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綾回了懷笑堂，又叫了韓羽來。

        懷笑堂辦的事特殊，鏢局是叫不了了，只能用懷笑堂自己的人手。更何況宿州柳荀之事，他還心存疑慮，需帶人探查一番。

        韓羽道：“堂主可是對今日那線人所說還有疑慮？”其實韓羽也能看出，那人說話時太過熟練，就像是提前排演好的一樣。

        沈綾：“罷了，明日我要去玉汾，辦完事后便去宿州親自看看。”韓羽走后，沈綾坐下來一放松，便不自覺想到方才憩月茶樓里那位說書先生的話。

        花間十二堂，在舊朝是可以同朝廷平起平坐的存在，尤其是到了最后朝廷腐敗不堪，花間十二堂與其說是與朝廷對立，倒不如說是吊著舊朝的最后一口氣。

        十二堂前五堂東西南北中，后七堂以北斗七星為名，可謂盛極一時。

        說起花間十二堂的覆滅，卻實在令人不解，一夕之間其總舵便化為火海。

        其掌控者傅家只剩下一個幺女傅小情，說是傅家被人尋仇才遭此厄，并最終下令遣散了花間十二堂。

        江湖上人人都想分一杯羹的，就是花間十二堂遺留的花間秘寶。只是還不知這寶藏到底在何處，有傳言道就在西南的群山之中。

        至于這寶藏本身，更是被傳的神乎其神，僅僅是其中之一就值得各路人馬為它爭的頭破血流，那便是江湖上位列第一的名劍綺云。

        這幾年關于尋找花間秘寶的委托簡直快要掛滿了懷笑堂的墻，沈綾也派人尋了幾年，也最終是一無所獲。

        西南地勢崎嶇難行，又是群山環繞，若是真在某座山中，要找到可以說是難如登天。

        就算如此，還是有太多的人為了這秘寶不停奔走，就連如今手握權力的世家與朝廷都不例外。

        想著事情繁多，沈綾不愿耽擱，與韓羽交待了一些事宜，第二日清晨趁著天氣略見明朗些，便帶著幾個人手離開了京城。

        前腳剛過了那一道湘水，后腳就生了變故，數十個身著黑袍的人擋住了沈綾去路，而這次帶的人手顯然不夠。

        只見自己的手下都已準備御敵，沈綾一看竟是雁門裝束，頓時警鈴大作，叫手下不必輕舉妄動。

        無論與誰結仇，沈綾都最不愿與雁門結仇。

        直到聽到對方是沖著自己來的，沈綾才驀地松了一口氣，道：“我跟你們走一趟，讓我的部下們離開。”

        看他們不肯，更是直接將玉牌給了他們，讓他們將貨務必送到。懷笑堂最看重的便是信譽，已經答應了好友的事，又怎能因為自己食言。

        沈綾不會武功，自己逃跑的概率也是微乎其微，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正當他們往湘水折返，又有一位穿著玄色衣裳男子擋在他們面前，仔細一看，竟與那黑袍人穿的很是相似。

        沈綾只以為是這數十人的首領，便沒怎么放在心上，直到停在原地許久，才反應過來雙方似乎是在對峙。

        “怎么，誰給你們的膽子，冒充我雁門弟子？”來人是個極其俊俏的年輕男子，身形頎長，手中只握著一把短刀，讓沈綾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江湖中人，大多用劍。劍招行云流水，煞是好看，且有翩翩君子之風范，短刀則多為刺客、殺手所用。可那人手中的那一把短刀很漂亮，刀鋒和他的人一樣干凈利落，刀身的花紋繁復，正如他的玄衣上暗金的花紋。

        “謝辭，你怎么還敢來我們面前，你那一顆心要是還有一點點的善念，都不至于現在還敢大搖大擺的活著！”黑袍人直接用劍指著來人的臉，毫不客氣地痛罵。

        沈綾聽到“謝辭”這個名字的時候倒是一愣，好像是那位雁門掌教的名諱。再仔細一看，可不就是他以前見過的那位謝掌教嗎？

        只是盡管過去了十年，他的容貌竟基本沒變，還是少年人的模樣，這才讓沈綾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謝辭卻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仰頭朗笑三聲：“別把自己說的那樣風光霽月，怎么，難道花間十二堂不是踩在死人骨頭上嗎？”

        那黑袍人氣的聲音顫抖：“你！你簡直全無心肝！”

        謝辭看到他們還是不敢，于是輕笑一聲：“我也想請沈堂主去雁門坐坐，今日把他讓給我如何？”說罷，轉了轉手上那把短刀，光就隨著那刃折射亮的晃眼。

        領頭的咬著牙道：“謝辭，你莫要欺人太甚！”另一人又道：“謝掌教，我花間十二堂與你雁門是結了仇，可小姐她已經還了債了！如今，是否應該講究一聲先來后到？”

        謝辭卻奇道：“當年的事的確已一筆勾銷，可如今你們為何又對雁門下手？殺害我大弟子秦傾，扶持她那個廢物弟弟，想從中瓦解我雁門，這可都是你們的手筆。”

        謝辭看著對面人的臉色一再變化，繼續說：“我一路追查，本想著直接去西南找你們小姐問個清楚，卻沒想到在半路上遇到你們。”

        眼看兩邊氣氛劍拔弩張，沈綾只覺得他合該被人這樣搶來搶去嗎？！

        沈綾：“我對你們來說，很重要么？”

        氣氛突然詭異地安靜了下來，沈綾只覺得幾道目光落在他身上，叫他無地自容。

        黑袍人只說他們的那位小姐要見沈綾，謝辭卻瞇了瞇眼睛，“可我的眼睛告訴我，你們要殺了他，對嗎？殺了他一次，還想殺第二次。”

        他這么一說，沈綾才想起來他的那雙眼睛，看透“生死緣劫”。可為何卻說這些人要殺了他？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傅小姐說的真對啊。"謝辭看著那些人越來越沉重的臉色，他反而越發開懷。

        沈綾看著身邊那人的手放在劍柄上，心里逐漸萌生出不好的想法，難道真的事急從權，自己就要死在這里了？

        只是沈綾沒想到第一個想要殺了他的竟是那個模樣看上去最乖順的少年，謝辭看到少年抬手動作，手中短刀被他甩出，“當啷”一聲與金屬劍身發出了清脆的碰撞之聲，沈綾轉頭一看，正好看見少年手中的劍被震的脫手飛出去。

        他們是真的要殺他只是沈綾現在還不想死在這里。

        要死也要死在洛川沈家的祖墳里。

        “今日有我在，你們殺不了他。”謝辭手一伸，那把短刀瞬間又回到他的手心，沈綾則是被少年嚇了一跳，不自覺地向后退了幾步。

        “小姐說了，不到萬不得已”

        少年朝領頭的毫不客氣地回喊：“你們還在猶豫什么？！現在難道不是萬不得已嗎！殺了他就能一了百了了！“他一時激動，奪過身邊一人的劍就朝沈綾刺來。

        沈綾不習武，反應比少年慢上不少，勉強側身躲過一劍，下一劍已經近在眼前。

        忽然之間，那抹玄色身影瞬間擋在了沈綾的身前，身手快到沈綾都沒有看清，手中短刀一擋發出一聲崢鳴，將少年擊退后反手把沈綾護在懷中。

        “過了這么多年，怎么還是一點長進也沒有。”謝辭話雖輕飄飄的，一出口卻讓另外的人火氣又上了一層，于是同時向他攻來。

        謝辭凝氣一揮刀，竟然讓幾人的劍不能再動作毫分。那一柄短刀竟有如此恐怖的力量，讓沈綾也著實震驚了一下。

        “現在離開，留你們一條性命。”謝辭一用力，竟然將圍攻的人都震開了。其中武功稍差的，甚至嘴角都溢出一絲血痕來。

        領頭看著局勢不好，只好叫退。

        直到那十數人全部離開，沈綾才真正意識到身邊這位就是貨真價實的謝掌教謝辭，以一敵十的那種。

        雖然有種劫后余生的慶幸，但沈綾也很疑惑自己何時成了個香餑餑，于是看著身邊的謝辭，先道了謝，然后還是問了為什么要救他。

        謝辭：“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沈綾：“？”

        謝辭卻顯然不愿再開口，避而不談，叫沈綾更加云里霧里，定要叫他講個清楚。剛好再往前走些有個簡陋的茶棚，兩人將就著在那挑了個位子坐下。

        “說起來，我與沈堂主之間還算有些交情。”謝辭看沈綾不喝酒，于是也一并喝了茶。

        “是因為詹點蘊嗎？雖說以前也見過一次，但是也過去許久，沒想到謝掌教容貌未改”現在的謝辭看起來，也就跟自己差不多。

        雖說流傳著許多關于長生的流言，沈綾卻一直都不信有什么仙法。可看到謝辭，他也不免有些動搖。

        “我的容貌其實也有改變，因為修煉功法的緣故比旁人慢上許多罷了。說起阿蘊，那孩子天資極好，此次召他回雁門，也是讓他去臨時主持大局，我好脫身來尋一下幕后主使。”

        沈綾回想起剛才的場景，謝辭正是說那些人殺了他的大弟子秦傾。不過念及這是雁門秘辛，不方便多問，于是沈綾止住了話頭。

        他可是做消息生意的，大不了之后派人去查就行。阮家那邊他的部下已經去了，那么他就要去一趟宿州了。

        雖然也想先回一趟明州，但又怕一拖再拖，節外生枝。

        沈綾道：“不過謝掌教有何需要我幫忙之事？我也是在半路中遭人劫持，馬上便要啟程去宿州，眼下也不能久留。”

        雖然他預感到江湖門派的事，他這種四體不勤之人估計也插不上手。

        謝辭此刻真誠了些，起碼沒有說“拔刀相助”這種鬼話。“方才沈堂主說起宿州，可是要去柳家？”

        沈綾不意外謝辭能猜到，畢竟一提到宿州第一個想起的總是那個世家，于是坦言說是。

        謝辭悠悠道：“既然如此，沈堂主可愿和我同行？我懷疑花間十二堂與世家勾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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