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众小说网 - 无弹窗无广告小说在线阅读

大眾小說網 > 迷失與求索 > 第二十一章 “異位心”

第二十一章 “異位心”


  1973年7月20日,對我是個特別的日子。全//本//小//說//網這天我的心臟從左邊跑到了右邊。

  頭天下午,一個人在號子里翻一本老版的《四角號碼字典》。老版的字典里有些名詞的解釋和時下流行的說法有微妙的區別,覺得很有點意思。突然風門打開了,一個朋友匆忙塞進來幾個杏子說,李乾,我在軍代表家里做油漆,他老婆給了點杏子,我扯由頭說要回來拿工具,帶了幾個給你嘗鮮。我的謝謝都還沒說完他就調頭走了。

  我在里面有一批好友,雖然都很艱難,都在苦苦掙扎,但大家還是盡可能的相互關照。除了在一起交換一點學習心得外,誰有了一點新鮮東西總是要設法讓大家都能分享一下。

  幾個紅紅的杏子發出一陣誘人的清香,好幾年沒見過這東西了,已經忘記了它是什么味道,看到突然出現在自己手里的杏子,喉嚨里好像伸出了手要把它往里面抓。我舀了一點水,把杏子放進去洗,洗的時候發現幾個杏子的皮上都沾了點油漆。剛才朋友說是在做油漆,肯定是手上的油漆沾到杏子上來了。理智告訴我應該把皮削掉,可號子里面沒有小刀,用嘴啃吧,可這要啃去多厚一層呀,那太可惜了。這多年才見這幾個杏子,說什么也要讓它發揮全部作用。我從水里撈起杏子,用毛巾擦拭了一下,擦不干凈,也顧不得那多了。放了一個在嘴里,還沒有動它,一股淡淡的清甜就已經沁入心脾,用牙輕輕一碰,那個甜汁就順著牙齒一點一點地慢慢往外滲,啊,真甜,甘甜中帶著一點微微的酸,從這酸里感受到的又是透心的甜,真是妙不可言。待這汁滲得差不多了用牙再碰一下,甜美的汁液就又會滲出,這么珍貴的東西要細細地品味,慢慢地享受。盡管帶有那么一點點油漆味,可這是在牢里,要求就別太高了吧,此物只應人間有,牢中能得幾回見?幾個杏子我細細咀嚼了好長一段時間,吐出來的核是光光溜溜的,上面不帶一點果肉,最后一顆的杏核在我嘴里直到沒有了一點杏子的感覺,我還舍不得把它吐出來。

  晚飯后就覺得肚子有點不舒服,一開始沒在意,肚子不舒服對我來說差不多是一種常態,沒什么值得大驚小怪的。快睡覺時肚子疼得有點厲害,腸鳴的咕嚕聲連旁邊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難友關切地問是怎么回事?我說老毛病,沒事。接連拉了三次肚子,最后一次已無物可拉,但還是蹲在馬桶上不能下來,肚子里總像有東西沒拉完。這次好像與以往的不舒服有點不同,我擠了兩條牙膏吞到肚子里指望能夠緩解,但沒有一點用。這里的藥是那個衛生員管著,腸道疾病的藥不好討,有時藥沒討到還要挨一頓罵,說你瞎吃活該。不到萬不得已,一般我不去找他。一整夜肚子里面都在大鬧天空,無法入睡,我開始懷疑是不是沾在杏子上的油漆在壞事。不過一點也不后悔,鬧肚子又不是一次兩次,可以說已數不清有多少次了,以前不都過去了?這次同樣也要過去的。但杏子這多年才見到這一次,為這妙不可言的難得享受,疼這一回也值。第二天起床后,昏昏沉沉的,渾身無力,想請個假不出工。此時正是盛夏時節,外面驕陽似火,酷熱難耐,不少人稱病不愿出去。

  早飯后,派工的來了,值班的看守點我的名,要我出去挖土。當時要把大門前上方的一個土包削平,開出一個籃球場來,大家都苦不堪言?词芈犖艺f要請病假,當時把臉沉下來。

  怎么?怕苦怕累了?

  誰說我怕苦怕累,我什么時候怕過的?不怕就出去沙。

  人的好強勁又來了,我跨出了牢門,不愿意被別人說,其實我不出去他也沒有法。

  整整一天,在烈日下暴曬,推著運土的板車不停地奔跑。碰巧這天帶班的看守是個有點變態的家伙(幾個月后他在武漢市的公共汽車上“刷廣告”——就是把他那玩意兒偷偷掏出來在年輕的女乘客身上蹭,弄得別人褲子上面都是“漿糊”,被革命群眾現場拿住后扭送到派出所,后被開除公職,遣送原籍去了),跟我們大談精神變物質,要我們在靈魂深處爆發革命,用汗水洗刷罪惡,他說就是要我們流更多的汗,就是要把我們累得死去活來,這樣才有改造的效果。這可苦了我們,勞動時間不斷延長。有人中暑暈倒,暈倒的人多數是實在抗不住真的中暑了,也有人是用這種方法來保護自己。遺憾的是這種方法我始終學不會。要么不出去,只要出了那個門,只要到了勞動場地我就不知道怎樣愛惜自己、不知道怎樣磨洋工,總是竭盡全力的干。后來想就算你會偷懶,但只要你在烈日下跟著板車來回走一天,也逃不過這一劫。

  最后磨命似的總算磨到收工的時候,人已經覺得有點虛脫了。拖著極度疲憊饑餓的身軀回到院子里面,我彎腰去端放在那里的臉盆,準備洗一下身上的臭汗和塵土(這里的泉水很涼,夏日里出工前,我們總是搶時間在院子里的消防栓上接點水放在陽光下加溫,收工時就用這溫水洗),端著臉盆起身時突然胸部一陣刺疼,我不清楚發生了什么,以為是自己的動作過急扭傷了哪里,就緩緩蹲下身子放下臉盆,忍著疼把身上簡單洗了一下,慢慢地挪回號子,在挪動時開始出現呼吸跟不上來的感覺。晚飯來了,雖然比平時慢一點,我還是把它塞進了肚子。事后都有點不可思議,在心臟都被擠壓到右邊的情況下,是怎么把那些東西搞進去的?

  到了七點多鐘,疼得實在撐不住了,看來肯定是內臟哪里出了問題。這之前,同號難友一直說要跟看守說一下,我說不用,過一下會好的。我一直以為是扭傷,認為沒關系。但現在不僅是疼的問題,而且心慌得厲害,氣都喘不過來,想喊報告都不能喊了。我只能示意同監號的難友幫忙喊一下。喊了幾聲后,值班的看守咚咚走過來打開風門問什么事呀?看守有點不耐煩,這大熱的天,這報告聲影響了他在值班室吹電扇。

  難友有點急切地說,李乾病得蠻厲害,麻煩你讓醫生快點過來看一下。

  看守劈頭蓋腦地說,什么病哪?就是不想出工!不等里面再說什么,他哐地一下關上風門就走了。

  旁邊的人都有點擔心了:真不是個東西,出了事看他值班的怎么交待?

  一個年紀稍長一點的難友說,怎么交待?他們有什么不好交待的?自己要善待自己。

  自己要善待自己!這句話提醒了我。口不能喊,手不能使勁,但腳還能用。我強打精神,用全力踢了兩下門,我顧不得那么多了。這里一共只關了四十多個人,十來個號子都挨在一起,這一踢,幾乎整個看守所都驚動了。隔壁左右的號子都關切地湊近風門小聲朝我們這邊問,九號的,出了么事?

  踢門在看守所不是個小事,不是到了最后迫不得已是不敢用此招的,肯定是出了什么緊急情況。

  這邊小聲回答,李乾看樣子病得不輕,值班的不理。

  再踢!

  踢重點!

  從周圍的號子里傳來激憤的聲音,不過大家還是很有分寸,沒有什么太難聽的話出來。

  不等我再踢,風門打開了,還是那看守。他看了我一眼,說了聲曉得了后就咚咚地走了。不一會兒,衛生員來了,他進來用聽診器聽了一下,好像不能確診,又跑去開了五號的門,把長航總醫院的外科主任郭仲凱教授叫了出來,郭教授用聽筒聽了下后,把那個衛生員拉到了門外,幾分鐘后兩個人走進來。衛生員對我旁邊的人說,你幫他清一點換洗衣服和洗漱用品,準備住院。說完他就去安排車去了,剩下郭教授在里面。

  郭教授說,可能是左肺的一個大肺泡破了,空氣進入了左側胸腔,造成對心臟的擠壓,心臟的正常功能會受影響,供血供氧會不足。你肯定會感到難受,感到呼吸困難,不過從你現在的情況看好象還不算太嚴重,但需要住院治療觀察。有多長時間了?

  我發不出聲音,伸出了三個指頭。

  他說都有三個鐘頭了?你怎么不早說呢?

  我搖搖頭,不想再說什么。

  郭教授問旁邊的人,他下午的飯吃了沒有?

  同室難友說吃了。

  郭教授先是有點意外后是語重心長地說,吃了?!你都這樣了還能吃飯?小李,你的忍受力和耐受力超出了常人的極限,這好,也不好。好處是有時候別人受不了,你不吭不哈就過去了,受不了的人可能因此做點蠢事。不好的是可能你會因此失去最后的逃生機會。葉醫生給我講過你,對你有點了解,你要愛惜你自己,是我建議讓你去住院觀察的。

  到底是歷盡滄桑的老人,他沒有就事論事,而是從中引伸出人生的哲理,讓人不得不從心里佩服。我點著頭,對他露出感激的微笑。

  隔壁的號子在關心地問:李乾是么情況?

  同室難友說是氣胸,要去住院。

  有人同我道別:去住院就好了,李乾保重。

  有人為我慶幸:幸虧踢了門。

  衛生員來了,郭教授送我出二道門,南京嘎斯就在上面停著,軍代表遠遠看著我們。我第一次坐進了駕駛室,在這里,平日那怕副駕的位置空著,我們也不能坐,這是身份的象征。據說還有安全的考慮——亡命之徒劫車怎么辦?郭教授向我揮揮手,對我表示無聲的祝福,我也搖搖手,表示對他由衷的感激。

  我和郭教授沒有太多的接觸,給我印象最深的就是他特別能打鼾,他關在五號,半夜他的鼾聲能傳到我九號來。有人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問他你老婆這多年是怎么樣過來的?他說我老婆不僅習慣了,而且還離不開我的鼾聲,我不打鼾她還要失眠。他不無得意的回答引起一陣歡謔的笑聲。多年后,大約是上個世紀在九十年代初,一次在武昌司門口附近碰到他和葉老、王老頭滿面春風地走在一起,我趕忙上去打招呼;茧y之交劫后重逢,見面分外親熱,我握著三位老人的手談了好久。當我提及這件事時,郭老說這點小事你還記得?你不說我都差不多忘了。我說得人滴水之恩,當以涌泉相報,何況這還遠不止是滴水之恩,我怎么忘得了呢?我在路邊的水果店拿了三掛香蕉,三位老人高低不肯要,我強塞給他們,三位老人一臉燦爛的笑容。他們是見過大場面的人,不是在乎這點東西,而是對有人還記得他們的滿足。

  汽車朝六十里外的京山縣城開去,山里的公路坑坑洼洼,朱師傅的車開得很穩。在知道我們這些學生的情況后,他是這里唯一不把我們看作犯人的工作人員,不論是在表面上還是在心里。這不僅是因為他這樣說過,還因為我們很真切地感受到這一點(他家住在檔案大院,我們單個過去時,他常常給點吃的東西)。

  山區日夜的溫差很大,盡管是盛夏,夜風還是讓白天的暑氣全消。車窗外繁星滿天,沒有一點燈火的大地讓這星星顯得耀眼而深邃,很久沒有看見這樣無邊無際的夜空了。無邊無際的蒼穹讓人感到自己的渺小和人生的短暫,然而就是這無數的渺小和短暫延續成了人類歷史的長河,在看似無序和偶然的表象下,人類好像是漫不經心地一步步走到了今天。在上帝眼里,這些忙忙碌碌、時而刀光劍影、時而歌舞升平的人類,也許就像在人類眼里的終生勞作,時而相互廝殺,時而相安無事的螞蟻一樣不可理喻、不可思議。每個人都說自己掌握了真理,動不動就要去消滅別人的真理,這是不是個誤區?也許動不動就要消滅別人的真理本身也是一個真理,是現在的人們信奉的一個真理,古今中外都有人信奉它取得了一時的成功。但我現在寧愿相信它只是人類在其發展的最初階段必然要艱難躍過的一個坎,是要用無數的生命和漫長的歲月來證明的一個錯誤。人類有系統文字記載的歷史不過五千年,相對于還將有數十億年的未來來說,人類對于自身的認識肯定還處在直立前的爬行階段,并且是剛剛開始爬行。

  其實,每個人都是按照自己認識的真理在這個世界上認真地努力著。

  “一目了然”有“一目了然”的真理,那個為了一口飯而杜撰**革命罪證希望把我打入十九層地獄的小孫也有他自己的真理,你可以對他們的真理不屑一顧,但你無法改變這些真理的存在。他們生存的環境令他們只能那樣想、那樣做。如果你有足夠的權力,也許你能限制和影響他,在他們的生存環境有根本的改變之前,你有再大的權力,你的限制和影響只能發揮極其有限的作用。這個生存環境的概念里面還有一個重要的內容就是他們的過去、他們的歷史。要想改變他們的過去、改變他們的歷史,只有一個唯一的方法,那就是讓新的生存環境成為他們的過去,成為他們的歷史。這就注定了這改變必然是一個漫長的歷史過程。手握重權的人們,你們運用權力的方向是不是該有點改變呢?汽車在京山縣人民醫院門前停了下來,衛生員讓我在車上等著,他說先去聯系一下。

  朱師傅問我感覺怎樣,我點點頭,表示還好。沒有多久,衛生員來帶我下了車,朝急診室緩步走去,深夜來看病的人不多,我很快就坐在了值班的醫生面前。

  這是一位三十多歲的女醫生。可能是衛生員已向她介紹過我的身份,她沒問我什么,只是讓我把上衣解開,用聽診器在我胸部聽了好一會兒。郭教授的話讓我有了底,我只是靜靜地坐著,神色安然地看著她把聽診器在我胸前移來移去。

  “他沒什么問題。”聽了一陣后,醫生開口說話了。這話讓我深感意外。

  “不會吧?你再聽聽!毙l生員除了意外,還向她建議。

  “好吧。”這位醫生很大度地重新把聽筒貼在我胸前,又上下左右聽了一遍。

  “很正常呀,沒什么雜音。”這位醫生沒有改變她的診斷。

  “你注意聽一下,他的心臟在右邊跳!毙l生員不得已只有提醒她。

  “是嗎?”這醫生再一次拿起聽筒湊到我胸前,在左邊聽聽,又在右邊聽聽。

  “他是不是異位心?你看他神情自然,體態正常,一點異樣的感覺都沒有,如果是心臟被壓迫到了右邊,他還能這樣坐著?有極少數人的心臟跟常人不一樣,天生就在右邊,這不屬于病,叫異位心。以前你們有沒有注意到他這個情況?”

  她再一次堅持自己的診斷,認為她沒有錯,錯的是我的心臟,是它生錯了地方。她看到衛生員是個小年青,認為他缺少見識,就給他開闊眼界。我第一次聽到了“異位心”這個挺新鮮的名詞。

  “前不久我還給他聽過,他是正常的心位。不信你可以問問他!毙l生員有點急了。

  “你的感覺怎樣?有沒有哪里不舒服?”她這似乎才想起來該問問患者本人。

  我用手指指胸,又指指嘴,然后搖搖手,是想告訴她我胸部不舒服,不能說話。但她一臉的茫然,不理解我是什么意思。我把動作又重復了一遍,她還是瞪著兩眼迷惑地看著我。沒有法我只得忍住痛用力說出“胸疼,心慌,不能說話”幾個字。發出的聲很小,但她聽清了,為這幾個字,我付出的代價只有自己清楚。

  看著我說話時的表情,她的眼睛里出現了意外和驚訝,開始懷疑自己剛才是不是誤診。她又聽了一會后,起身出去領來一個年紀大一點的男醫生,這位醫生用聽筒聽了一下,對她肯定地點了點頭后走了。

  “這位病人的神態讓我發生了錯覺,我只從好的方面去想了。你需要住院觀察幾天,我去看看有沒有病床,現在是盛夏,病人特別多,床位有點緊。”說完后這位醫生再次出去了。

  我還是靜靜地坐著,衛生員不時的看看手表。

  那個女醫生回來了,還沒開口就一臉的歉意:

  “實在是沒有床位了,過道里都擺滿了臨時床鋪。不過話又說回來,就是住下來我們也沒有什么特別的對癥措施和處方,只能觀察。剛才我們幾個醫生特地議了一下,如果沒有意外,過幾天這空氣會慢慢被吸收的。你們是不是先回去?如果有什么情況再來,到時候怎么樣也要給你解決床位的!

  我好失望,原本以為怎么樣都可以過幾天人間的生活,盡管付出的代價略微大了一點,F在倒好,心臟都有了自己“新的里程碑”,在黑咕嚨咚的夜里我連人間的醫院都沒有看清楚是個什么模樣,就要怎么樣來又怎么樣回去了。怎么不得個大一點的病呢?那樣說什么也會讓我在這里呆幾天。我甚至想到這樣一個問題:如果我得的是絕癥,會不會讓家里和同學來見我最后一面?如果讓見我會說些什么?如果不能見親人最后一面就到馬克思那里去報到,那該有多遺憾。

  “我們走吧,先回去觀察兩天。你都看到了,不是我們不送你來住院,是你運氣不好。”邊說衛生員邊提著我的生活用品站了起來。

  我一肚子窩囊也只能悶在心里,不悶在心里也不行,想說嘴巴也說不出來,怏怏地跟在他后面,一步一步挪到汽車旁。朱師傅有點奇怪地問:怎么就回去?衛生員告訴他沒床位,朱師傅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回到看守所已經十一點多鐘了,勞累了一整天的難友們大都已經入睡。

  我艱難地在床上躺下,盡管依然疼痛難忍,但也抵擋不住疲勞和虛脫,在昏昏沉沉中我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第二天我醒來時天已經大亮,沒床位的事很快難友們都知道了,他們感嘆我的運氣不好,借出工和收工的機會,陸陸續續過來安慰我,要我保重,好好養病。

  生命的頑強和堅韌往往是超出想象的。

  除了衛生員給的幾片維生素C,沒有任何藥物,除了不夠份量的病號面,沒有任何其它的菅養補充,就這樣躺在床上,一天、兩天、三天,慢慢地我感覺癥狀在緩解、疼痛在減輕,說話不再那樣困難,能夠在號子里稍稍走動幾步。

  不過郭教授說心臟還沒有復位,不能掉以輕心。

  第四天中午,吃完飯我就上了床,翻了幾頁書后就睡著了。突然一個驚雷把我從夢中炸醒,醒來我還感覺到心臟在劇烈跳動。心想怎么一下就變天了?好利害的雷。起身看看窗外,意外的是窗外晴空萬里,陽光燦爛,未必是剛才來了一個晴天霹靂?

  剛才打雷了嗎?我問旁邊沒睡的人。

  沒有,這大晴天哪來的雷?他有點奇怪地看了我一眼。

  我怎么就聽見了一聲驚雷,把我的心炸得現在還嘣嘣直跳的。

  是不是做了個打雷的夢?他幫我找原因。

  不像是做夢。我搖搖頭。

  會不會跟你的心臟有關?他在幫我猜。

  對呀,他的話提醒了我,會不會是剛才心臟復了位,在夢中給了我一個打雷的感覺?

  過了一會兒起床鈴響了,難友們出工去了,不久郭教授來問情況,我把剛才的感覺和猜測告訴了他。他用聽筒聽了一下后說:為你慶幸,心臟復位了。還是年青好,生命力旺盛,恢復得快,以后真的要注意了。剛來那年你搞了個熱射病,這次又玩了個氣胸,下次你還想來個什么新鮮名堂?不要以為每次你都能這樣幸運。

  這是我想要就要、想不要就不要的么?我沒有接他的話往下說,而是向他提了一個問題:我為什么會有打雷的感覺呢?

  可能有點突兀,他一時沒有回答。

  見他沒說話,我就想當然地說:這是我胡亂猜的,說得不對你直管笑我?諝馐怯袕椥缘,肌肉也是有彈性的,會不會是因為空氣被吸收到了一定程度后,肌肉拉心臟回位的力量和空氣對它的壓力就慢慢逼近一個平衡的臨界點,到了臨界點后,兩邊力量的對比再往相反的方向稍稍變化一點,肌肉和空氣的彈性使得心臟的復位就在瞬間完成了。這復位的沖擊力太大,所以在夢中就給我來了一個炸雷。

  小李,你想不想學醫?郭教授饒有興致聽我侃侃而談,等我說完了,跟我開起了玩笑。

  想,當然想,做夢都想。我一副求之不得的樣子。

  真想假想?他跟我逗樂。

  真想。我是一臉的認真。

  你不想搞政治了?他一副打趣的神情。

  我本來就沒想,誰知道怎么陰差陽錯走到了這一步。我這是實話實說。

  那好,我收你做學生。他開始一本正經。

  真的?我裝著不相信。

  真的。你還不相信?他邊說還邊像個老頑童似地點點頭。

  我這顆心有點不老實,喜歡左邊右邊到處跑,你不怕?輪到我來跟他開玩笑了。

  到處跑的心我不怕,我就怕不知道動的死心眼。郭教授的幽默和風趣讓我笑了起來。

  最新全本:、、、、、、、、、、


  (https://www.dzxsw.cc/book/20498/1196231.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
主站蜘蛛池模板: 大理市| 敦化市| 上杭县| 朝阳市| 亚东县| 深圳市| 万源市| 娄烦县| 黄冈市| 南皮县| 临沂市| 区。| 西平县| 陆川县| 阿荣旗| 宿松县| 堆龙德庆县| 泸西县| 和林格尔县| 鹤峰县| 福贡县| 台安县| 罗源县| 湖南省| 随州市| 青岛市| 无棣县| 南康市| 鱼台县| 南召县| 揭东县| 龙山县| 定远县| 卫辉市| 沁源县| 紫云| 翁源县| 兰溪市| 佛山市| 通州区| 石阡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