獎狀是周生親自送到溫馨家的。

        非常不巧的是，那天溫馨和蘇見都不在。

        溫無恙給周生開了門，給他倒了茶水，除此之外，一句話都沒有多說。

        “這是你的獎狀。”

        溫無恙接過獎狀，然后對折，壓在了茶杯下面。

        就像是一張廢紙。

        “yong……”周生有些尷尬，“我想跟你說說合作的事情。”

        溫無恙并不敢興趣，低著頭，看著桌面。

        “我想請你給我們雜志畫插畫，你放心，稿費不會少的……”

        溫無恙還是沒說話。

        周生明白，溫無恙并不感興趣，換了個話題：“你能不能告訴我，這三年，你都去了哪里？為什么一點消息都沒有？”

        溫無恙突然抬頭，眼神里突然多了戒備。

        “我就是單純的想跟你合作而已。”周生都被溫無恙的眼神嚇了一跳，“這是我的名片。”

        說著，就將名片放在了溫無恙的面前。

        溫無恙看都沒看一眼，直接撕碎，跑進了房間，然后反鎖。

        因為情緒激動，他的胸口不斷起伏，甚至手都是抖的。

        周生搞得莫名其妙，敲了敲門：“yong？我沒有惡意的。”

        溫馨和蘇見剛好回來，看到周生，忍不住問：“你是誰？”

        經過上一次的事情，兩個人的戒備心都強了些。

        “我……我就是來給yong送獎狀的，順便跟他談談合作的事情，我不知道我說錯了什么，他就跑了進去……”

        溫馨臉色慘白，連忙拍著溫無恙的門：“阿恙？阿恙，你在里面嗎？我是姐姐嗎？你開門啊。”

        “我不開！”完全是吼出來的！

        “溫無恙！”蘇見拍了拍門，“你給我開門！”蘇見試了試開門進去，可是里面反鎖。

        蘇見無奈之下拿了鑰匙，開門進去。

        正要推開門的下一秒，因為里面的力量門再一次關上。

        “溫無恙！”蘇見用力推著門，“我是蘇見，有什么事跟我說！”

        “我不聽！”

        “那你開門！”

        “我不開！”

        最后，還是蘇見和周生一起用力，才推開了門。

        室內一片漆黑，沒有開燈，但還是能聽見哭聲。

        蘇見開了燈，就看到了角落里抱成一團的溫無恙，蘇見想要走過去，溫無恙就像是發了瘋一樣：“你別碰我！”

        力氣很大，蘇見就生生挨了一巴掌。

        “阿恙，我是姐姐啊！”溫馨怎么也想不到，前幾天還在對著她笑的弟弟溫無恙，今天就成了這個樣子。

        “你滾開！”溫無恙閉著眼睛，一把將溫馨推倒在地。

        “溫無恙！”蘇見試圖抓住溫無恙的手，卻被打開：“別碰我！滾啊！”

        溫無恙像是瘋了一般。

        在哭，在嘶吼，在抗拒任何人的接觸。

        “阿恙，有什么事跟姐姐好好說說！”溫馨還在大聲喊著溫無恙，“別嚇唬姐姐，好不好，阿恙！”

        “別碰我啊！”溫無恙掙扎著退至墻角。

        實際上，他本身就蹲在墻角，根本無處可退。

        “溫無恙你冷靜點！”蘇見只覺得自己的太陽穴突突地跳。

        誰都沒有想到過會發生這種事。

        尤其是周生。

        他只是過來試圖談個合作，沒想到會發展成這樣。

        周生似乎突然明白了，為什么三年的時間，yong會銷聲匿跡。

        他病了。

        而且這個樣子，一定非常嚴重。

        “阿恙，你睜眼看看看我，我是姐姐啊！”溫馨完全沒有見過這種情況，這下子完全慌了。

        “yong！你不畫畫了嗎！”

        聽到這句話，溫無恙先是一愣，隨即去拿旁邊的桌上的剪刀，要往手上戳。

        周生反應還算迅速，用盡全力才搶過了溫無恙的剪刀，也不知道為什么，溫無恙此時此刻的力氣非常大，周生看著都覺得有些頭疼。

        “別碰我！”失去了剪刀，溫無恙愈發嘶吼：“別碰我！滾出去！”

        許是因為嗓子說了很久的緣故，聲音有些沙啞，在說什么，都有些難以辨認。

        溫無恙站起身，想要奪門而出，卻落盡一個懷抱里：“無恙！我是爸爸！”

        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浮木，溫無恙用力地摟著溫父，大聲哭泣。

        誰都不敢想象剛剛到底發生了什么。

        最后，溫父抱著溫無恙，蹲在地上。

        溫無恙看著天花板，躺在父親的懷抱里，像是被海浪沖到沙灘上的魚一樣，大口大口呼吸。

        他的手和腳，甚至還在抖。

        蘇見揉了揉眉心，對周生說：“周先生，我們阿恙的情況有些特殊，別的事情，我們改天又說吧。”

        非常直白的逐客令。

        周生也不好再說什么，把自己的名片遞給了蘇見。

        溫父的過來，是想給溫無恙一個驚喜的。

        他沒想到會看到這么一幕。

        溫父抱著溫無恙，心里有種說不出來的情緒。

        是的，當初溫無恙有些奇怪的時候，他并沒有放在心上，甚至蘇見跟他說溫無恙有抑郁癥的時候，更沒有在意……就算是溫無恙要從陽臺跳下去的時候，他只覺得這孩子的叛逆期到了，打一頓就好了。

        當然，他沒有真的打溫無恙。

        抑郁癥啊，那不是想多了才會有的病嗎？

        所以那時候，他才會堅定地認為溫無恙沒有病。

        溫無恙本身就是繪畫這方面很厲害，但是這方面又非常燒錢，溫父是不大喜歡的。

        可是時至今日，溫父才覺得后悔。

        他對不起溫無恙。

        溫無恙的這個樣子，在打他的臉，在告訴他，他的兒子，溫無恙是真的病了。

        “無恙啊……”溫父抱著溫無恙，第一次流下了悔恨的淚水。

        他為什么不那么在意溫無恙的情況呢？

        明明溫無恙已經嚴重到這個程度了，他憑什么認為抑郁癥只是想多了？

        蘇見嘆了口氣，讓溫馨去給溫無恙泡一杯糖水。

        溫馨從桌子上拿起杯子，就看到了那張被溫無恙折疊壓在杯子底下的獎狀。

        溫馨打開，上面打印出來的鉛字都在告訴她，溫無恙拿了第一名，溫無恙很優秀。

        就算是許久沒有拿起畫筆，就算是許久沒有拿起畫筆，他依舊是那個傳說。

        依舊是那個風光無兩的yong。

        溫父抱著溫無恙坐在床上，溫無恙的手腳還在抖，溫父握緊了溫無恙的手。

        自從前妻死后，他對溫無恙的照顧的確不夠，甚至還有些忽視。

        后悔是什么味道的，此時此刻，溫父無比清楚。

        溫馨拿著糖水走過來，哄著溫無恙：“阿恙，喝點糖水吧。甜的，不苦。”

        溫無恙直接別過了頭，用行動表示拒絕。

        “無恙，喝一口吧。”蘇見也跟著勸，“你看，姐姐姐夫什么時候騙過你呢？”

        好說歹說，溫無恙只喝了一口，然后不管怎么勸，都不愿意喝了。

        溫馨很識相的，拿著杯子走了出去。

        逼溫無恙喝，是沒有什么好處的？

        蘇見嘆了口氣，問他：“阿恙，還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溫無恙一言不發。

        “要不，你明天跟我一起去醫院吧？”

        聽到去醫院，溫無恙就像是發瘋了一樣：“不去！我不去！”

        說著，掙扎著到床腳，抱緊了自己。

        蘇見連忙安慰：“不去不去，我們哪里也不去。就在家里。”

        蘇見甚至有些覺得，自己應該面對現實了。

        溫無恙的情況并沒有好轉。

        每一次好轉，都是他的錯覺。

        蘇見走了出去，然后關上了燈，讓他們父子單獨在一起。

        蘇見走到客廳，就看到溫馨坐在桌子上，手里拿著的，正是溫無恙的獎狀。

        溫馨曾以為，這是一個好的開始。

        可是現在看來，真的不一定。

        “沒事的。”蘇見拍了拍溫馨的背，然后半蹲下身，“無論發生什么事，我都在你身邊。真的，溫馨，我說真的。”

        溫馨俯下身，抱住了蘇見。

        她是真的怕極了。

        將溫馨哄睡著，蘇見這才按照名片上的號碼給周生打電話。

        “周先生，你好，我是蘇見。”開門見山，從不拖泥帶水。

        周生有些訝異：“是嗎？yong怎么樣了？”

        “那不是你應該管的。”蘇見一點面子都不給，“我比較好奇，你和我們阿恙，是什么關系，還有，你有跟他說了什么？”

        周生一時之間有些百口難辯。

        “蘇先生，你是不是對我有些誤會……”

        “誤會什么的我不想知道。”蘇見冷冷打斷，“我只想知道，你跟他說了什么，刺激到了他。”

        周生想了想，才將自己和溫無恙的對話內容全部說了出來。

        蘇見氣得手都在發抖：“阿恙本來就抗拒提起那段過往，你倒好，要他把傷口重新撕開給你看？”

        面對蘇見的質問，周生一時之間，都覺得手足無措：“我……我真的很抱歉。”

        “你不用抱歉。”蘇見說，“我只希望，你從今以后，都不要出現在阿恙面前了。”

        “yong生了什么病？能否讓我知道？”

        “你是他為什么，我憑什么告訴你。”蘇見實在是生氣了，不然放在平時，他說話絕對不會這般帶刺。

        “我們阿恙的事情，你要是敢打聽，我絕對不會放過你。”說完，蘇見就掛斷了電話。

        周生握著被掛斷的電話，表情非常復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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