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向陽3
第二天一大早的溫無恙,并沒有和平時沒什么區別。
就像是昨晚的溫無恙并不復存在。
溫父帶著溫無恙去買了一個手機說是以后聯系方便些。
誰都沒有拒絕。
拿到新手機的溫無恙,其實看不出一點的開心。
店員打量著溫無恙,說實話,溫無恙的確生得好看,店員也見過不少,可是這種拿到手機跟拿到一張紙沒什么區別的人,還是第一次見。
溫父對溫無恙是真的愧疚。
想要對溫無恙更好些,卻發現,溫無恙早已不是總是跟在他身后的小孩里。
十七歲的溫無恙,跟他的身高已經差不多了,也是在這一瞬間,溫父覺得自己老了。
他拍了拍溫無恙的肩膀。
歲月無情。
“阿恙,好好學習。等假期,我們一家一起出去玩?”
過了一會,溫無恙點了點頭,反應有些遲鈍。
看到溫無恙這個樣子,溫父的心更痛了。
以前的溫無恙,絕不會這樣的。
是他一直以來,都忽略了溫無恙。
因為家里還有懷孕八個月的繼母,溫父并沒有多待,就回去了。
回到家的溫無恙,直接躺在床上睡覺。
說真的,看到溫父的那一瞬間,他就像是抓住了什么東西。
溫無恙也說不清楚,自己為什么那樣……其實周生的話對他來說,真的無關痛癢。
可是就是不知道為什么,就是控制自己的情緒。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就是冷靜不下來。
他想要讓自己冷靜下來,可是做不到……手和腳一直在抖,從關上門開始那一刻。蘇見那鑰匙開門的那一刻,他更是慌。
然后用自己的身體抵擋住門,不讓外面的人進來。
蘇見的力氣比他大上很多,溫無恙好幾次都差點抵擋不住。
溫無恙一點睡意都沒有,看著白色的天花板,想到了陳新蕪。
那個人,現在怎么樣了?
沒有任何緣由,就是想陳新蕪。
可是想到陳新蕪,也想到了周生。
他應該和周生道個歉的。
可是他已經將周生的名片扔了,根本沒有任何的聯系方式。
溫無恙握著自己的新手機,蘇見和溫馨都不在,他試圖去垃圾桶里找到被撕掉的名片。
蘇見并沒有把周生的名片扔了,所以溫無恙一眼就看到了名片。
他能猜得到,這是周生新給的。
照著上面的手機號,溫無恙發了短信過去。
發完,心里才有些好受。
溫無恙隨手把手機放到了桌上,打開了電視機。
上面播放的是本市的一則新聞:本市最大印刷廠發生火災,數百名員工被困。消防員正在努力……
剩下的溫無恙沒有看下去,緊緊盯著那錄像。
沖天大火,濃煙滾滾。
他們沖進大火,沒有遲疑,后面的解說都是亂七八糟的。
溫無恙看著他們,沖進大火,救出被困人員……身后是大火,眼前是別人生存的希望。
他們的臉并不能夠看的清楚,可是每一張臉,都是值得尊敬的。
一種自豪感在溫無恙心里噴薄欲出,他們是值得尊敬的。
無一例外。
此致,致敬。
一張名為《致敬》的油畫在各大網絡平臺瘋狂轉發。
背景是燃燒著的大樓,濃煙滾滾,看不見天,穿著紅色衣服的消防員,扛著水槍,跑進大火里。
右下角的“致敬”二字,以及標著yong的署名。
一時間,網絡上的人都在好奇,這個yong是誰?
陳新蕪看到這幅畫的時候,是返校的前一天。
我的媽呀溫無恙這么牛逼的嗎,她這是遇上了什么神仙同學!!
當機立斷,陳新蕪想給溫無恙發個短信送祝福,手機拿在手里,打字的手卻按不下去。
她沒有溫無恙的聯系方式!
爬山那么好的機會她居然沒跟溫無恙要聯系方式?!
試問還有她這么蠢的人嗎?!
陳新蕪一遍懊惱,一邊在書上寫下了溫無恙三個字,接著,在這三個字的旁邊,寫下了yong,畫上了等于號。
根本難以想象這兩個人是同一個人。
可是溫無恙那么優秀一個人啊,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他本應有光明未來。
陳新蕪不是話嘮,對于保守秘密什么,她向來在行,所以也沒有和任何一個人說,yong就是溫無恙。
一想到溫無恙在課間食用氟西汀,她又覺得自己明白了什么。
溫無恙也沒想到自己的這幅畫會有那么多的轉發,一瞬間的手足無措是有的。
他不打算讓自己有很多的關注,他就想自己安安靜靜的待在角落里。
因為這幅畫的瘋狂轉發,溫無恙沒少接周生的電話。
都是在約稿。
哪怕溫無恙在那條道歉短信中一再說明自己的狀態不適合繪畫,不適合和周生的長期合作,但是周生似乎絲毫不在意,依舊在堅持。
用他的話就是:“鐵棒磨成繡花針,水滴巨石穿,失敗是成功之母,我相信,只要我堅持跟你約稿,總有一天你會看到我約稿的真心跟我合作的。”
那是相當的……有毅力。
直到后來,溫無恙不接周生的電話了。
他對這種商稿沒有興趣,更何況,他現在的樣子去畫稿,是心有余力不足。
國慶假期眨眼就過,迎接他們的,依舊是枯燥的學習。
溫無恙是松了一口氣的。
這幾天,他都沒有看到沈玫。
他并不想看到沈玫,沈玫于他,標志著他噩夢的過去,而且這個噩夢,可能還會重新上演。
也好在沈玫是高三,并沒有那么多的時間管他。
復課前一天,溫無恙去了一趟醫院的心理科。
他沒藥了。
雖然溫無恙來空山鎮沒多久,可是心理醫生對他還是熟悉的。
因為蘇見。
溫無恙帶上了自己的病歷,拒絕了溫馨說要一起去看醫生的要求。
可是溫無恙說出自己吃過的藥之后,醫生還是訝異的。
氟西汀,勞拉西泮,舍曲林……
溫無恙吃過的藥不少。
醫生放下溫無恙的病歷,問他:“你覺得這段時間,你的情況有沒有改善?或者加重?再或者……再或者,和你患病之后的日常一樣。”
溫無恙坐在醫生的對面,聽到這句話,溫無恙放在膝蓋上的手慢慢握緊。
室內開著窗,有風吹進,將窗簾吹得鼓鼓的。少年心思一如平靜湖面,因風泛起微瀾。
復課后學校干的第一件事就是考試。
因為空山第一中學本就是單人單桌,模擬考也不分班,拿了試卷直接考。
考的第一門就是數學。
學渣如溫無恙,把學校班級姓名等一系列基礎信息填完之后,就對著試卷發呆了。
溫無恙咬著筆桿,想到了以前沈玫嘲諷他的話:“學渣就別托后腿了,字那么丑批卷老師都不想看,答不出來就算了。”
溫無恙看著自己的字,心里越發不平衡。
寫字好看有什么用呢?答題也是答不出來。
溫無恙側頭,看向了陳新蕪。
數學對于陳新蕪來說不難的,溫無恙看過去,她似乎如有神助。
嗯,是傳說中的下筆如有神。
他低頭,往后翻,看其他的題。
有些題,似乎講過,但是沒有印象。
他記不住。
生病后,記憶力越來越差。
略思索一番,溫無恙下了筆。
他看過陳新蕪的數學筆記,很詳細,比起上課聽老師的,思路更加清楚些。
寫下了第一個公式,溫無恙心里有些底氣,繼續驗算。
溫無恙討厭數學。
數學是沈玫的強項。
他們兩個人,是完全相反的存在,本可以像平行線一樣無法相交的。只是突然有一天,這種平衡定律被打破了。
考試時間90分鐘。
90分鐘,對于溫無恙來說格外漫長。
好在是單人單桌,如果溫無恙有同桌,一定會發現他的手非常抖。
不單是手抖,腿也抖。
幸好。
沒有親密接觸,是不會發現的。幸好。
成績出得很快。
溫無恙的成績并不好,年級倒數。
好在溫馨和蘇見對于成績并不是很在意,知道成績后,還寬慰溫無恙:“沒事,一次摸底考而已,不用放在心上。”
他輕輕地應著。
他以前的成績雖然差,但是不至于倒數。
溫無恙握緊了手。他退步了,退步得很嚴重。他真是越來越差勁了呢。
這次的考題總的來說并不算難。
陳新蕪的成績還好,不是太差,年紀前一百五。
總的來說,他和陳新蕪的距離,不僅僅是一個成績。
但是班上的平均分,真的不算高。
數學老師敲著黑板講解,有些不耐煩:“這個題我說過多少次了,還有多少人沒有寫出來?這是送分題啊,送分題懂不懂!”
底下的學生大氣都不敢出。
除了——
溫無恙握緊了雙手,他的身子在發抖,眼睛里水霧彌漫,擋住了她原本好看的眼睛。
為什么……
為什么,偏偏是這個時候。
數學老師一看溫無恙,下意識以為他在和自己做對,語氣忍不住拔高:“最后的那一個,叫溫無恙對吧?你對我有意見?你不看看你這次數學成績多少分?”
坐在下面的溫無恙咬緊了舌頭。
不行啊,不能哭出來。哭出來……所有人都會把他當異類的……
不許哭。
溫無恙!不許哭!
陳新蕪看過去,就看到了溫無恙握緊的雙手。
像是要把自己的雙手摳出血一般。
溫無恙低著頭,眼淚掉下來,滴在他的校服褲上,流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水印。溫無恙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痛恨過自己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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