她只是把堂姐變成傻子。
傻子多好,不會罵她也不會打她。
只要給傻子一點糖,傻子就會把她當成好朋友,不管怎么欺負傻子,哄一哄傻子就不會記仇。
等她掌權,再把這傻子一刀刀凌遲處死,這多有意思?
舒咕抱著自己的堂姐,低下頭舔她的血,自言自語地咕噥,“堂姐你真可憐,遇到舒家雙鶴之一的舒抱香,直接被人打傻了好慘哦。”
“你為什么要跟她搶君子劍呢?”
簡世鳶若有所思。
剛才舒咕不出手是因為她太弱了,她只能使出弱小的招式,她不可能與堂姐正面對抗,所以她只能忍耐,隱藏真實情緒,裝出快要死掉的樣子。
她在等待堂姐放松警惕,等待靠近,再一擊斃命。
她只有一次機會,貿然出手,只會害了自己的性命。
她的等待是值得的,舒抱香出現了,絕境又逢生。
搶到了君子劍,舒抱香直接提劍回族,她領了一堆外出任務,然后消失不見。
族人想找她算賬都找不到人,心里再氣,也拿她沒辦法。舒抱香躲了幾個月,等風波徹底平息了,她才現身。
那時,家族已決定重點培養她,至于她惹下的禍事,什么“打殘同族”“手段殘忍”,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口頭訓誡了她幾句。
舒氏祖訓“除弱”。這種家族氛圍里,弱者沒多少話語權,有些舒家子弟還很贊同舒抱香的做法,他們覺得弱者就活該被淘汰,至于舒抱香打傷同族,那不是沒死嘛,又算得了什么?
舒抱香不負眾望,提著君子劍一路斬殺,很快就占領了不少城池。
這時,她又做出了一件震驚所有族人的事。
她要娶男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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