縉云剛剛起身。

“嘩啦！”

便見在其四面八方，水墨不斷暈開，數道陰陽憑空乍現，緩緩旋轉，萬千陰陽之力不斷交織著。

緊接著，便傳來了老者略帶警告的聲音：“老朽雖然只是一縷殘魂，卻還剩下些本事！況且看小友的模樣，亦非本尊吧……”

縉云眉頭一緊：“你今日若執意要保他的話，恐怕會灰飛煙滅，當真值得？”

太上道祖回答得斬釘截鐵：“老朽本來就已經是故去之人，何來值不值得？”

縉云沉吟片刻，又道：“晚輩可以答應前輩，此子縱死，在百年之后，定還你三清一脈，一個更為優秀的傳人！如何？”

老者聞言，語氣卻荒唐無比：“小友誤會了！風無塵他并非是三清一脈的傳人，他只不過是老夫的弟子，僅此而已！百年之后，你縱能還老夫十個、百個弟子……那也終究不是風無塵！”

“什么？”聽到此處，縉云眉目一驚：“他不是三清一脈的傳人，你卻還拿這三清一脈這最后的氣運護他……如今卻是輪到晚輩好奇，為什么？”

“呵……師父護徒弟，沒有什么為什么？”

“……”

縉云沉默之際，老者繼續說道：“天衍四九，遁去其一！此子身上縱有大氣運，卻注定不可能成為任何人的棋子！但也正是如此，他才有無限可能，小友何不看看另外一種可能呢？”

“……”

縉云依舊保持著沉默。

而在其身側，聽罷太上道祖這一番話，風無塵心中頓覺一陣暖流淌過。

師傅救徒弟，沒有什么為什么！

太上道祖，是真心將他當成了弟子，而非一個實現太上道目的的工具。

“……”

卻也不知過了多久，縉云的神情五味雜陳，不過很快，便恢復了平靜。

只見其將長劍收回鞘中，輕嘆一記：“果然，姜還是老的辣啊……前輩這一番說辭，倒真讓我找不到反駁的話來！也罷，既然你說他身上有著無限可能，那且讓我親眼瞧瞧……”

話時，縉云又側目看向風無塵，旋即，劍指輕抬，一道金光打入了風無塵的眉心。

卻還不等風無塵反應，金光已然入體。

旋即，化作一道金色的鎖鏈，隱入其體內，消失不見。

“這是……”

“這便是你的九斬機緣！我說過，你與常人不同，想要突破九斬，便需斬殺至親至愛之人！我給你十年時間，不管你用何等手段，只要你能做到，這道枷鎖自解……如若你做不到，我依然會殺了你！”

“一言為定！”卻不等風無塵回話，太上道祖已然替他應了下來。

縉云沒有繼續說話，其身子逐漸化作星星點點，消散在了二者身前。

而風無塵正眉頭緊皺，滿心思量著縉云的要求，甚至連后者消失都不曾注意到。

“在想什么？”

得問，風無塵才瞬間回神，旋即苦澀一笑：“要斬殺至愛方能破鏡，弟子……只怕是做不到了！”

“慌什么？為師既然敢答應那小友，自有手段幫你……”

風無塵眼中精芒一閃：“師尊有辦法？”

老者笑了笑，旋即，輕聲嘆道：“本來，太上道的最后一門神通，打算晚一些再傳你，如今看來，卻是晚不得了！徒兒，凝神靜息！”

心知老者要對他傳法，風無塵閉上了雙眼，盤膝而坐，靜下了心來。

老者指尖一點，一道金光已然沒入了風無塵的眉心。

而風無塵只覺醍醐灌頂，待老者傳法結束，其腦海之中，已然多出了太上九章經的最后一經——太上化凡經！

而領悟此神通的一瞬，風無塵也瞬間明了了太上道祖所言何意。

所謂太上化凡經，可讓天人一縷真靈，化作血肉凡身，入世百年，全然以新的身份與角色，去體會眾生疾苦，人間百味。

“師尊的意思，是想讓我以太上化凡經化出化身，讓他去替我前去斬掉這層枷鎖？”

老者點頭：“你悟道之關竅，即是斬殺摯愛，便以化身入世，尋一女子共度十年，十年之后，斬之即可破局……”

“可是……”風無塵卻又一時糾結：“那被我斬殺之人，卻又何其無辜？”

“唉……”老者長嘆一記：“大道無情，為尋大道，總有犧牲！孩子……你雖有雷霆手段，卻同時擁有慈悲之心，這與你而言，卻非好事！有些時候，你必須作出取舍！”

風無塵思量許久，卻心知不會有更好的辦法，當即做出了決定。

“好！還請師尊送我離開此境！”

風無塵當即將雙眼微閉，很快，一縷真靈便化作一道金光，自其眉心飛出。

太上道祖一把將金光收入掌間，旋即，又輕喝一聲：“小友，還請一開方便之門，讓老朽能送我徒兒真靈離開此境！”

此言一落。

“呲吟！”

劍鳴驟起，二人身前，赫然已經多了一道裂縫。

老者速度奇快，掌心一推，便將那一縷金光送了出去。

“……”

那金光迅速穿越了空間，竟回到了紫炎天夢西洲。

某處鬧市，金光落地，化作一道人影，正是風無塵。

此金光乃是風無塵的一道真靈所化，如今尚有他自己的意識，但他一旦催動太上化凡經，這一縷真靈便會徹底成為血肉之軀，同時，也會徹底忘記他原本的身份，直到化凡結束，本尊解除了功法，方能醒來！

風無塵雖然已經做下了決定，打算尋一女子作為犧牲品，但真到了這一步，他卻又陷入了幾分迷茫……

風無塵四顧許久，看著茫茫人海，卻始終舉棋不定。

心煩意亂之下，風無塵漫無目的，一路往西北而去。

夢西洲本就不是什么繁榮之地，越往邊緣而去，風景倒是愈發的秀麗，但是人煙卻愈發的稀少，其間有一小城，名喚紫云城，此境靈脈稀薄，四處皆是沙漠，天人在其間難得機緣，常駐居民九成九以上皆是普通天民。

不過正因沒有天人的存在，又有州府監管，這些小城之中，倒是有著獨一檔的安寧。

這日，城中一角，多了一處打鐵鋪。

這鐵鋪沒有宣傳，亦沒有聲張，悄無聲息間，便出現在了這里。

招牌之上，寫著大大的四個字：無塵劍爐。

無塵劍爐開張當日，便見一穿著破爛的老嫗上門，這老嫗蓬頭垢面，衣衫襤褸，當是這城中的流民乞丐。

掌柜的是個不到三十歲的青年。

二人相見，老嫗便露出了笑臉以及滿口黃牙：“掌柜的生意興隆！大吉大利！”

掌柜微笑著道謝：“多謝老婆婆！”

見掌柜的沒能會意，老嫗又道：“掌柜的！老身小孫子病重，需看郎中，我已經兩天沒吃飯了，您好人有好報，施舍些吧……”

聞言，掌柜的也不懷疑真假，只善意一笑，旋即，便取出幾枚下品天靈晶，遞給了老嫗。

“這些可夠？”

在紫云城這等地方，下品天靈晶，便已然是巨款。

老嫗見狀，當即雙眼放光：“夠了夠了……多謝掌柜！多謝掌柜！”

“不謝！去吃頓飽飯，然后帶你小孫子治病去吧……”

拿了天靈晶后，老嫗剛要離開，卻又昂首看向了頭頂上的招牌。

“不對啊掌柜的……”

“哦？哪里不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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