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戩面色一沉，“嫦娥，你明明知道哪吒曾因包庇沉香而被罰面壁，現在又保舉他來拿沉香，你居心何在？”

        居心何在？自然是信不過你唄。

        事已至此，我也不能放任嫦娥獨自一人面對楊戩的唇槍舌劍，于是上前幫腔道，“二郎神，沉香不會法術之前，你都屢屢讓他逃脫。而今他學了法術，你再抓他”

        底下的話就不用多說了，他心里自然清楚。見我唇角一勾，他冷哼一聲，轉過頭懶得搭理我。

        王母深思片刻，側身對玉帝勸道，“陛下，要不就讓李靖和哪吒同去？”玉帝也覺此計可行，便點頭對臺下任命道，“就讓李靖和楊戩共同掛帥。李靖為正，楊戩為副，協哪吒三太子和楊戩手下的梅山兄弟，發兵五萬，即刻下界捉拿妖孽沉香。”

        眾人拱手領命。

        臨錯身時，見楊家二郎傲嬌地瞪我一眼，我也不甘示弱地昂起下巴冷哼一聲。

        當我再次下界時，那一眾天兵正于劉家村與一眾村民打得火熱。大家這件事我不管興趣，只在扒著云頭望了一眼，就轉向飛往萬窟山。

        如果劇情沒錯，楊戩的下一個目標就是活捉狐小玉了。作為九洲山川之主，這萬窟山的術法結界自然不能阻擋我半步，只用長袖一揮，那洞口就展現于我面前。

        殺了死鬼，捆住了狐小玉，直到楊戩來時，見到洞內一片狼藉和正端坐于矮榻前品茶的我，一臉錯愕。

        “真君可算來來了，這洞中一切明夷皆已打點妥當，真君大可放心將人提走。”我斂袖起身，踱步來到楊戩身前，“只是這狐小玉到底是真君故人之女，也不知真到那一步，真君是否能狠下心？”說著，食指輕輕勾住他頸中的一條銀月飾練。

        活了這么多年，雖沒吃過豬肉，但也看過豬跑。眼見這楊二郎被挑撥得面頰微紅，呼吸急促，我“噗嗤”一笑，“虧我們相識千年，我竟從未發覺二郎也是如此至情至性之人？”

        知我在挑逗他，他眼神一暗，“你明明知道，這么多年來我對你的心從未變過。”

        聽他這么說，我不禁心神疑慮。

        眼珠一轉，我問，“你身為司法天神，如此知法犯法，就不怕王母怪罪你嗎？”

        “天規？你我如今這般都是天庭逼的，他們明明知道就算神仙也割不斷七情六欲，卻又定出這無情無義的天規來。

        男歡女愛本來是人之本性，沒有愛心哪會有慈悲之心，又怎會造福世人？我對天庭已經失去了信心，若不是為沉香，為三妹，我早就”

        楊戩眉峰蹙著，在黑氅廣袖中的拳頭也慢慢握緊。我笑著拍拍的他肩膀，“自古兒女情長，英雄氣短。重感情固然好，但是過了就會為情所累，做大事就應該有足夠的耐心、決心。二郎一如既往，忍辱負重，切莫因一時沖動影響了大業。”

        楊戩看我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樣，有些失神，“夫人既知楊戩所為，昨日凌霄寶殿又何故”

        “想促成一件事成功的方法有很多種，但這其中必然得有三種人缺一不可。”

        “哪三種？”“惡人、好人還有小人。”我笑著問他，“二郎覺得明夷算哪一種？”

        他搖搖頭，“你不是惡人。”

        “但我也不算好人。”想到第三個答案，楊戩眉頭一皺，下意識想伸手擁我入懷。我后退一步，無視他眼中的悵然與悲涼，我裝作若無其事地往洞口走去，“逝者難追，來者可諫。舍小愛而得大愛，為了三界蒼生，二郎莫要讓明夷失望。”

        第二日早會，我正于嫦娥用腹語商議著如何用更委婉的方式應付王母的“威逼利誘”，缺見一身黑袍的閻王帶著一白衣鬼吏急沖沖往殿內趕。

        “閻王，你這又怎么了？”玉帝面色不悅，“可是事關沉香？”

        “正是。”說著引上身后的白衣鬼吏。

        玉帝順勢望過去，“那小鬼兒，朕問你，哮天犬去給沉香報信兒可是你親眼所見的嗎？”

        那鬼吏連連點頭，“是，陛下。昨夜子時小的奉命去劉家村監視沉香，我親眼看見哮天犬走進沉香的家門。”說著，看向一旁的二郎神。

        楊戩冷聲反駁，“昨夜子時哮天犬一直跟我在一起，那里也沒有去！”

        哪吒冷笑，“二郎神，你說的是真的嗎？”

        銀甲武將目光凜冽，“當然！”

        哪吒咧嘴一笑，朝上拱手請奏道：“陛下、娘娘，若二郎神是犯了欺君之罪，該如何處置？”

        高臺上的二人對視一眼，哪吒又言，“請娘娘明示，請陛下明示。”

        好一樁栽贓嫁禍！

        我斜眼看看楊戩，他此刻的臉色簡直陰得能滴水。見眾仙家議論紛紛，玉帝一拍御案朗聲喝道，“犯欺君之罪當然要打入萬劫不復之地，永世不得翻身！”

        哪吒得意一笑，“謝陛下。”有了玉帝的擔保，哪吒有恃無恐。他睨了眼楊戩，這才道，“臣敢斷定，昨夜子時二郎神絕對沒有和哮天犬在一起。哮天犬去干了什么，二郎神也絕對不知道。”

        眼見心腹被坑，王母神色驚詫。她看看我，又看看玉帝，再看看楊戩，最后看向哪吒，“你怎么知道的？”

        哪吒挺胸道，“無論小神怎么說，也是一面之詞，難以服眾。不如將哮天犬傳來一問便知。”

        楊戩的眼刀恨不得把他凌遲。眾仙家議論紛紛，玉帝也不好再袒護楊戩，只得吩咐殿頭官將哮天犬帶上凌霄寶殿。

        等待的功夫，哪吒斜眼看向楊戩，一臉得意，“二郎神，你若想元神出竅去找哮天犬串口供的話，我勸你最好還是打消了那個念頭吧。倘若被斗戰勝佛從凌霄寶殿外截回來，那就不太好看了。”

        高臺上的王母氣急敗壞，怒斥哪吒，“大膽！你什么時候把孫猴子招上來的？”

        哪吒拱手，“臣怕二郎神使詐，特意借他的火眼金睛來看住二郎神的元神，望娘娘和陛下恕罪。”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高臺上的二人也不好再行怪罪。

        玉帝安慰王母，“哎呀娘娘，哪吒也是為了審案著想，勿要動怒，勿要動怒。”

        王母氣得能翻白眼。

        待哮天犬被帶到，玉帝沉聲問道，“哮天犬朕問你，昨夜子時你在什么地方啊？”

        哮天犬唯唯諾諾抬起頭，楊戩側眼看過去，臉色凝重。

        “在”哮天犬下意識看向主人，卻遭哪吒一頓呵斥，“不許抬頭，說！”

        哮天犬哪里見過這種陣仗，心里惶恐卻又擔心說錯了話給楊戩惹麻煩，唯唯諾諾了半天，說出了一個他認為最保險的答案。“在真君神殿。”

        哪吒趁機又問，“你有沒有和二郎神在一起呢？”

        “我”哮天犬正要答，聽聞楊戩干咳一聲，一時竟沒了主意。

        見哮天犬遲遲不語，哪吒沒了耐心，上前隔開了主仆二人的視線。“我再問你一句，昨夜子時你有沒有和二郎神在一起？”

        哮天犬被逼怕了，東看看西看看，牙一咬心一橫，回道，“小、小人沒有和主人在一起。”

        眾仙家嘩然。

        楊戩絕望的閉上雙眼。王母大驚起身，厲聲質問哮天犬，“哮天犬，你可知道欺君之罪將會受到何等處罰？”哮天犬哪里見過這陣仗，此刻早已嚇得匍匐在地。

        “小人、啊不小狗不敢欺騙娘娘和陛下，小人確實在真君神殿內和幾名馬夫賭色骰子，沒有和主人在一起，他們都可以為小人作證。”

        語調誠懇，看上去老實巴交。

        玉帝長吸一口氣，眼神冰冷地看向臺下的銀甲武將，“楊戩啊楊戩，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騙朕，你真以為朕不敢處置你嗎？”一拍御案，“來人！”

        守候在在的天兵應聲上殿。

        玉帝起身宣判，“將二郎神和哮天犬打入萬劫不復之地，永世不得超生！”哮天犬嚇得當場暈倒。

        眼見天兵上前，楊戩鎮定抬手，“等等。”他轉身看向臺上，“楊戩犯下了欺君大罪死而無患。敢問陛下，哪吒未經天庭許可擅自將孫悟空引至凌霄寶殿外，隱瞞不報，是不是也算欺君呢？”

        權力的斗爭向來刀光血影，己單折掉一個，必然也得送掉對方一個。

        王母聞言細眉一挑，轉而看向天兵，“來啊，將哪吒也一并拿下。打入萬劫不復之地。”

        此言一出，一旁的托塔李天王看不下去，上前請奏道，“娘娘，哪吒此舉乃是為了審案。”

        王母冷笑，“就算是為了審案，他也不該隱瞞不報吧。”一雙美艷的鳳眸冷冷地看向臺下，“哪吒，你還有何話說？”

        哪吒拱手，“臣有話說，孫悟空根本就沒有在凌霄寶殿外。當時臣怕楊戩元神出竅，去和哮天犬竄口供，故此詐一詐他。”

        太損了！真的太損了！連著老君都一臉嫌棄地看向哪吒。

        眼見楊戩盡顯頹勢，我拱了拱一旁手持浮塵的太上老君。

        老人干咳一聲，躬身上前為二人求情，“哎呀娘娘，現在沉香還沒有拿住，而哪吒和二郎神均是天庭難得的人才啊，若是將他二人治罪以后天庭若再經歷什么劫難，只怕無人能解啊！”

        玉帝也不想如此為難自己的親外甥，聽聞太上老君此言，忙不迭地點頭，“老君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啊！”又看向臺下眾人，“這個那個眾卿的意見如何呢？明夷夫人，你說說看呢？”

        再次被點名的我，看了眼楊戩，見他目光深沉似有話說，遂拱手對高臺上的二人奏道，“望陛下赦免楊戩和哪吒之罪。”

        玉帝看向王母，“鑒于天庭正是用人之際，二郎神和哪吒的罪責就暫不追究了吧。”

        楊戩這才松了口氣，“謝陛下。”

        我是瑤池的人，玉帝借我之口堵住了王母的嘴，王母也無話可說，只得強撐著臉面將此事圓過去。“雖說地府的小鬼看見哮天犬進了劉家村，但畢竟難辨真假，不足為憑。二郎神屢次捉拿沉香失利，也的確難辭其咎，我看不如將捉拿沉香的大任教給李靖父子吧？”說著看向玉帝。

        眼見大權回落，玉帝點頭稱好。

        散朝后，我正打算回玉虛宮，那天奴卻說玉帝有旨邀我去瑤池品酒。

        品酒？我這酒量全天庭都知道，玉帝何故邀我去？

        但既然是玉帝的旨意，我也不好違背，于是乖乖巧巧地跟著天奴前往瑤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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