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不用解釋,朕都懂
處理完情詩那檔子事兒,宋知意只需要多跑幾個地方給那些孩子授課,千機堂大小事務基本上由謝雩在打理,倒也落得清閑。
宮里上下沒有比千機堂更和諧的地方了。
七月的日頭越來越毒辣,宋知意由青羽打著傘走在宮道,正尋思著出宮后先去一趟南北行再回家。
嫂嫂下個月就快生了,哥哥的任命五月底也敲定,出人意料的竟然沒有外放。
工部右侍郎今年年底致仕,圣人下旨由他哥哥補上去,接管右侍郎的事情。
京官向來都是一個蘿卜一個坑,不犯大錯也不會輕易被擼。京內多少勛貴子弟眼巴巴望著那些位子,還沒算上有實力的地方官員。
雖不是明升,但地方官員轉為京官,離家近,又在政治核心圈內,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好事兒。
宋知意直接去了南北行,南北行是齊家的鋪子。
齊家是做船舶生意的,有全大康最大的商船,齊家商隊組建已有二十年的歷史,出海行商經驗豐富,朝廷也經常雇傭齊家商隊送些官家物件。
宋知意不想穿官服太惹眼,出宮前便換上了自己的一衣服,戴上幕籬走進南北行。
店內伙計熱情招呼道:“貴客到!咱們一樓是通貨,二樓是舶來品,姑娘您看需要什么?”
“上二樓吧。”宋知意帶著青羽抬腳往樓上邁。
“好嘞,貴客請,您樓上稍作休息,小的去給您沏壺茶。”
宋知意想挑些稀罕物件給宋曦,雖然給這小子買的東西夠多了,但一有什么好東西總想給他買。
南北行的舶來品因是漂洋過海運回來的,運輸十分不易,一年也就回兩次貨。貴人富商們聽到消息通常會提前派人來守著,看到中意的大手一揮,全部掃走。
這里的東西不便宜,能買得起南北行物件兒的顧客,不是勛貴便是富商。像他們這種清貴,倒是很少來這兒。
畢竟文官只能靠俸祿和田產過日子,要是來得太頻繁,御史臺那幾張嘴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你!
宋家倒不缺錢,但也不會暴發戶做派,需要才會來買。
迄今為止宋知意只往家里搬了一座西洋鐘和兩面西洋鏡,青羽費了好大勁才搶到的。
“姑娘,您看看這東西,它還能出聲兒呢!”青羽好奇地盯著博物架上的胡桃木小盒子。
宋知意拿起一看,原來是八音盒。買給宋曦正好,還能拿去哄未出世的小侄女。
她把八音盒放到青羽懷里,繼續往貨架上瞄,還想再買一面鏡子拿去給嫂嫂,上次那兩面給自己和娘了。
剛巧小二端著茶水上來了,“姑娘可還要其他物件兒?”
“還有西洋鏡嗎?”宋知意問。
“可巧了,這次到了五樽通身高的西洋鏡,如今只剩最后一樽,我帶您去拿。”
全身鏡,這還是頭一次有貨,宋知意二話不說就要了。
剛走到鏡子面前,青羽打算抗走,身后一道男聲傳來:“這鏡子我要了,小二,鏡子和這些,拿下去算算。”
男子指了指身后扈從抱著的那堆東西。
小二很為難的開口道“這這位公子,是這位姑娘先要的鏡子。”
“是我先開口的,我府里正缺這樣呢。”
宋知意見此人身著醒目的蒼筤色圓領窄袖蜀錦白玉蘭暗紋長袍,腰間系著蹀躞,頭戴軟腳幞頭,端看便是玉樹臨風,讓人賞心悅目。
她隔著幕籬看了對面男子一會,出聲道:“既然這位公子急要,那便讓給他吧,下次有貨了給我留著。”
男子朝宋知意點頭示謝,帶著小二先下樓去了。
青羽氣呼呼地道:“明明是咱們先到跟前的,姑娘為何要讓他?我只恨自己手慢!”
“看此人裝束,也不是差錢的主,何必跟他拉扯呢?給點銀子小二讓他幫咱們留著,下次再來便是。”
青羽還是氣不過:“他一個大男人還跟女人搶鏡子!”
“生得這般俊朗,或許也要對鏡自憐呢。”宋知意安撫青羽還一面打趣剛才那人。
下去結賬時那人正要離開,誰知快到門口他轉過頭來對宋知意說:“鄒忌修八尺有余,而形貌昳麗,喜窺鏡自視。我雖不比鄒公,但愛美之心世人皆有,我朝沒有哪條律令禁止男子照鏡吧?”
宋知意無語凝噎,草率了,剛剛樓上說小話竟被人家抓個正著
望向那瀟灑離去的背影,宋知意覺得這人不僅自戀,還小肚雞腸!
剛剛在南北行嘴完小姑娘的連瑞坐上馬車,吩咐車夫驅車前往皇宮。
松泉看著手肘支在桌上,手掌托下巴,嘴里哼著不知名小調,眼睛望著車外不知某處的自家侯爺,很想說點什么,但他張了張嘴,還是沒有出聲。
“嫌這世上米太好吃了?”終于在松泉長嘆了第七聲之時,連大爺好心開口問道。
“唉!”松泉這聲嘆息又重又長。
“再嘆一聲你給我在后面追馬車!”連瑞坐直了身子瞥了一眼松泉。
“侯爺,咱家不是有好幾塊西洋鏡了嗎?”
連瑞知道他指的是剛剛在店里搶那小娘子的鏡子,走之前還嗆了人家。
“你家侯爺我樂意!”
“那也犯不著從人家小姑娘手里搶啊!”松泉小聲嘟囔著。
連瑞瞪了他一眼。
松泉縮了縮脖子:“那下次咱們說話委婉些,您總是說得這么直白,咱家啥時候才能有主母呀?”
“這京都城哪家的小娘子能配得上你家爺這般顏色?”
不是連瑞自我感覺良好,他的容貌氣質在京中確實屬上乘。
劍眉星眸,鼻梁高挺,人中深邃且唇珠飽滿,那張周正的臉安靜之時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更有一身好武藝,端的是“飄如游云,矯若驚龍。”
且年少有為,位高權重,家中又無能管束的雙親長輩,這些年來一直是京中人家擇婿的首選。
只可惜好好地一張臉上長了一張嘴!
松泉為此太多不該操的心。
“嘶,你該不會是看上了那姑娘~”連瑞轉過頭看向松泉,最后一個音拖得老長。
松泉連忙搖頭擺手否認三連:“我不是,絕沒有,別瞎說!”
“身邊那個兇巴巴的丫頭吧?”連瑞把還沒說完的話輕飄飄說完。
松泉對他家侯爺這點惡趣實在是沒有想抗爭的念頭,“是是是,您猜對了,我啊,就喜歡兇巴巴的丫頭!”
“嘁,母老虎有什么好,以后爺給你們找個溫順的主母!”
松泉撇了撇嘴,挑起車簾看大街,不以為意,像他家侯爺這樣等著撿自己來撞樹的兔子,可能他兒子都出來了,侯爺還沒成家呢吧。
后來松泉看著自家爺被夫人請去睡書房那敢怒不敢言的慫樣兒,說好的找個溫順的主母呢?
連瑞表示:婆娘還是虎些更親香~
馬車駛入皇宮,連瑞徑直去了紫宸殿。
“陛下萬安,臣今日去南北行采買,遇著一樽通身高的西洋鏡。”連瑞吩咐松泉把剛才從宋知意手里搶來的鏡子送給江君澤。
江君澤走到鏡子前,看著極富西洋特色的鏡子,鏡中人唇紅齒白,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曉之花,少年瞳仁靈動。發束二龍搶珠金冠的頭隨意轉動,下巴微微抬起,稍稍上揚的嘴角流露出的笑容又有點風流少年的佻達。
江君澤很是滿意:“到底是比銅鏡清晰,西洋人這玩意兒,監作司有復刻出來嗎?”
身邊的大太監回話:“監作司做出來的成品,比銅鏡是好很多,但火候上還是差點兒意思,沒這個這么平整,人站在跟前凹凹凸凸的,怪得慌。”
“讓他們再仔細琢磨琢磨,這個要是做出來了,就不用了漂洋過海從西洋運過來,尋常百姓也能用得起。”
江君澤轉過身問連瑞:“武義侯是來找皇叔的吧?不巧,他今日去了西郊大營。”
連瑞當然不是來找江祚丞的,攝政王去西郊大營這種大事兒他還能不知道嘛。
“回陛下,臣就是專程來給您送鏡子的。”
“沒別的事兒?”江君澤不信。
連瑞搓搓手,“聽說咱們內學堂設立了女學,宋太師的孫女上獻了一幅詳細的輿地圖,臣也想觀瞻一番。”
“沒錯,不過原圖已經送去工部當樣板繪制了,你想看的話得去工部,朕讓曹內監隨你去。”
“謝陛下!”連瑞一揖到底,但又欲言又止。
“武義侯想說什么便說吧!”實在是他的表情太明顯,江君澤想看不出來都不行。
“聽聞宋女傅如今便在千機堂任職,實不相瞞,臣很想領略一番宋女傅的風采。”連瑞也不兜圈子,索性坦言。
江君澤打小就敏銳:“哈哈哈哈哈!還當是什么口不能言,原來是侯爺有小心思了。”
連瑞覺得圣上的想法有些偏了,“不是,不是您想的那樣,微臣是真心想拜謁一番如此有作為的女子。”
江君澤擺擺手:“侯爺不用解釋,朕都懂,明日你隨我去千機堂。”
知道連瑞走出宮門也沒明白陛下到底懂了什么,他問松泉:“你懂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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