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一出，原本嘈雜的港口，瞬間鴉雀無聲。

這是鬼市的第一個規矩。

開市之后，直到開船以前，不允許再交談了。

接下來還得搜身，蒙眼。

等上了木梯子，就會有人客氣的遞上一根蒙眼的黑布。

乖乖蒙上就行，要是不樂意戴這玩意，就會有人來幫你樂意一下。

蒙上之后，會有人拿木棍子牽著你，走進船艙里頭。

船艙里頭，都是被分成一個個的小房間。

里頭就一張桌子兩個板凳。

頭頂上一盞瓦數比較高的燈泡。

坐上板凳，這時候就隨你了。

反正接下來，一直到開船之前，這房間都是在外頭鎖住的。

出也出不去。

我那是第二次上鬼市。

之前老頭子帶我上的時候，規矩還算摸清楚一些。

把土貨小心的擺好在桌子上頭。

接下來就耐心等著就行。

大概一杯茶功夫。

又是一聲汽笛聲響起。

感受到船體在慢慢啟動，這次的鬼市才真正的開市了。

為了防止賣土貨的人里頭混進扣子。

所有來收土貨的人，都是戴著一張鬼臉面具。

除了雙眼睛，啥也看不到。

船艙里頭，一直傳來很多雜亂的腳步聲。

那些腰里別著家伙的男人，在船艙里頭一刻不停地巡邏。

這么些年，我還真沒聽說過誰敢在鬼市上鬧事的。

船開后，又過了很久。

我那房間的門上，才傳來一聲輕微的咔噠聲。

走進來一個身穿黑色長褂，跟民國時期一樣打扮的面具人。

一屁股坐在我對面。

“幾件土貨？”

“八件，四件連軸（同套，我們那叫連軸，各有各的叫法。）。”

我客氣的回答。

那人輕輕哦了一聲。

帶著特制的黑色絲絹手套，慢慢的拿起桌子上的銅蛤蟆，舉在眼前，仔細的看了又看。

我知道，我摸出來的這幾樣東西，雖說品相好，但是在古董里頭，還是只能算平庸貨色。

屬于那種，能收，但是賣不出大錢的貨。

真賣上錢的東西，不是簡簡單單就能從土夫子手上出來的。

真的，別覺得盜墓是什么玄乎的事，真能撞上什么國家級寶物那種，跟中彩票其實差不多，我就記得那鳳袍，那是真能叫價。

聽著那人嘴里“嘖”的一聲。似乎是對銅蛤蟆不是很滿意。

輕輕放下之后，就朝其他的拿去。

鬼市的這幫收土貨的人，眼睛毒得很。

把那件三色蘿卜看了又看，甚至放在鼻子下頭猛吸了幾口。

“土味挺新啊。”

“剛從地里頭挖的，我都沒酸洗，上頭土都是地下的，能不新嗎？”

我說的也是實話，這兩天在胖子家找了半天，也沒找到我鋪子里頭使的那些酸洗的東西。

當時想著到鬼市出貨，洗不洗都沒啥所謂了。就算了。

“云南那邊出的貨？”

面具人冷不丁的冒出一句。

我笑笑沒出聲。

我們出昂普一天，昂普那工地的墓葬就見報了。

連我那個盜洞都在報紙上頭。

不過報道上說的是，盜墓沒能成功，古墓墓葬現在保存基本完好。

這種官方找補的話聽聽就行。

明眼人一眼就知道了。

坐我對面的面具人，仔細看了桌上土貨得有半個鐘頭的時間。

才閉上眼睛，靠在小房間墻壁上。

過了好一會，才深深吐口氣。

“是全出還是單出？”

我心想這人嘴里都不是廢話嘛，我都擺明面上了，不全出了留家里生崽？

但是嘴上還是很客氣。

“全出。”

說完這話，那人摸了摸臉上的面具。

躊躇了一會。

“公道價，二十七萬。”

這個價其實比我心里要低了很多。

我當時想漲漲價，掰扯一下的。剛張開嘴還沒說話。就被那人擺手打斷。

“這土貨燙手，我們東家得壓手里壓兩三年才能出，行里人都知道昂普那事，這價已經很公道了，再開口就算了。”

我想了想，好像確實是這個道理。

昂普那事，接下來行里人都清楚這事。這段時間出得唐貨都得好好問問來路。

咱們這行，都謹慎得很。

二十七萬也不算底得離譜，我只是思考了一會，就點頭同意了對方的價格。

這單生意做完。

那人也不急著拿走土貨。

只是留給我一個木牌。

這玩意，就是我們交易完成的憑證。

下船之前，有人會來對，憑證對上了，會有專人來交錢收貨。

簡單來說，現在已經沒我啥事了，等著下船收錢就行。

即使交易完成，我也不能出那個房間。得在房間里頭坐著。

因為我進來之前，就已經給鬼市的人報了，我是來出貨的。

整個船艙分為兩三個部分。

出貨，買賣消息的，買賣火器那些玩意的，都被分開了。

互不打擾。

我們做完生意的，在下一個停靠點就得下去。

我記得是到了株洲的一個下屬縣城，叫醴陵這地方吧。

船在河上走得很慢。

到醴陵這地方，只下不上。

離開鬼市，那就不歸鬼市管了。

懷里抱著錢的，最好跑快點。

這世上做什么奇怪活路的都有。

前幾年，酒駕這事出來，酒店門口全是盯著人車屁股撞的，就是看人喝了酒，報警也沒用，那些個混混就做這生意來錢。

當時也有人，專門盯著鬼市里頭下來的人。搶奪錢財。

我是夜里凌晨兩點下的。

原先用來裝土貨的背包，現在裝著二十七萬的現鈔。

沉甸甸的。

看著港口邊上的黑漆漆的樹林，我心里比這包都沉。

因為除了鬼市的人，誰也不知道下一站停哪，反正都是順著河開，除了上市得點固定，下市的點從來都是隨機的。船家愛停哪停哪。

這樣反而安全些，那些守著船上下來賺錢的人，他們也得撞運氣。

我也沒法子叫上六爺和胖子來接。

從港口下來的人很少，主要是我這種，目的明確，就是為了出貨的人，在鬼市上還是少數。

攏共下來才兩三號人，順著港口前面的馬路，一溜煙都跑沒影了。

我把包反背到胸口。

朝著馬路拼了命的跑。心里一直在祈禱，別被人給盯上了。

鬼市可不管咱們要不要防身，上去之前，身上要是帶了啥槍的，都給卸了。

在那群轉盯著我們這類人下手的眼里，我們跟行走的人民幣沒啥區別。

就在我心里一直默念別出事的時候。

邊上的樹林里頭，猛地傳來一聲鞭炮響聲。

驚起了一林子飛鳥。

“nia你的鬼，站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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