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太子敖春瞪大眼睛看我，“你與楊戩同在瑤池任職，你竟然會說這樣的話？”

        “立場并不能代表一切。”我說，“我與三圣母情同姐妹，我對沉香的關愛跟你們是一樣的。”說到“沉香”八太子又是冷哼，“誰關心他！”

        聽他這么說，我也不急，只走上前問，“你還想不想給你姐姐報仇了？”

        “想！當然想，”他急吼吼道，“做夢都想！”

        “那你想怎么做？”

        “當然是沖上真君殿，殺了二郎神！”魚兒咬鉤了，我牽唇一笑，“沉香因為二郎神失去了母親，你因為二郎神失去了姐姐。既然你們倆的仇人都是二郎神，你們何不聯起手來，一起對抗？”

        聽我說的有理，敖春陷入猶豫，“可是我姐姐她是因為”

        我打斷他的糾結，“先不論四公主當初是為什么死的，就單說報仇這一條。敖春我問你，以你現在的功力你是否能夠對抗得了二郎神？”答案再明顯不過了，他搖搖頭。我又說，“那既然如此，你為什么不找人合作呢？沉香如今功法增益迅速，又得了神兵利器開天神斧。眼見著劈山救母，手刃楊戩指日可待，你何不”

        “夫人，你是勸我跟沉香和好的嗎？”他沉聲道，“我告訴你，這不可能！”

        “哎呀，你這孩子怎么這么倔。”豬八戒急了，“你也不想想，以你的功力能在二郎神手下過幾招？光憑你一個人，如何給你姐姐報仇？”見軟的不行，我便來硬的。

        想了想，我又說，“八太子，不管你想還是不想。從你陪著沉香走到這里，你與他就已經是栓在一條船上的螞蚱。沉香此去華山，若是成功便也罷了，若是失敗了，你覺得以王母的性子她會放過你？哦對了，不光是你，還有整個東海龍族都會被牽扯就去，這難道就是你想看的結果？”

        他神色恐慌。

        我柔聲撫慰道，“聽我一句勸，現在去找沉香還不晚，勠力同心，方能其利斷金。”

        見他眉頭微動，我正欲離去，他又問，“你當真是在鼓勵我們殺掉楊戩？”

        我抿唇一笑，轉身上天。

        接下來要做的，就是靜待我那傻徒弟被捉。當然，楊戩的辦事效率也不是蓋的，在我前腳剛剛踏進玉虛宮，就有人通報說楊戩捉了凡人上天。

        弟子“犯錯””，我這個做師長的必然是要出面的。

        不過，我也知道楊戩這招不過是引沉香上天，并不會對丁香怎么樣，便也沒有那么火急火燎的往真君神殿趕。

        沐浴、熏香、梳頭，修養了還一陣，直至月掛中天，天街上來往的仙家、衛兵沒那么多了，我才提著一盞宮燈，踏過蒸騰的云霧，慢悠悠往真君殿走去。

        楊戩似是早知道我會來，自我進入府邸，一路便有銀甲天兵引路。

        進入熟悉的正殿，見那銀甲武將端坐于高臺之上，我掖了掖青綠山水大袖，服身行禮，“玉虛山明夷，見過真君大人。”

        見我如此客套，他眉間似有不悅，壓著嗓音說，“你終于來了。”

        “弟子犯下如此大錯，我這個做師傅的是一定要來的。”我說。也許是我的語氣太過恭順，他謔笑道，“你是來求我放過她？”

        “不敢。”

        “夫人有話大可明說。”“古人言，教不嚴師之惰，丁香犯下如此大錯，明夷師德有虧，特來真君殿請罪。”

        楊戩眉頭微皺，“你真以為我不敢殺她？”“真君會嗎？”

        我仰著頭一臉純真。

        他不答。

        片刻以后，他又說，“不過，這女娃娃既是夫人弟子，我也可以賣夫人一個人情。”一雙描有金線的桃花眼眼眸含笑，醇厚的嗓音如美酒一般醉人，“只要夫人答應我一個條件”

        都是千年“老戲骨”了，他一張口我立馬心領神會，面色卻裝得不情不愿，“真君請開口吧。”

        作為楊戩的好外甥，不過一炷香的功夫，那沉香就只身一人打上天。作為計劃中的一環，前期我一直安安靜靜地躲在廊柱后面吃瓜，直至八太子的叉子一把擊中楊戩的三尖兩刃戟，我飛身出現，一拋玉鐲，頃刻間整個九重天飛沙走石。

        趁著眾人被吹得七倒八歪，我向八太子敖春使了個眼色，而他也自知寡不敵眾忙飛身帶走了沉香。見沉香“逃”走，楊戩悄悄松了口氣。

        “多謝夫人救命之恩。”見他假模假樣，我斜眼睨他，“天河的水都是你放的？”

        他撇嘴，“夫人在說什么？”回了玉虛宮不過半日，那邊敖春就千里傳音說沉香為解救父親魂魄，正在大鬧陰司地獄。我心中暗叫不好，飛身就往幽冥趕。

        好在我這“瑤池狗腿子”這么多年還有白當，只身來了冥界，還未及我開口，那閻羅王就對著我哭爹喊娘。

        見著我沉香也很驚訝，見他正欲毀壞陰司賬簿，我連忙上前阻止，“沉香快住手，這陰司賬簿萬萬毀不得！”沉香不解，“如何毀不得？不老不死不是很好嘛？”

        我急忙解釋說，“你的想法是好的，可你有沒有想過，這天道資源都是有限的。這凡間若是有生無死，若干年后必將造成人挨人人擠人。別說沒有地方種糧食，就連下腳的地方也沒有。百姓吃不上飯，睡不著覺，餓也餓不死，還要忍受各種折磨，這豈不是比死還要大的災難嗎？”

        一旁的閻王連連點頭，“是啊，夫人說得對呀！”沉香雖然年少，卻也不是不講道理。見我說得有道理，他爽快地點頭說，“那好，我就不毀了。”眾人松了一口氣。

        “等等，”沉香又開口，“我就毀一本，這樣就不影響三界了吧？”

        “這”閻王糾結地看向我。

        我使了個眼色。沉香當即喊道，“劉家村。”

        眨眼的功夫，一本幽藍色的賬簿從書格里飛出來。

        眾鬼吏欲伸手去攔，卻不想沉香先一步將它握在手里。“劉爺爺，這不能毀啊，不能毀啊！”沉香冷笑，左手合右手，一陣火光之后，那賬薄就化成了碎片。

        眼見沉香攜劉彥昌大搖大擺地返回陽間，閻羅王看看毀壞的地府，又看看撕碎的賬薄，一時氣不打一處來。

        見他起身直往外走，我攔住他，“閻王這是要哪兒去？”

        “哪兒去？自然是去凌霄寶殿面見圣上！”他惱羞成怒道，“沉香私闖地府，劫走天庭要犯，打傷鬼吏，撕毀陰司賬簿，這筆賬我定要與他細算！”

        我靈機一動，“我與你一同前去？”

        他點頭，“也好，到時也可讓仙子于我地府做個見證。”

        我笑，“那是自然。”來了凌霄寶殿，王母正于眾仙商議蟠桃會的籌辦事宜，見我來遲，她面色不悅。

        “明夷你來得正好，先前交于百花仙子籌辦蟠桃會，怎么這么久了還有音信？你今日再下去問問，如果她萬花之王的位子坐膩了，本宮盡早換人。”我拱手稱是。

        回到文臣一列，見太白金星與嫦娥都在看我，我不解地問，“二位這是怎么了？”

        “你來得不巧。”好姐妹嫦娥小聲告知我說，“剛剛玉帝下旨，說要赦免三圣母呢。”

        “哦？”我笑，“那可真是好事。”說罷，尋味地看向楊戩。

        似是意識到了我在看他，楊戩側過身，幽深的目光幾乎不可察覺地朝我這一瞥。

        他擔心的事情，我知道。

        但事關百花仙子，我也無能為力。正說著，見閻王氣喘吁吁地上殿，眾仙詫異。

        “陛下，陛下，大禍呀！”閻王手笏躬身奏道，“那劉家村村民劉沉香伙同東海的八太子砸了冥界的十八層地獄，救出了鬼魂劉彥昌，放走了數十萬惡鬼呀！”

        玉帝聞言震怒，“大膽，他反了天了！”

        閻羅又道，“這妖孽膽大包天，先前要不是明夷夫人阻攔，這陰司賬簿沒準也要被他毀于一旦了呀。”

        聽到我名字，王母勾起唇角，“哦？果真如此嗎？”

        對上王母眼神，我立馬戲精上身，來到大殿正中行禮奏道，“確實如此。”

        此言一出，列位皆竟，殿內只聞一連串的倒抽冷氣之聲。

        玉帝一拍桌案，看向天下的銀甲武將，“楊戩，三圣母就先別赦免了。”

        楊戩掖手，“遵旨。”

        玉帝又問，“那劉沉香現在何處啊？”

        閻王唯唯諾諾，“額陛下，小王派黑白無常二人暗中追蹤，劉沉香一行已經回到了劉家村，望陛下火速發兵捉拿妖孽，以震天威。”

        王母氣得一把拉住玉帝的袖子，“陛下，此妖不除，必成大患。”

        玉帝也在氣頭上，當即招來楊戩，“立刻發兵五萬，務必將沉香等妖孽捉拿歸案，遇到反抗，就地正法。”

        “是。”

        “陛下，”不顧我的阻攔，嫦娥上前奏道，“啟稟陛下。”

        玉帝不耐，“你有何事啊？”

        “小仙覺得二郎神此去不妥！”玉帝不解，“有何不妥？”嫦娥答，“其一，二郎神捉拿沉香卻屢屢失手，其中情由耐人尋味。然而，就算二郎神廉潔公正，不用避嫌，但舅舅拿外甥畢竟說出去也不好聽，有損司法天神在天界的威望。”

        玉帝與王母對視一眼。我正急得腳趾抓地，那邊嫦娥又道，“小仙保舉兩人，可將沉香捉拿歸案。”

        玉帝來了興致，“誰？”

        嫦娥抿唇一笑，不疾不徐道，“若是讓托塔李天王掛帥，哪吒三太子做先鋒，定可將沉香捉拿歸案。”被突然點名的李天王父子互相對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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