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藕沒有現成的，需要自己做。

        好在并不復雜。

        她找出一個圓瓷盆，加水將小麥粉揉成面團，然后用水搓洗面團。

        這舉動讓本來站著另一邊的柳廚娘忍不住走過來，睜大眼瞧著。

        甚至廚房里的另外兩個廚娘，也安排了人圍觀，待會兒好講給她們聽。

        粗使婆子們也過來湊熱鬧，那個韓婆子第一個喊起來：“哎喲，大小姐真是不當年不知道柴米貴，哪有你這么作踐食物的。”

        姜小小一遍一遍認真洗著面團，頭也不抬說：“是嗎？我看廚房炒一盤青菜，都只用最嫩的青菜心，外面完好的菜葉子全扔掉。原來，侯府不允許這樣？”

        “你和廚娘們怎么一樣！”韓婆子最近聽了不少姜小小的事，加上仆婦們私下都傳這個大小姐只剩個名頭了，什么都沒有。所以有些飄，說話間完全沒有把姜小小放在眼里。

        卻忘了，只剩名頭的大小姐，也是大小姐。

        都不用姜小小說什么韓大娘直接一個大耳刮子打過去，打得韓婆子一個趔趄。

        接著，韓大娘面沉如水看著柳廚娘：“這種連主子都看不起的奴仆，大廚房還要留下？”

        柳廚娘和韓婆子沒有利益關系，就算有，也不值得為了她和大小姐對上。是以柳廚娘道：“拖下去，報給大管事，看罰去刷馬桶還是攆出府，都行。”

        韓婆子沒想到只是一句話就要落到這樣的結局。眼珠一轉就要去找交好的廚娘幫忙。

        說是交好，也不過是她平日里恭維比較多的人。

        可柳廚娘既然表態，自然不會只做一半，一個眼神，就有和韓婆子不對付的粗使婆子上前，堵嘴的堵嘴，抓住她的胳膊把她帶出去。

        韓婆子一走，廚房的空氣都清新了。

        姜小小動作流暢地處理洗好的面團，分成一個個小劑子，找了一根干凈的麥秸稈做出類似蓮藕的小孔，然后將初步成形的面藕上鍋大火蒸熟。

        這個過程需要時間，姜小小也沒閑著。

        來都來了，不如把晚飯一起做好。

        看見廚房里的豆腐很新鮮白嫩。

        姜小小詢問柳廚娘：“豆腐多少錢一塊？”

        柳廚娘常年板著的臉忍不住輕微抽動了下。大小姐真不是在嘲諷？

        她努力擠出一絲笑道：“大小姐想用豆腐做菜？”

        “嗯。晚上想吃釀豆腐。”

        “釀豆腐？”這又是柳廚娘沒有聽說過的。

        上回的炒面已經讓她驚艷，可是她不確定這大小姐肚子里有多少貨，值不值得她付出。現在倒是個考察的好機會。柳廚娘道：”正好大小姐晚飯的份例里有豆腐，大小姐如果自己做的話，盡可取用。”

        姜小小有幾天沒來廚房，倒是忘了自己有份例這回事。

        她眼睛一亮，道：“那份例里的肉、蔬菜、調料，我能不能都用？”

        “可以。”

        柳廚娘感覺自己的笑容都在發僵。

        這位大小姐，還真是一點勛貴家族的架子都沒有，活脫脫一個村姑。

        好在她只是一個小小廚娘，大小姐有沒有氣度都和她無關。

        她只需要關注大小姐的廚藝。

        因為姜小小又是做的一種沒人見過沒人聽過的菜，柳廚娘干脆請她去自己的專屬灶間動手。嘴上話當然說得很好聽：“大廚房煙熏火燎，用具也粗糙，大小姐如果想做點什么，以后可以用我的灶眼。”

        姜小小笑笑，并沒有感激柳廚娘的慷慨。

        因為，這是一場大家心知肚明的交易。

        釀豆腐做起來比面藕快多了。

        姜小小先切出一塊四四方方的豆腐，然后刀光幾閃，就撂在一邊去處理肉餡兒。

        韓大娘沒能跟進來。柳廚娘倒是在，她站著豆腐前仔細打量，也沒看出來豆腐有什么變化，以為姜小小剛剛只是耍了個刀花賣弄技巧，心中有幾分瞧不上：花里胡哨的技巧哪比得上扎實的做菜功夫。

        她接著去看調肉餡兒。

        這回姜小小的速度沒有做炒面那么快，柳廚娘每個步驟都看得清楚，心中越發失望，就是普通的餃子餡兒。大廚房里，那位姓周的廚娘最擅長，調出來的味道一絕。

        大小姐到底是村里出來的，沒吃過多少次肉吧？能調出什么好味道。

        柳廚娘這時候已經沒什么興趣看下去了，不過撐著面子繼續留在里面。

        她知道自己請大小姐進小灶間的事已經落入另外兩個人眼中。

        要是大小姐做出來的東西不行，連她都要受到嘲弄。

        免不了被譏笑幾日眼神不行。

        柳廚娘邊看著邊努力想要怎么找個借口讓自己體面些呢。

        姜小小這邊已經弄好肉餡兒。

        她把肉餡兒端到豆腐旁。

        姜小小伸手在大豆腐上一抹，竟然拿下一塊一寸半長一寸寬的豆腐。

        那豆腐四面光滑平整，看著就舒心。

        薄薄鋒利的小竹片出現在姜小小另一只手上。

        只見她捏著竹片輕輕在豆腐頂端一旋，就在豆腐上挖出一個圓圓的小洞。快速地抹了點生粉在小洞里，然后將肉餡往里一填，就最好了一個。

        接著她又是在大豆腐上一抹，拿下一塊豆腐來。如法炮制。

        柳廚娘這會兒已經不敢輕視了。她才想明白，之前的幾道刀光，恐怕就是大小姐在切豆腐。

        可是她竟然沒有看出來大豆腐有任何被切開的痕跡。而且，這些被分下來的小豆腐大小一致，就連她要做到，也需要時間，而不是幾刀就完成。

        柳廚娘意識到，這位大小姐并不簡單。

        她激動起來。

        在姜小小準備叫人進來燒火的時候，主動提議：“大小姐，我來吧。”

        “這豈不是太大材小用？柳廚娘的手哪里能做這些粗活。”

        “他們哪里能精確掌控大小姐需要的火候。”

        柳廚娘很是驕傲。

        香煎釀豆腐對于火候的要求的確比較高。姜小小還打算關鍵時候自己去調整，不過現在柳廚娘主動幫忙，這么好的助手，不要白不要。她點頭：“辛苦柳廚娘了。”

        燒熱鍋，加入冷油，等油溫差不多了，姜小小將三塊豆腐同時放進去。

        裝了肉餡的那面朝下。

        她一手轉著大鐵鍋，好讓三塊豆腐受熱都差不多，等底面開始變得微黃，就依次翻面，如此直到三塊豆腐變得金燦燦，才裝出在盤子里待用。

        豆腐她一共只切了九塊，三次就煎好了。

        柳廚娘以為這就好了，正要拍手起來仔細看看那散發著豆腐香氣與肉香的新菜，沒想到姜小小快速地把鍋洗了又放回來，依然是鍋燒熱后加油，接著又加入有咸味的醬汁和一些水，接著把煎好的豆腐放進去，蓋上蓋子悶煮。

        等更濃郁的香味從鍋里傳出來，柳廚娘按捺不住地伸了好幾次脖子，姜小小才選了一個黑陶小鍋，把釀豆腐裝起來，再撒上一把切好的翠綠小蔥。

        別說，這尋常廚娘們都瞧不上，根本不用的黑陶器，裝著金黃色的豆腐，別提多好看了。那小蔥更是錦上添花，像熱情的小手在招呼人快去嘗一嘗這美味。

        “咕咚。”

        灶間里響起柳廚娘咽口水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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