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子

        我對巫女怎么看？

        我？

        我這種人？

        在這個國家問這種問題合法嗎，不會被拖出去砍頭嗎，或者，起碼斷手斷腳吧，笑。

        “莉莉！鐵子大人！”

        ”鐵子大人！”巫女向我沖過來，一個滑跪，抱住了我的脖子。鐵子大人、鐵子大人、鐵子大人。女孩脆弱的指甲在我后頸微微吃力，柔軟的臉貼在我頸窩上，像只小型動物那樣簌簌抖動。

        整個世界和我、都是風吹細雨、雨打桂花的味道。

        我輕輕蹙了下眉，掙扎著從想這個幻境里醒過來。

        “巫女大人！”猛地睜開眼，巫女就站在我眼前，握著指梢，低低地望著我。我往后一躲，狠狠磕在了石桌上。

        “哎喲臥槽……對不起！”

        “’’對不起’？”

        “沒……咳嗯，你找我有事嗎？啊，今天的零件已經(jīng)送過來了是吧。”我岔開話題。當然沒法說剛才做了什么夢了……但，嘖，也太他媽真實了。

        “不……其實，”巫女在我面前蹲下，“還沒送過來，晨鳥才鳴過兩遍。”

        啊……我這才注意到日光的顏色就像初生的麥麩，還有些淺淡。發(fā)生了什么嗎？一般，巫女要到雞都叫完，上午都過去一半才來找我的。我這才想起定睛去看巫女的樣子，與平時確實有細微的不同。具體是哪里我說不好……但今天她的頭發(fā)沒有梳起來，不僅散亂還有一些貼在頰口，唇角粘得那一根……咳嗯咳嗯。“巫女大人，我不是故意……”我絕望地低下頭。停不下來啊。

        “鐵子大人，其實……我確實是有件事情拜托你。”巫女根本沒有聽我在說什么，只是像看不夠什么東西一樣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我。嘶，她的眼睛像遠古戰(zhàn)場上、開在參天龍骨上的矢車菊。

        饒了我吧巫女，這樣注視下的拜托，世上沒有人能拒絕的。

        “鐵子大人，不要再在這里休息了。”

        “我……啊？”

        “拜托鐵子大人……每天和我一起休息。”她微微遲疑了一下，但緊接著就露出堅定不移的神情：“我希望每天早上睜開眼睛，都能見到鐵子大人的身影。”

        噩夢。巫女是那么說的。

        但當我問她是什么樣的夢時，她又閉口不言。

        喂，無論是什么，我能對您的噩夢做什么呢？難道不是因為看到我才更容易做噩夢嗎？——我廢了好大的毅力才忍住沒這么說。

        但是除此之外，還能有什么目的呢？巫女大人真的真的不是個腹黑女巫吧，會用男人那兒的血做儀式什么的……話說回來，什么樣的女人會邀請男的去她屋里呢？除非巫女對我……

        喂，閉嘴吧。我忍不住咧開了嘴角。

        “還是別了吧。”我回復她。

        “為什么？”

        這讓我怎么回答……“因為我現(xiàn)在小便都是靠莉莉，到你屋里沒法弄。”我選擇了實話實說。

        “我可以幫忙的。”

        不不不，你不行。

        “巫女大人，我還是個男人，你同意嗎？你就不要再為難我了。”

        話說得不好聽，但管用。巫女的眼睛立刻就黯淡下去。她眼里的焦距從我臉上散開，思維似乎也暫時離開了這個地方。

        呼。我長舒了一口氣。然而——

        “鐵子大人。”僅僅數(shù)秒之后，巫女又一次喊住了我。我聽不出她的口氣有什么變化，但怎么覺得有點要大事不好了。

        “鐵子大人，做個交易吧。”我看錯了嗎，巫女大人微微鼓起了嘴。“你是個男人，但也是個雇傭兵，對吧？我愿意提供你能接受的價錢，雇你每天晚上到我屋里陪我。”

        “……”

        忍不住笑了。總是蹲著和我說話，明明沒法平起平坐，卻非要屈尊找齊我的視線。巫女的模樣倔強又執(zhí)著，她一直如此。然而，今天的巫女又和以往不大一樣。大多數(shù)時候她冷靜冷漠，主動邏輯，這一次卻明明知道自己的要求莫名其妙，還要無理取鬧。

        這樣的巫女……我并不討厭呢。

        “行啊大小姐，”我答得爽快，“我價錢很高哦，只要你能弄得到。”

        她沒有說話，灼爍不服氣的眼睛分明是在問：你叫我什么？

        “愿意為您效勞，”我憋著笑，微微欠了欠身：“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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