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雖然驚訝卻連忙點頭，隨后走出屋子，同時將門帶上，轉身往院子門口走去。

        剛走出幾步，“砰”一聲，院門被用力撞開。

        這要是門后有人，鼻子還不得撞扁了，小桃暗暗咋舌。

        門口站著身著桃粉色襦裙的羅府二小姐羅凈月，她與羅凈清同年，姿容也是俏麗，圓圓杏眼生氣勃勃，但與羅凈清相比，確實少了些許味道。此時她柳眉倒豎，臉上的怒容褪去了那份姿麗的芳華，倒是有些刻薄之相。

        “小桃見過二小姐。”小桃行禮，但身子有意無意中攔著想往屋內沖的人，瞬間使來人的怒氣值飆升。

        “呵，這還沒嫁過去呢，你個狗奴才都不把我這個二小姐放在眼里了？是昨日的巴掌還沒挨夠嗎？”羅凈月看向小桃的左臉頰，竟然絲毫不見紅腫，心下怒火狂炙。

        “二小姐莫怪，小桃縱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如此待二小姐。”

        “那你現在攔我是何意？”羅凈月向來眼高于頂，如今被個受氣包的丫頭攔著，這口惡氣怎能咽得下。

        “二小姐，小姐還在梳妝，請您稍候片刻。”

        “哼，她以為梳妝就能變鳳凰嗎？也不照照鏡子！給我滾開！”

        “讓開！”羅凈月身邊叫小秋的丫鬟前來開道，一把將小桃往邊上推開。

        “哎喲，二，二小姐……”小桃虛張聲勢地伸手想要攔住氣勢洶洶的羅凈月，當然，連片衣角都沒摸著。

        屋外的喧囂并未影響屋內羅凈清手上的動作，只見她不疾不徐地整理著頭發。隨著腳步聲的逼近，羅凈清才緩緩起身面向來人。

        “清清見過二姐。”羅凈清行禮，乖乖巧巧中卻帶著一分怯懦。

        羅凈月看著眼前的羅凈清頭發還沒梳好，皺眉嫌棄不已，她越發覺得這樣的人嫁給將軍才是對將軍的辱沒。

        羅凈清微微一笑，將剛才彎腰行禮導致一縷絲滑下垂的頭發撩至耳后，露出右側姣好的面容，微挑的眼尾帶著一絲蠱惑。

        這真的是女兒家該有的樣子嗎？羅凈月皺起的眉頭如攢起的峰巒。

        近半年來，羅凈清的模樣沒有變化，但與之前的感覺卻大不一樣。過去她雖有著絕俗容貌卻由于那懦弱的性子而對容貌遮遮掩掩，讓人興不起看上一眼的念頭。而現在站在她面前的人，雖有長發遮住了半邊臉，但露出的面容卻是艷麗無雙。眼眸晶亮有神，眼尾帶挑似能勾去他人的魂兒。縱然羅凈月是位女子，也忍不住心動不定。真是應驗了坊間的話兒！

        一臉狐媚相，真是看了讓人心厭！

        羅凈清跳過她與大姐先行出嫁，這讓她臉面何在？就是賤蹄子，跟她娘一個樣，憑什么這種人可以先嫁人！還是嫁給她心儀的將軍大人！羅凈月暗暗咬牙。

        羅凈月的小心思怎么能逃過羅凈清，她等了一會兒才輕勾嘴角說道：“昨日將軍來訪，清清未加準備實在失禮。明天大婚若將軍看到清清此番模樣，不知會不會對清清青睞有加。”說著，羅凈清臉帶羞澀地垂眸。

        羅凈月心里正罵著“狐媚子”，想不到羅凈清一出口竟然心心念念著將軍，羅凈月心下不穩，斥道：“不知羞恥！”

        “清清不解何來羞恥一說？將軍即將成為清清的夫君……”

        “住口！”羅凈月打斷羅凈清的話，羞惱不已！

        火候還不夠，那就再加把火。

        “清清就要嫁人了，自然對……那事要了解一二，倒是二姐，現在若看了可是不妥的。”

        “我——我撕爛你的嘴，不要臉！跟你那水性楊花的娘……”

        “啪”一聲，羅凈月頭往右邊一偏，未盡之語被甩在她臉上的一巴掌給打斷了。

        羅凈清臉色冷了下來，揉撫著手掌緩緩道：“這是因你對長輩不敬打的，讓你知道作為小輩該懂的禮。”

        說完，羅凈清再次甩出一巴掌，仍然是羅凈月的左側臉頰，她繼續說道：“這是為小桃打的！誰給你的膽子動我的人！”

        羅凈月和她的丫鬟秋兒何曾見過會打人的羅凈清，甚至連她的動作都沒瞧見，冷不丁這么兩下讓她倆都愣住了，等第二個巴掌落音羅凈月臉頰上細密的痛傳來她才反應過來。她捂著臉頰，氣得渾身發抖，將秋兒身體往旁邊一推，同時自己舉起右手揮了過去。只是在靠近羅凈清臉龐時，她的手腕與秋兒的都被羅凈清狠狠握在手里，鉆心的疼從手腕處傳出，讓兩人一起哀嚎不已。

        羅凈清一把甩開秋兒，秋兒撞上衣柜發出聲響，和著又一聲清脆的掌摑聲，讓門外的小桃擔心不已，生怕自家小姐被欺負了，但想到小姐的叮囑只能在外面守著。

        “這是替二娘教訓的，二姐對長輩如此不敬顯得羅府毫無教養可言，豈不是丟盡二娘的臉！”

        羅凈月則像見鬼似的看著羅凈清，毫不費力得掙脫了鉗制后不斷后退直至抵在桌沿退無可退，臉上早已布滿淚水，卻因著越來越強烈的痛意而哆嗦起卻發不出聲音。她捂著臉頰，如見鬼般盯著羅凈清，生怕她再走近一步。

        羅凈清最近半年變了很多，這點羅凈月清楚得很。大姐雖有勸告卻并未入耳，她從來都不買大姐的帳。之所以找茬的次數銳減，完全是心心念念遠在軍營的將軍，天天跑出去聽說書之人說著他的事跡，神往不已，自然也沒了訓羅凈清的心思。但她萬萬沒想到羅凈清竟然膽大包天到敢動手打她，而且手勁如此之大——她怕了。

        正在此時，外面傳來小桃一聲嘹亮的“大夫人，二夫人”喚聲。

        羅凈清聽著想笑，小桃嚎這一嗓子違和感太重了。

        果然，下一刻——

        “你這死丫頭，作甚這么大聲，想嚇死我們啊！”

        外面的動靜聽在羅凈月耳中猶如天籟，她眼睛一亮。臉頰的刺痛卻提醒著她剛才的屈辱，好在羅凈清臉上顯示出的慌張也讓她更是得意，惡意自然而然顯露在臉上。

        只有羅凈清知道，好戲才開始。

        “對不起，二夫人，小桃下次會注意的。”

        “哼！凈清呢？有將軍撐腰就是不一樣，這架子是越來越大了啊！想想過去，就算是她娘，我們過來她也得……”

        “紅菱！”

        話語聲漸近，二夫人正好被呵斥到閉嘴。

        娘倆一個德行，羅凈清嗤道。

        此時，秋兒為了表忠心再次上前欲打羅凈清。

        “啪！”一聲響亮的巴掌聲從屋里傳來，小桃心猛地一顫，難道小姐真的吃虧了？她顧不得禮節，拎起裙擺就朝屋里跑，正好跟著大夫人、二夫人一起走進里屋。只見秋兒盛氣凌人但又一臉不可置信地張嘴的停頓動作，還有地上柔柔弱弱的羅凈清，淚水已順著臉頰滑下來，把她氣得正要抬腳踹秋兒時，卻被自家小姐一個眼神制止了，那眼神只有小桃懂。

        小桃順著剛才要踹人的慣性跑到羅凈清身邊，跪在地上朝大夫人、二夫人磕頭開嗓嚎起來。

        “大夫人、二夫人，請為三小姐做主啊！”

        二夫人不待大夫人發話，疾步來到羅凈月身邊，一把拽著羅凈月的手，生怕她有過激舉動，今天這日子可不能隨意撒潑啊！

        “娘，她打我……”羅凈月也沒向大夫人請安問禮，直接向她母親二夫人告狀。

        大夫人臉色早已鐵青，斥道：“秋兒，連主子都敢打了，誰給你的膽子！不懲戒是不是以后連我們也敢打？”說著眼神瞟向一旁委屈不已的羅凈月，提了聲音道，“來人！”

        秋兒剛才也是嚇愣住了，她的手才到半空，三小姐就跌倒在地，隨后巴掌聲起，她都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聲音。此時回神一聽大夫人這陣勢一膝蓋跪下，骨頭磕地聲聽得滲人，但她已顧不得痛，忙不迭磕頭：“大夫人饒命，秋兒縱有千萬個膽子也不敢打三小姐，請大夫人明鑒！”

        求完大夫人她又去求二夫人，讓臉色本就不好的大夫人更是陰郁起來。

        此時門外跑進來兩個仆役，躬身行禮后按大夫人指示將秋兒拖走。

        “大夫人饒命！二夫人！二小姐！奴婢不敢，請大夫人饒命！二小姐救命！”

        羅凈月早已回神，她之所以一直沒開口是被二夫人狠狠拿捏住了，讓她沒法去求大夫人。

        剛才到底發生了什么，羅凈月覺得像在做夢。她似乎看到羅凈清輕飄飄地向后移動，不但避開了秋兒的揮掌，還拍手了，之后就似無骨般歪倒在地上。

        地上的羅凈清盡責地扮演著柔弱的妹妹，泫然欲泣道：“二姐，清清知你一直不喜清清，可是清清已經努力在改變了。明兒個就是清清的好日子，想著打扮得好看些，也不至于抹了咱們羅府的顏面，想不到二姐你竟然……”哽咽聲傳來，聽著倍覺凄慘。

        “明明是你打了我還敢——”話沒說完，讓羅凈月震驚的事發生了，一時竟然忘了繼續說下去。

        小桃跪著來到羅凈清身邊，邊哭邊想扶著三小姐起身，卻在整理頭發時不小心讓大家看到羅凈清剛才被頭發半遮的左臉，紅腫不說一個隱約的巴掌印赫然在上。她心里一抖，鼻子酸的淚水瞬間涌現：“小姐！！！”

        小姐還是為她受苦了，嗚嗚嗚——小桃心里那個難過再也壓不住，只能用嚎哭來表達。

        “凈清……”大夫人看了也有些不忍直視，輕喚一聲。

        羅凈清站起來向大夫人二夫人行禮后以手掌遮面，無聲地流著淚。

        無盡的委屈盡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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