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青綠桔·鳶尾花
來接兩人放學的專職司機姓張,單名一個會字,她半路出家轉行做出租車司機,偶然情況下和岑心一見如故。張會人到中年,前兩年面臨失業危機,來到她家任職,負責接送宋青澄上下學。
一見到張阿姨,還沒等宋青澄詳細介紹,周扉卻率先打招呼,禮貌地對這個素未蒙面的陌生女人說:“阿姨好,聽說今天是您來接我,辛苦。”
說完,遞過去一瓶不知道什么時候買好的水,周少爺一向出手大方,買的還是礦泉水中最貴的那一檔。
周扉比同齡人會來事兒,但這種體貼不同于八面玲瓏的成年人帶目的性的油滑與市儈,他很自然地對周邊人一視同仁,不故意討好,也不虛偽自負。
張阿姨果然很吃這套,樂呵呵地接過水,夸他一看就是聽話的小孩,而且模樣長得精神,將來肯定有大出息。
周扉的外表太有欺騙性,說話時眼梢帶笑,少年氣沖淡了他身上浮光掠影般的凌厲感。
宋青澄沒好意思拆穿,不知道張阿姨看到幾小時前周扉那頭個性彰顯的紅發和一拳能揍五個的風姿會作何感想。
上了車。
張阿姨問:“小澄,這就是你媽媽說的那個和你一起長大的哥哥吧?”
周扉比她大幾個月,但宋青澄不太想承認,她回道:“嗯,算是一起長大的,但……”
不是哥哥。
“嘀——”
車窗外不知道是誰鳴喇叭,刺耳尖銳的聲音突兀響起,宋青澄逐漸低下去的尾音被覆蓋,誰也沒聽見這句沒說完的反駁。
張阿姨:“挺好,互相也有個照應!
“應該的,畢竟當哥哥的!辈恢朗遣皇清e覺,周扉似乎刻意加重了“哥哥”兩個字的音調,他頓了頓,語氣一本正經,“是該多照顧她。”
這就很耐人尋味了。
周扉從頭到尾絕口不提那封情書的事,甚至當做無事發生,F在,還著重強調兩人的關系,特別像在提醒她別有什么非分之想。
談不上多失落,但也絕對說不上高興。
她偏過頭,瞄了周扉一眼。
少年靠在座椅上,眼皮微微垂著,神色慵倦。
車里的光線晦澀而黯淡,一路蜿蜒的路燈從車窗外影影綽綽地飄落,在他微微凸起的眉骨、高挺的鼻梁上映照著陸離的光影。
宋青澄想起了在河宜山巷的那個青澀少年。
這兩年,他都經歷過什么呢?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周扉的叛逆似乎如野草般悄然瘋長。
因為上一輩的關系,她和周扉童年時期一起在河宜山巷里長大。
深挖起來,早年兩人的父親是大學同學兼室友,畢業后合伙在江南一帶經商,恰逢行業風口,因此發跡,家底漸漸殷實。
后來兩家人一起搬家到湖山區,做了七八年的鄰居。
直到周扉父母離異,搬離本地。
中間不長不短的分別,導致他們的交集有那么一段時間是空白的。這份在時光中的彼此缺席,既象征熟稔,又暗示著隔膜。
她熟悉的那部分仍然一點沒變。
周扉從小就這樣,他討人喜歡,而且男女老少皆宜。
宋青澄不由的想到他在教室里被女生圍住的場景。
她想:沾花惹草,招蜂引蝶是不是刻在這人dna里了?
然后宋青澄微妙地不開心起來。她不動聲色地往旁邊挪動幾厘米,在座位之間空出象征“楚河漢界”的距離。
入夜后的離河夜色深沉,在一片波光粼粼的霓虹燈映照下,如夢似幻。
十幾分鐘后,轎車駛入湖山別墅群,這一帶毗鄰溪谷,湖光山色遠近聞名。
夜里,樹木的植物香氣充盈四周,宋青澄打開車門。
一旁的周扉隨手把放在座椅的書包拎起下車,眉頭皺了下,問:“你這包里裝的是鐵?”
宋青澄習慣每天背很多書回家看,高二作業不少,周扉這兩手空空一身輕的狀態,估計很難理解。
她還帶著個人情緒,忍不住嗆聲說:“你是喝露水長大的仙女嗎?這么嬌弱!
周扉右手手指勾著書包肩帶,把書包挎在肩上,勾起嘴角:“勞駕你以后多照顧。”
兩人走到獨棟樓的門外,宋青澄在門把手下方摁指紋鎖。
“某人剛還說要照顧我!
“我的榮幸。不過——”周扉話鋒一轉,“有個條件!
“?”
“叫哥。”
宋青澄面無表情地拉開門,淡淡地扔下兩個字:“做夢!
周扉把她送到家,拒絕了岑心吃宵夜的邀請,直接回去了。
他家就住在宋青澄旁邊那棟樓。
宋青澄睡前,從窗戶往外看,旁邊的別墅亮上下三層全部亮起了燈,符合周扉一向奢靡的作風,在漆黑的夜里,整棟樓燈火通明,閃爍著搖搖欲墜的冷淡溫度。
原本以為她們可能不會再有聯系。
沒想到不辭而別的周扉回來了,總覺得不太真實。
宋青澄正發著呆,桌面上的手機突然震動幾下,她拉上窗簾,回身拿起手機看了眼。
微信框里,一個頭像是一株荷花的賬號發來兩條消息。
荷花圖片上寫著“與世無爭”四個大字,是余安荷。
我想開了:「你發小。」
我想開了:「他上離河中學表白墻了。」
離河中學并不是一所中學,而是由離河市各級示范校聯合組成的一個消息集散中心,包含當地十幾所高中。
平常宋青澄不太關注這些信息,余安荷推過來一個名為“離河中學表白墻”的賬號,她加上后,點開那個賬號的空間。
時間顯示,今天十點,有一條新發的動態:
“有福同享,令北附中,周扉。[配圖][配圖]。”
照片共兩張。
一張是在他罰站的時候拍的。
他偏著頭在聽旁邊的人說話,側顏弧度流暢,下顎線清晰鋒利,身形利落,帶點十六七歲年紀特有的輕薄感。
另一張,是周扉在教室里做自我介紹。
頭頂的熒光燈灑下一片皎潔的光,愈發襯得他皮膚冷白,那張臉的存在感很強,氣質突顯,周身浮動著銳利的散漫勁兒。
宋青澄一直覺得周扉不太上鏡,依然駕馭住了這死亡的打光和拍攝角度。
不到五分鐘,底下冒出一排評論:
「天,又是附中的,你們附中帥哥這么多嗎?」
「牛逼,染發上學,附中紀律好松散啊。」
「我們學校也很嚴格的好不好,他下午就被我們主任帶去見tony老師了」
「為什么他可以駕馭那個非主流發色,我驚了,好像有那個顏值牛逼癥!
「有點帥,個人感覺只有隔壁八中的李浛可以跟他一較高下。」
「還是選這哥吧,李浛那種bking我感覺會陣亡。這個周扉我去試過,長得好看沒架子,放心沖!
「樓上你有社交牛逼癥嗎,為什么橫跨兩個中學!
……
宋青澄回了條消息過去:
維c:「看了。」
維c:「但是沒看懂!
我想開了:「你都沒有危機感的嗎?」
維c:「?」
我想開了:「他長得這么帥,我以為你喜歡他?」
我想開了:「誰會不喜歡帥哥?」
說得挺對,誰會不喜歡帥哥。
宋青澄手指在對話框里打字:關鍵是帥哥喜歡我嗎?
不過她沒按發送鍵,思索了片刻,又把打好的字全部刪除。
算了,那是曾經喜歡,現在,自尊心不允許她再來一次。
我想開了:「對了,我加上你發小微信了!
那邊發來一張朋友圈截圖。
頭像一片空白,昵稱單字周,這是周扉的微信賬號,他的所有賬號昵稱頭像都是復制粘貼的同一模板,而且一直沒有換。
重點是他的朋友圈背景,圖片的構圖重心放在一株正在盛放的淡紫色鳶尾花上,像是在小花園拍的,色調很暗。
能看得出來當事人已經盡力拍了,但審美依然有點離奇。
這個花很眼熟,結合背景,宋青澄一眼認出來,那是在幾年前,她種在小花園里的盆栽。
除此之外,朋友圈下面一條橫杠,沒有顯示任何內容,風格冷淡得和他本人氣質非常不符合。
我想開了:「我想請問,他是把我屏蔽了嗎?」
維c:「你試試點背景圖那個愛心,能點贊就沒被屏蔽!
維c:「我覺得應該沒有,正常人不會干這事,而且他不愛用社交賬號!
“不愛用”還是往保守了說的,如果沒記錯,周扉的各種社交賬號仿佛擺設,發消息都不帶回的。
我想開了:「試了下,沒屏蔽!
我想開了:「我算是知道為什么他給號碼給的那么爽快了,給你看八班一美女跟他的聊天記錄。」
余安荷又發來一張截圖,這個截圖是八班的某個女生和周扉的q/q聊天記錄。
sen:「你好啊!
周:「好」
sen:「我是今天下午校門口小吃街問你要聯系方式的那個,你還記得我嗎?」
半小時后。
周:「沒印象」
合著這是要聯系方式的人太多了記不清了,宋青澄隔著屏蔽都能感覺對面那個女生的無語。
每一句都朝把天聊死狂奔而去。
我想開了:「我還以為你發小是那種平易近人的呢」
我想開了:「結果他只是狂得很內斂」
維c:「是這樣的,他賬號只用來打游戲」
維c:「你勸勸那個美女,不要真心錯付,以前他跟我說女人只會影響他打游戲的速度。」
我想開了:「……」
維c:「所以我把他刪了!
我想開了:「?」
我想開了:「吾輩楷模」
宋青澄嘆氣,你輩楷模剛想把他加回來被無視了。
她退出微信,這時候,q/q里彈過來一條好友申請。
“周請求加為好友!
對方留言——
準備什么時候把我微信從黑名單里拖出來。
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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