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離家出走
長君自幼就不是循規(guī)蹈矩的女孩,難怪子玉一直欽佩她的膽識。
所以婉婷猛地一見表姐,也不是太意外。
“我以為姐姐已經(jīng)睡下了。”
長君也不解釋,見表妹秋波帶淚,眉目含愁,問道:“妹妹為何′如此傷感?”
婉婷見問,不好意思的低頭裝著整理衣裙。待那一臉羞紅褪了些,才開口道:
“我和姐姐一同長大,就如同胞姐妹一般,一切吃穿用度,賜學承教,無不用心,此恩如山。姐姐如今受此苦楚,敢不與姐姐同心,我是為姐姐傷心。”
長君勉強笑道:“我即應了婚事,大家不必再傷心,兩家皆無事,妹妹就莫再愁了。”
長君越是這樣說,婉婷越發(fā)哀傷。自那次花園賭試后,一顆芳心早已跟定了那位瀟灑儒雅的赫連公子,幾回夢里相逢亦假亦真。隨著赫連家的榮辱起伏她牽心掛肚,竟沒一日的安寧。
對表姐喜結連理,她本就孤芳自憐,又突遭橫禍,霜打鴛鴦。聽表姐聲聲句句應著婚事,′都是無情之語,難道她真要做個薄情寡義的人?
她不相信一向清高的長君會輕易屈服權貴,便試探道:“姐姐,今日侯府相贈了上好衣料的嫁衣,佳期已近,還要姐姐試試,不合身時好做改動。”說完細看長君的神情。
長君已猜到她的心思,委婉笑道:
“這嫁衣合不合適須我親自過目,可沒有這么大的鏡子。妹妹與我身材一般,不如有勞妹妹代試,我好親自定奪。”
婉婷不禁冷笑:“姐姐錯了,劉府的嫁衣是姐姐選的,別人無福消受,比不得丟掉的舊衫被人作踐。”
長君明明知道是婉婷譏諷自己喜新厭舊,又不敢對她明說,強壓一腔委屈,面色沉靜道:“今日我乏了,下次再試吧。”
婉婷見她不溫不火,猜不透心思,又話不投機,干脆轉身回房去了,邊走邊落下淚來。
子玉公子生死未卜,偏遇到表姐這樣冷心之人,心里便有些憤憤不平。
看著表妹的背影,長君心里也不是滋味,妹妹,姐姐這次對不住你了。
長君的計劃一直在有條不紊的進行。不想第二天劉府便派了人來,說劉文扈被人襲擊,至今昏迷不醒,要提前接新娘子沖喜。
在長君計劃里,不論劉文扈死沒死,也不管什么婚事。她注定要離家。赫連子玉生死未卜,子媗母子失蹤,她總不能無所作為。
她從小就深恨閨門的囚籠,師父又給了她走出閨門的勇氣。婚事的提前只是讓她的計劃也提前了。
這個劉文扈,竟然沒死,早知如此,當時就該多砸?guī)紫隆iL君恨道,一時手軟,倒弄得自己不得不早日離家了。
她把蘭兒叫到跟前,說了離家的事。
“你跟了我五年了,我的心事你沒有不知的,我也喜歡你性情磊落,對我心誠。如今我有個打算明說于你,我想扮做男裝離家。事情至此,我的心性你清楚,豈能做個薄情負義之人。你若愿意隨我去,天涯海角你我相隨,就是再苦,也不離不棄。”
蘭兒聽了,才知小姐答應婚事是為出逃做準備。想著與小姐朝夕相處,小姐不在,就是留下有何意思。何況自己又是窮苦出身,大手大腳能吃得苦,小姐都不怕,我何不跟了去,與她做個伴,也算報答她的眷顧之情:
“我愿去,自跟了小姐,就佩服小姐的才能,比那些男子也高出幾分,一定能闖出一片天下。蘭兒愿與小姐同甘共苦,生死相依。”
同甘共苦,生死相依,八個字的份量也許蘭兒現(xiàn)在還掂不出,但足以讓長君感動。她緊緊抱住蘭兒:“好妹妹,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原本長君計劃著,要與父母留書說明白,還想再與婉婷見個面,但這一切都來不及,恐怕天不亮劉家就派人盯著了。
十七年朝夕相伴,十七年的生養(yǎng)之恩,一朝拋棄,不傷心是假的。長君從小心性就不是弱女子,又有仙緣宿根,清高孤傲那是骨子里帶來的。
傷心也罷,狠心也罷,選的路定了,她不會回頭。
這一夜,誰都沒覺出什么異常,直到婉婷被一陣叫嚷吵醒。先是管家稱府里進了賊,半夜花園的后門敞開著,后又稱后院的馬丟了,一時府里人忙著四處查看,稟告老爺。
霍府連日來的一切安排被打亂,霍夫人幾次哭的發(fā)昏,醒一回,便罵一回不孝的女兒,生生養(yǎng)你十七年,如今拋父棄母這般狠心。過后又牽腸掛肚,連聲催促派人去找,直鬧的云鬢蓬松玉容慘淡。
霍沐仁不住頓足嘆息,又勸夫人道:“如今婚期已到,若真如此,著人找尋恐走了風聲,反遭皇上怪罪。倘或皇上盛怒下一道圣旨,長君豈不成在逃的欽犯了。”
霍夫人聽了左思右想沒了主見,只是流淚。
一旁的傅娘子暗暗思量,她也曾年輕時嫁入儒門,夫妻和睦,家境還可。不想丈夫生病而亡,兒子不滿百日又遭夫家逼迫改嫁。她一心為夫守節(jié),攜子逃出。正巧霍府夫人即將臨盆,便收留了她們母子。
她一水供倆姐妹所用,兒子他早早就喂了米糊,一片赤心報答霍府救命之恩。
霍老爺感念她的心意,讓侄女婉婷拜她為母,在霍府安享晚年。如今婉婷生的窈窕如玉,又是大家閨秀,自己的身份也不是一般仆婦。長君訂婚時,她也曾為女兒嘆息,如此秀質,也不知將來如何。這一變故倒是機會,也不枉了婉婷如花似玉的容貌。
傅娘子便提出讓婉婷代嫁,并應著去勸說女兒。
霍沐仁卻道:“此事要和婉婷商議,她是傅家遺孤,我不能對不起故人。她若不愿,大不了我擔起來,聽憑發(fā)落就是了。”
傅娘子走后,霍沐仁聲聲嘆息,一個正值妙齡的閨中少女,又是冰清玉質,明媒正娶的侯門不進,卻流落市井。那些無賴污濁之徒,豈能不覬覦與你?說是守節(jié),恐是一顆明珠蒙了灰塵。此時他萬般牽掛,卻也無計可施。
讓自己代嫁的事,婉婷是一千個,一萬個不愿意。她一頭扎在床上,六神無主的哭泣。
她萬萬沒想到表姐離家出走,從小的姐妹竟然瞞了她這么多天,她不知該不該去恨她。
表姐離家是為子玉守貞,可自己豈是愿嫁的?盡管自己對子玉心存愛慕,卻也懂得與他無緣,并不奢望。
可侯府豪門卻存了她一腔仇恨,當年樊城淪陷,元軍殺了她一家?guī)资冢瑴缱逯鹭M能委身。
婉婷的貼身丫鬟小榮也陪著在那兒落淚,勸道:“小姐再哭也沒用的,還是快拿主意,若不嫁,就像大小姐那樣逃走。”
小榮比蘭兒大兩歲,從小就派過來跟著婉婷,對這位寄住在霍家的主子既同情也上心,心眼又多。
婉婷聽到這兒,抬起一雙哭紅的眼睛,說道:“我能逃哪兒去?就是逃了,伯父怎么辦?他們對我有養(yǎng)育之恩,我不能一走了之。”
“小姐,事到如今你不能光為別人打算,這代嫁不是小事,敗露了也是欺君。”
“你怎么知道就是欺君,”
傅娘子一步進來,說道:“那張圣旨宣讀時我就在跟前,從頭到尾就沒聽見長君小姐的名諱,他們知道是哪位小姐?”
她這一說,婉婷也記起像是這樣,難道真是自己的命了?
傅娘子嘆了口氣,又道:“按說你不是我的親生女兒,也難替你做主。可你也是我奶大的,從兩個月起就沒離開過我,像親生的一樣。今日干娘先不論老爺對你的恩,就以我這做娘的心思勸你一句,女大當嫁,雖是替嫁,卻是明媒正娶的侯府少夫人。就是他們知道了,你這霍府小姐的身份也錯不了,反倒是報了霍府養(yǎng)育的恩情。那劉家公子是我們見過的,論品貌才能也是沒得挑,你若應了,也許是你的福分呢。”
婉婷有苦難言,也知干娘說的在理,可自己心里早存了赫連公子的影子,再好的男人也入不了眼,何況是那樣一個權勢頗大的蒙古貴戚。
除了霍家的再生之恩,她沒什么可在乎的。可自己死也不愿進那座府邸,難道真要以死報恩嗎?想到這兒一陣難過,不由再次涌出淚來,哽咽著叫了聲:“娘,我---”
傅彪匆匆進來傳了老爺?shù)脑挘尭的镒訛樾〗闶帐皷|西,明天隨夫人先回云南老家避避。
婉婷一愣,就知是為逃婚的事,問道:“伯父一起走嗎?”
“老爺說他要留下,免的禍及家眷,讓妹妹走的遠遠的,以防侯府逼嫁。”
傅彪這話戳到婉婷的心窩子里,她慌亂的站起原地兜了幾圈,在干娘母子和小榮不知所措的眼光里,毅然跨出屋子到上房去了。
霍沐仁見傅娘子去了許久也不見回信兒,就知道表侄女兒的心思。雖是從小養(yǎng)大,可畢竟是故交好友的遺孤,自己女兒不孝,讓她委屈代嫁,怎么說都是對不起故友亡靈。因此才做出送家眷回鄉(xiāng),自己抗旨的決定。
霍夫人也知是無奈之舉,面對厄運一籌莫展,一面埋怨女兒,一面嘮叨著留下,陪老爺生死進退。
霍沐仁道:“你就別鬧了,你們走了我才安心。不管怎么說,這婉婷也是我們看著長大的,長君走了,她也能給你做個伴。若能度過這一關,我就把她認了女兒,給她找個好人家,也就對得起她的父母了。要是---”
門外婉婷走了進來,剛好聽到這些話,還未開口,眼淚就流了下來,說道:“伯父,婉婷愿意替姐姐出嫁。”
“婷兒,”
霍沐仁心里一陣發(fā)熱,
“伯父不想讓你委屈自己,這是終身大事。”
婉婷含淚,嘴角一彎,露出一抹笑意,說道:“這是婉婷自愿的,剛才哭是因為,因為不想離開伯父伯母。娘也說了,能嫁進侯府是婉婷的福分呢。”
霍沐仁見婉婷又是淚又是笑,說的如此乖巧,不禁十分憐惜。
這孩子從小比長君溫柔恭順,也許真是如此想的。劉家權勢大,劉文扈如今又是四品級的將軍,他的正室夫人在侯府也尊貴。
如此一想,霍沐仁倒心定了,他立即著人排了香案,正式認下婉婷。此刻起,府中丫鬟仆人稱呼婉婷就由表小姐改成三小姐了。
出嫁那天,婉婷懷揣利刃,拜別霍家父母。霍沐仁又叫她拜別乳母,傅氏知是老爺顧念,灑淚和女兒告別。
霍夫人見她鳳冠霞帔,雍容華貴,想起親生女兒不知在何處,心里難過,眼淚不斷,把劉家恨得咬牙切齒。
笙簫管樂,歡聲笑語,候府一派輝煌之氣,婉婷心已成灰,對此充耳不聞。洞房之夜,文扈柔聲細語,也未動她絲毫寸心。家仇舊恨與恩義集于一身,讓她一改柔弱拼力擲出那把鋒利的短刀,以命相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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