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殘缺不全的兩人
那天之后,我不再熱情的幫他忙東忙西,很多時候,看著他自己費力的下床,穿鞋子,我都會假裝不看他,實則小心翼翼的觀察著他的動靜,有時候他身子不穩(wěn),我的心也會跟著拎一下,但終究還是忍住上前幫他的沖動!
他的病只要不復(fù)發(fā),除了腿腳不太方便,大多時候和正常人一樣。
半個月后,從醫(yī)院出來,我們踏上回國的航班。
到了蓉城,小楊來接機,路上他噼里啪啦的跟我匯報著這半個月的情況,我皺眉聽著偶爾問兩句,余光看見倒車鏡中陸千禹盯著我笑,我回頭問他:“你笑什么?”
“笑你像個女超人,你昨天晚上睡了幾個小時?”
我想了想:“三個小時,好像!
他便不再笑了,若有所思的看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很快車子開到了陸千禹的老房子,這次回來湯姆沒跟著一起回國,好似英國那邊還有事情,陸千禹需要他留下處理,會遲些日子過來。
前幾次來我都沒怎么在意周圍的環(huán)境,倒是這次送陸千禹回來時,我特地落下車窗看著這條幽徑的深巷,開著一些舊商鋪,上坡前還有一個老郵局。
小楊對蓉城是路路通,我問他:“這什么地方?怎么還沒拆遷?”
小楊說:“拆不了,白總你有所不知,這里在舊時候家家富庶,戶戶闊綽,沿著這條巷子往前有不少舊時豪門富戶的遺跡,你剛看到那個郵局了嗎?是省里首家官辦郵政局,光緒年間就在那了,說是政.府在規(guī)劃把這塊做成歷史城區(qū),重點保護(hù)起來呢!
我一聽回頭問陸千禹:“你那個房子也是古董了吧?房價是不是很高?”
陸千禹還沒說話小楊就接道:“高,當(dāng)然高,別看這帶破破爛爛的,房價都高了去了!
停了車我便和小楊一起把東西搬進(jìn)家,天都已經(jīng)黑了,那是我第一次踏進(jìn)那座屋子,屋門前有個藍(lán)色的鐵牌子,上面寫著“皮子壩16號”。
進(jìn)去之前,我又抬頭打量了一下這個三層建筑,灰色的外墻像是跨越了數(shù)個世紀(jì)一般,帶著歷史的厚重感。
一進(jìn)門是一個拱形外廊,陸千禹緩緩打開了屋里所有的燈對我們說:“很久沒回來了,一直想翻新也沒精力弄!
走進(jìn)客廳,百葉窗和墻上的爐壁在空曠的房間里十分顯眼,我問陸千禹房間在哪,他說二樓,我便和小楊拎著行李朝二樓走去。
踩在木質(zhì)的樓板上,咚咚作響,似是打破了百年的沉寂,也驚起一片灰塵。
樓梯扶手做工考究,刻有暗花浮雕,造型別致。
推開房間的門,一種…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讓我瞬時怔住,我呆呆的看著這間房,一張簡單的木床,和一個原木色的衣柜,窗邊放了一張竹子搖椅,床頭一盞臺燈,似乎就沒有多余的家具了。
小楊放下行李說去叫飯,我點點頭,隨后陸千禹緩緩走上樓來進(jìn)了房,我回身問他:“你以前上高中也是住這嗎?”
他點點頭:“家里留下的房子,你隨便坐!
我大大咧咧往他床上一坐,他彎腰從包里拿出一瓶礦泉水扔給我,我順手接過拎開灌下肚,突然聽見他說:“搬過來吧!
我心里咯噔一下,愣是嗆了好幾口水,濺的身上都是,猛烈咳嗽著,陸千禹神色古怪的說:“用得著嚇成這樣嗎?”
然后又緩緩彎下腰從包里抽出紙巾扔給我。
我邊擦水邊想著怎么拒絕他,讓我天天往這跑沒問題,但讓我搬過來,我實在是沒辦法撇下布爾灣,況且…
我不自覺摸著無名指上的戒指看了眼陸千禹,他慢慢直起腰眼神也落在我的左手上,隨后轉(zhuǎn)過身把行李推到衣櫥邊:“你要覺得不方便的話,當(dāng)我沒說!
我暗自松了口氣站起身走到窗邊,木色的百葉窗遮擋了窗外的月光,我緩緩把百葉窗拉開,準(zhǔn)備推開窗子,手剛碰到雕花窗楣忽然整個人跟被電打的一樣,怔住了,直到陸千禹喊我:“大白,發(fā)什么呆?”
我才漸漸按捺下不停跳動的心臟轉(zhuǎn)過身對陸千禹說:“我晚上回家收拾一下,明天搬過來!”
……
那天晚上,我枯坐在院中看著一院的木槿花,過去的種種在腦中飛逝。
直到半夜我才回房收拾了一些衣服,然后又走到黎梓落的書房,自從他離開后,我很少會進(jìn)來了,這里總是帶給我一些割舍不掉的回憶。
我慢慢走到他平時工作的那張椅子邊,伸手觸摸著把手緩緩坐下,閉上眼,全是他深邃幽深的黑眸像無底的深淵不停的吸引著我…
不知過了多久我才緩緩睜開眼,他桌面上被收拾的很整齊,只是很長時間沒人用落了一層浮灰,我用抹布擦干凈后,不自覺翻開他右手邊的第一個抽屜,卻忽然發(fā)現(xiàn)這個里面什么都沒有,只有一本書!
我盯著那個書名看了很久,忽然心頭猛然一顫,各種思緒頓時全部涌進(jìn)大腦,一種熱血沸騰的感覺就像給我心臟打了一劑強行針讓我猛然活了過來!
那天晚上我沒睡幾個小時,可早上起來卻一點都不困,我找了個小花盆,移了一株木槿栽入花盆內(nèi)。
除了一些貼身用品之外,只帶走了小白和那盆木槿,臨走時,我站在香樟樹下望著一院木槿呆呆的站了好久才深吸一口氣踏出院門。
我和陸千禹說我想要他那間房,他爽快的答應(yīng)了,然后搬到了隔壁,自此,我在他家住了下來。
他有時候會外出,具體忙些什么我不太清楚,他也不怎么會聊起工作上的事。
蓉城的商圈就這么大,很快他的名字就傳了出去,都說有位只手遮天的大人物到了本市,很多人托關(guān)系想邀他出席一些場合,也有好些人開始打聽UBA的來歷,只不過他甚少參加這些社交活動,一來二去,更顯得低調(diào)神秘。
他比我閑得多,一直問我要不要把老房子重新弄一下,我卻堅持保留原樣,他沒事的時候就會自己弄些小裝飾讓家里看上去沒那么沉重。
與其說我照顧他,其實很多時候他都在照顧我,比如我下班很晚,可回到家總能吃上口熱飯熱湯,工作晚了,他也會敲敲我的門威脅我要拉燈了,周末睡不著的時候,陪我一起看無聊的肥皂劇,或者纏著他彈吉他給我聽。
我以前看過這么一句話,上天在給你們關(guān)掉一扇門的同時,必定會給你留扇窗,我失去了很多我摯愛的人,然而千回百轉(zhuǎn)之間,我居然重新拾回了我和陸千禹的這段情誼,就像命定的一樣。
我們兩個殘缺不全的人,在這個冷漠的世界,互相陪伴著,給予彼此一絲溫暖。
國慶長假的時候,我終于空閑下來,打算好好收拾收拾院子,我把自己全副武裝,特地找了鏟子,打算把那些雜草好好清理清理。
陸千禹非要幫我打下手,我讓他別幫倒忙,坐在臺階上彈吉他,這樣我干活也不會那么枯燥,他乖乖照做。
沒一會,他見我一直蹲在地上,音樂戛然而止問我:“大白,你在干嘛?”
我捧著地上的土放在鼻息間聞了聞喃喃的說:“很…奇怪。”
他把吉他放在一邊站起身問我:“什么奇怪?”
一道驚雷在頭頂炸開,我驚得丟掉手中的土站起身,各種思緒在腦中翻滾,有一條模糊不清的線似乎越來越清晰了!我看了看遠(yuǎn)處飄來的黑云,轉(zhuǎn)身看著陸千禹:“沒什么,看來要下雨了,不搞了,我們回屋吧!
他點點頭伸手拉我,我把臟兮兮的手交給他跳出雜草。
晚上我們很早就各自回房了,大概半夜的時候我忽然聽到一聲巨響,嚇得猛然從床上彈了起來,隨后便聽到一聲低吼。
我趕緊下床跑到隔壁推開門,卻赫然看見陸千禹跌倒在地,窗外的狂風(fēng)暴雨順著窗戶吹進(jìn)屋子,驚雷照得房間大亮。
我趕忙跑過去扶他,看見他滿頭是汗,似乎很痛苦的樣子,我急切而責(zé)備的說:“怎么這么不小心!跌疼了沒?”
他有些局促的說:“我想關(guān)窗子!
我又趕忙起身把窗戶關(guān)上,立馬阻擋了窗外的狂風(fēng)暴雨,回過身卻看見陸千禹有些痛苦的捂著腦袋。
我焦急的走到他身邊:“哪里疼?”
他只是搖著頭聲音沙啞的說:“我是不是很沒用?”
我立馬長舒一口氣握住他的手腕輕聲道:“沒有,哪有的事!
他抬起頭,眸色在漆黑的夜里顯得脆弱而凄涼,我柔聲對他說:“我去幫你倒杯熱水!
可剛挪開一步,他卻死死抓住我的手,我轉(zhuǎn)過身對他說:“我很快就回來!
他才松開我。
等我倒好水回來時,他已經(jīng)重新穿上假肢,他很少會在我面前露出他穿假肢的樣子,我知道那樣他會覺得局促不安,便把水杯遞給他,轉(zhuǎn)過身走到窗邊沒去看他。
窗外的雨來勢洶涌,似乎更大了,我把手貼在玻璃上也能感覺到雨柱從天而降的沖刷,忽然我感覺腰間一緊,他不知何時已經(jīng)走到我身后,雙手環(huán)住我的腰把我緊緊摟在懷里,溫?zé)岬拇劫N在我耳邊緩緩吻著。
我渾身一激靈,僵硬的喚著他:“千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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