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律所，潘律余怒未消，在茶水區遇上律所的陳主任。
  主任知道她早上去了中廷地產談協商，見她臉色不好，隨口問了句：“怎么，談得不愉快？”
  潘樂喝了一口水，一五一十地把過程說給主任聽。
  主任一轉平日里訓人的狀態，聽得認真，臉色也嚴肅。
  末了，只問了她一句：“你不是你的客戶，怎么知道客戶不會考慮他們給出的條件？”
  潘樂搖搖頭：“不會考慮的，他們給出的方案太沒誠意了。”
  主任離開前說：“問一下你的客戶。”
  潘樂沒吭聲。
  回了辦公室，猶豫再三，她還是將開發商給出的協商方案發給楊麗。
  楊麗即刻回消息：“潘律師，他們說的樓盤是什么樓盤？”
  潘樂懵了半響，第一次深切意識到自己莽撞的后果。
  人啊，果真還得要圓滑，給自己留后路。
  她咬咬牙，重新撥打了負責人的電話。
  “喂，我是潘樂，想問下你們那邊提出的樓盤是哪個樓盤，處于哪個地段？”
  這下輪到負責人驚訝：“是潘律師啊，你這是改主意了？”
  “你們剛才沒和我說具體，我想了想，還是要和委托人說一下。”
  負責人一副了然的語氣：“你還是年輕，我們說的樓盤是熙樾府，在新區那邊。”
  潘樂立即將樓盤名字記在筆記本上。
  負責人開始滔滔不絕地介紹：“熙樾府未來發展的潛力是非常巨大的，城市不停地外擴，以后它的位置……”
  潘樂耐心聽完，然后不帶感情地為這一通電話畫上句號：“好的，我知道了。”
  她掛了電話，轉而將消息傳給楊麗。
  楊麗過了好半會才有回應，許是去查樓盤的具體信息了。
  潘樂也順手查了下，發現中廷公寓雖然是商業公寓，但地靠地鐵，是許多打工人租住的區域，比熙樾府的房價高出了好幾千。
  楊麗很快回她消息，語氣自然不太好：“這種條件我絕對是不能接受的，差價費都沒有，太不像話了，這算什么賠償？！”
  潘樂心也跟著安了些：“好，我這邊和開發商說一下。”
  “他們能想得出這種餿方法，后面再談協商，我就只要錢，不要置換房子！”
  潘樂留個心眼，謹慎確認：“你是想要房子，還是要錢？”
  楊麗女士猶豫了一下，果不其然反悔道：“目前還是想要中廷公寓那套房，升值空間比較大，當然，如果那邊給出的賠償比較劃算的話，那就要錢。”
  潘樂聽出她話里的猶豫，迎和幾句后便掛了。
  開庭回來的簡紀辜剛好路過她辦公桌，聽到她的對話。
  他想起她來這律所后的第一起案件，關心地問了句：“你的案子怎么樣了？”
  潘樂抬眼，說：“還好，挺順利的。”
  簡紀辜低頭一笑，說：“你以前就是做房地產方面的，是我多慮了。”
  潘樂面上一尬，也不知道他是與她客氣還是真的夸獎她。
  一個剛工作兩年的律師，能有多少的案件經歷，何況她是個冒牌貨，所以該示弱的時候還得示弱，不然以后不好過。
  她這么一琢磨，便把自己今天的表現和他說了，說自己是如何的沖動，還被對方律師給教訓了，最后反省自己。
  簡紀辜一聲不吭地聽完，好半晌才開口：“潘樂，我好像不認識你了。”
  潘樂心里咯噔，“啊”了一聲：“為什么這么說？”
  簡紀辜笑了笑，卻也不再說下去：“沒什么，我回辦公室開個會議。”
  潘樂也不敢問下去，生怕被瞧出端倪。
  過了會，律所的陳主任頭一次喚她進辦公室單獨談話。
  大抵是說她進來一個月了，手上只有這么一個案子，還這么不順利，然后又敲打她，要開拓案源，就得厚臉皮。
  首先，可以從換頭像做起，其次朋友圈要懂得推銷自己……
  如此被說了一通，潘樂滿臉無措，只能不停點頭應是。
  陳主任聊著聊著，語氣逐漸變得語重心長：“你是從大所出來的，想來應該也是有點本事，我知道現在的年輕人不喜歡被我這種老人教導，但是吧，我是過來人，我還是覺得一個人趁著年輕還是得多做事。”
  “我明白。”
  這段時間以來，她對工作確實不怎么上心。
  客觀上，是她能力確實不行。
  主觀上，她的心都放在如何回去上，壓根沒想去好好學習，能有案源才怪了。
  陳主任停頓幾秒，盯著她說：“聰明的就懂得利用周圍一切人脈發展自己的事業，我聽說立究醫藥最近一個銷售主管跳槽到競爭對手的藥企，公司想請律師起訴銷售主管侵害商業秘密罪？”
  潘樂一愣：“啊？”
  陳主任手叩在紅木桌子上，點得更透些：“聽聞鄧霍青年有為，我早有想結交之心。”
  “……”潘樂總算明白他話里意思了，敢情這是讓她牽線啊。
  她抿了抿唇，直說：“我和他感情不好，我見他一面都難。”

  陳主任心里吃驚：“怎么會感情不好？”
  “分居了，我都好一段時間沒見著他了。”
  “這是準備要離婚了？”
  這是陳主任作為法律人的毛病，一聽分居就想到離婚。
  潘樂沒想到他思維這么發散，支吾道：“也不是……就是感情有點不好。”
  陳主任若有所思道：“怪不得你最近工作都不在狀態。”
  他感嘆之余，看著她的眼神多了幾絲關切：“分居兩年可起訴離婚，你得注意些了，要是離婚，還是得提前做好準備的。”
  潘樂只想快點揭過這件事，假裝沒聽見：“主任，你放心，我會盡力調整狀態的。”
  陳主任點頭，放她出去前，仍未死心道：“要不你給我一張鄧總助理的名片吧。”
  “……我會盡量的。”她敷衍道。
  從主任辦公室出來后，潘樂暫時松了一口氣。
  下班后，她同往常一樣坐出租車回去，眼睛漫不經心地看向車窗外時，心里也在漸漸地在堅定一個想法——
  如果她回不去，那她總得做什么。
  總之不能這么消沉下去。
  好巧不巧，當晚，久未露臉的“演員”給她打了電話。
  潘樂想不通鄧霍有什么重要事要親自打給她，猶豫著按下接聽：“喂？”
  出乎意料，鄧霍在電話那頭言語輕快。
  “你做了什么，惹得我那個大哥去我爸面前告狀。”
  潘樂聽著他的打趣，不想透露太多：“一個案件，我的委托人告了他。”
  鄧霍愈發好奇：“什么案件？”
  潘樂存心不告訴他，嘀咕：“與你無關。”
  鄧霍笑一笑，反問：“是嗎？”
  潘樂心說當然是啊。
  但她實在不想和他扯下去，便徑直道：“你要是沒事我就掛了。”
  鄧霍在她掛斷前說：“過幾天，我帶你去看一場大哥的戲。”
  “還是不了吧，我要回避他。”
  “你難道不想知道他怎么說你們之間的案子嗎？”
  潘樂終于來了些興趣，稍微改口：“那過幾天再說，我不一定有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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