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樂吃完早餐，依舊是搭了鄧霍的車順路去上班。
  老爺子沒跟著，目睹著車子馳離。
  潘樂從后視鏡里瞥到老人瘦小落寞的臉龐，忽然為自己享受這一切而有些過意不去，畢竟她已經不是原來的潘樂。
  她無力改變。
  她能做的，只能偶爾陪下老人看看電視消遣時間。
  可晚上下班回來后，鄧知廷已經離開。
  潘樂問何姨，這才知道她和鄧霍走后，有專門的司機來接老爺子回去了。
  額……
  潘樂忽然覺得早上的自己有點過于感傷了，有司機接送，自然也不會缺陪看電視的人。
  老爺子走了，鄧霍也就沒有再回過別墅。
  于他來說，別墅好像是他演戲的舞臺。
  潘樂干脆樂得清靜。
  一開始她還在想如何回去，各種方法用盡徒勞無功之后，她迷茫了。
  她感覺自己被丟在一個世界，然后等待著宿命的回響。
  關鍵是這里一切都是真實的，真實到推動著她不停往前走。
  太陽落了又升，她下班又上班。
  下班后她可以擺爛躺，但上班時間，她不得不忙她手上的案子。
  這份工作不能丟，丟了說不定就徹底失業了。
  而她手上只有一件案子，就是那件開發商一房多賣的案子。
  說到案子，她又頭疼。
  她二次聯系過開發商那邊的負責人，負責人一如既往地搪塞她。
  直到真正立案了，開發商總算同意和她面談。
  雙方約在中廷公寓的售樓部。
  潘樂沒多想，如期赴約，作為第一次談判，去的路上免不了一番心理建設。
  開發商那邊請的律師姓齊，一名男律師，精英范十足。
  潘樂在門口與他打了個照面，不免添了幾分壓力。
  她被領到了會議室入座，緊接著開發商的負責人也到了，一共三個人。
  潘樂打完招呼，淺淺地認人，隨后開始說正事：“廢話我就不多說了，我這次來就是要和你們公司確認一件事，中廷公寓之前說秦浩并未付足609號房的款項，曾經協商過不再購買，請問是否屬實？”
  負責人清了清喉嚨，開口：“是事實，不然我們也不會將房子賣給楊麗女士。”
  潘樂問：“有沒有什么證據，比如協議之類的？”
  負責人聽了后，哀嘆一聲：“問題就出在當時業務員在辦理辭職，這種人你們知道的，快要離職了就得過且過，對工作不怎么上心，交接的同事剛好呢，也沒有注意協議的事。”
  潘樂微不可見皺了皺眉頭。
  負責人繼續說：“當時估計就只是口頭協定。”
  潘樂追問：“聊天記錄也沒有？”
  負責人搖搖頭：“這個就不清楚了，畢竟過去了這么久嘛。”
  潘樂聽他態度，感覺他完全就是一副甩手掌柜的模樣。
  她表達了她的不滿：“有沒有聊天記錄，你們完全可以去確認。作為公寓的開發商，一房多賣，是不是應該針對這件事多上點心啊。”
  負責人訴苦：“發生這種事我們也不想的。”
  齊律見氛圍不對，適時地插嘴：“潘律師，中廷公寓這邊自然是希望你能贏的。”
  潘樂知道他在說什么，開發商一房多賣，兩個購房者不管誰贏，開發商都得返還另一方的購房款和利息，甚至還可能被索要賠償。
  而賠償也是有范圍的，法律規定一般不能超過購房款的一倍。
  幾年前的房價和現在的房價相差可大了去了，在這前提下，開發商自然希望楊麗女士贏。
  “如果你真的希望楊麗女士勝訴，那就讓我看一下你們的行動，該找的人和證據都要找。”
  負責人賠笑：“主要是現在聯系不到那個員工了。”
  潘樂打斷他：“這是你們的事。”
  負責人見她這么不和氣，臉一下子垮了下來：“行行，我們盡量去聯系那位業務員。”
  潘樂臉色依舊，正打算告辭時，外面傳來腳步聲。
  不一會兒，門自外往里推開。
  負責人見到來人，當即迎上去：“老板你怎么來了？”
  潘樂尋著聲回頭，見到一個穿著西裝的勁瘦男人，不知道是體形還是衣服不合身的緣故，西裝空空的，不怎么服帖。
  是瘦了點，但談不上孱弱。
  潘樂看著他的體格，有一瞬間覺得他還是和鄧霍有些相似之處的，都不是大塊頭的人。
  鄧京明視線掃過在場，最終停留在潘樂臉上，隔半秒后，嘴角扯起。
  “原來是弟媳啊，我就說聲音有點熟悉。”
  潘樂聽到他的套近乎，心里頓時就郁悶了。
  她和鄧京明有那么一點親戚關系，在法律上，她不至于要回避這件案子，但作為民事案件相對立的兩方，該避嫌的還是要避嫌的。
  她當即糾正他：“請不要叫我弟媳，我是楊麗女士的律師。”
  鄧京明聽了哈哈笑道：“我懂，我懂的，潘律。”
  他說著，看向齊律：“你們聊到哪里了，有說我們給出的協商方案嗎？”

  潘樂有些驚奇，官司都還沒打，輸贏未定，開發商不使出那能拖則拖的無賴樣，竟然主動提協商，真是日頭從西邊出來了。
  齊律微微頷首：“正打算說。”
  鄧京明：“那還不快說？”
  齊律挽留她：“潘律師，不急一時吧。”
  潘樂暫時打消了離開的念頭，她倒想聽聽對方能開什么條件。
  雖然楊麗交代過她，說這件事全程務必要通過法律解決，以免后面又生出許多糾紛。
  鄧京明興趣盎然：“我也坐下來聽聽。”
  齊律點頭，人都坐下來后，代表公司開口：“潘律，中廷公寓這邊給出的方案是，楊女士可以置換中廷公寓另外一個樓盤同面積大小的精裝房。”
  “賠償呢？”
  “中廷公寓替她承擔兩年之內的物業費，當作賠償，如何？”
  潘樂心里嗤了一聲，這太沒誠意了，兩年物業費一萬都沒有，是怎么好意思提出這方案的？
  她當即替委托人拒絕：“不好意思，楊麗女士不接受協商。”
  齊律語氣變了變：“你作為律師，沒有問過你的委托人，這樣武斷是不是不太好？”
  負責人也跟著附和：“對啊，你好歹也打電話問一下，或者讓她開個視頻會面，大家一起談談。”
  潘樂：“我覺得不需要了，如果你們沒有其他要談的，那我們這次會議就到此結束吧。”
  齊律見她說得這么絕對，又瞧她年齡小，想來閱歷不夠，談判態度簡直有些不知天高地厚。
  想到這，他心里已有幾分瞧不上人，為了工作著想，只得敲打她：“潘律師，你應該知道打官司耗時又耗錢財，早點結束，都是替當事人著想。”
  “那就請拿出誠意來。”潘樂甩下這樣一句話就起身要離開。
  那三個人都坐在原位上目送她離開，并沒有送她。
  潘樂直到坐上出租車，心才真真切切地松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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