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楊燕和林森(下)
“我想問問,你那天說的是真的嗎?”林森眼神閃爍,羞得不敢正眼看她。
這可是讓人驚到了,這么些天莫不是他一直惦記著那句話。沈語清覺得有些好笑,忍不住為這兩人彎了嘴角,男生更以為自己唐突,耳根紅了又紅。
“你得去問楊燕啊。”
聽見這回答,林森是連頭也不敢抬了,仔細(xì)些看,還能瞧見自耳根連到臉頰一路紅到了脖頸,這害羞的情形與楊燕真是不分伯仲。
沈語清心中已然明了,于是決定要為這二人推波助瀾一番——要等他們自己開口怕是猴年馬月啰。心下主意已定,當(dāng)即轉(zhuǎn)身進(jìn)了教室,徑直走到楊燕身旁站定,不待她反應(yīng)過來就湊到她耳邊神神秘秘地說:“林森找你來了,你猜——他來干什么的?”
不出所料,楊燕又驚又喜又羞又怕,沒在意沈語清的突然靠近,滿心滿眼都是想望見那男孩的身影,又不想顯得自己心急,想立馬出去卻還想猶豫,作弄得自己都不舒服。
沈語清卻是清楚這女孩子的小心思,忙催著她快去見,又說人家等了好一會兒了怕是過會兒就要走了。
楊燕聽了再也按捺不住,匆匆起身出去,一眼正與林森的目光相撞,驚得兩人趕忙錯開視線又約定好似的埋下頭,手腳無處安放之無措感逐漸蔓延。兩個都是靦腆的性子,誰也不像是會主動挑起頭的那個。
林森一個外班的站這門口本就引得路過的人頻頻回首側(cè)目,這會兒楊燕出來了,兩人站一堆更是顯眼,多有好事者自發(fā)圍了個圈,其間不乏起哄者,一時間氣氛竟被調(diào)得高昂了起來,這是沒什么事也必須變個事兒出來的陣仗,觀眾都擠滿了,就盼著能有個看頭。
聚著的人越來越多,更有甚者已經(jīng)叫喚著“要表白就趕快”之言語,又激起了陣陣歡呼,打趣的人你一句我一句想要將里頭的人淹沒。然而外圍的人有多熱鬧,里頭這兩個此刻就有多窘迫。眼看著兩人處境越來越尷尬,終于楊燕一鼓作氣拽上林森的袖子就跑,林森愣愣得被拉著突破人群,兩人一直跑到樓上天臺方才停下。身后看熱鬧的人見兩人拉扯在一塊兒,發(fā)出陣陣嬉笑聲,有人佯裝追了幾步,逼得他們跑得更快,后來見人走遠(yuǎn)了也唏噓著調(diào)笑著各自散去。
一停下腳步楊燕立馬撒了手,兩人紅著臉喘氣,復(fù)又陷入無言。楊燕回想起自己剛才拉人家手那模樣簡直太過大膽,這要是被家里人知道了非得打斷她的腿——尤其是爸爸,一直不讓她跟男同學(xué)過多接觸的。
楊燕和林森,這樣兩個青澀羞怯的人即便面對面一塊兒也是說不出什么多余的話來的,然而這一天兩個人在天臺上不知由誰打破了靜默,接著便是另一方的附和,說話聲照樣是不大的,卻帶著小小的積極雀躍,是有些壓抑不住的意思在里頭的。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從回憶兒時的相識講到后來分離,楊燕猜得不錯,小學(xué)六年級的時候林森被父母帶去了城里的學(xué)校,想著那里教育條件好,家里盼著他能直接上城里的初中。決定做得突然,身邊沒幾個人知道他的轉(zhuǎn)學(xué),只知道班里沒了這個人。
小孩子之間保持聯(lián)絡(luò)的方式不過上學(xué)時在學(xué)堂里的打鬧,放學(xué)路上搭伴兒一路聊著天晃回家,有離得近的或許會去人家家里頭找,在一眾大人面前混得臉熟便是兩個人友誼深厚的證明了。
林森一走,楊燕并無什么法子可以尋到他的消息,小孩子之間又是不懂得離別之深刻涵義的,她只是覺得略略不開心了些。
她那時還沒有想到林森會在她小小的心里滯留這么久而全沒有消失的意思,少女會慢慢長大,隱在心底的那一絲泛著苦澀的思念悠悠地蔓延,眨眼間已經(jīng)纏遍了全身,自此是再也掙扎不開,也不想掙扎開了。
而林森呢,自走后一直懊悔沒能與當(dāng)時玩得要好的伙伴知會一聲,心底也極不滿意父母雷厲風(fēng)行不容他插嘴的態(tài)度,想著從前與自己一道回家的楊燕,此時不知道身邊又是一群怎樣的新人了。后來的事不幸也萬幸,林森成績并不好,去城里又晚,在同齡人間本就不出眾,加之性子不像其他人那樣爽快,于是乎越發(fā)沉默寡言了起來,小升初的考試過后也沒能如父母所愿升上城里的學(xué)校,于是又被送回了鄉(xiāng)上的學(xué)校。
這鄉(xiāng)自然是這白云鄉(xiāng),學(xué)校便是這白云中學(xué)了。
很多年前白云初中就在附近的鄉(xiāng)鎮(zhèn)中間頗負(fù)盛名了,因它是這兒最早建立的一批中學(xué)之一,那會兒什么東西都很匱乏的時候,這所學(xué)校光不收學(xué)費這一點就足夠吸引眾多學(xué)生了。不過盡管如此,還是有那么一群人因著種種原因仍沒能在學(xué)校里完成學(xué)業(yè),甚至連學(xué)校的門也沒踏進(jìn)過。這里頭,就包括有沈語清的父母和他們的兄弟姐妹,還有很多個沈語清的父母和他們的兄弟姐妹們。
林森說他一直想著楊燕,但看到楊燕身邊早就換了來來往往的人,覺得自己不重要了,兒時的情意將只能停留在兒時了。即便自己周遭冷冷清清的,也不敢去找楊燕,只一個人終日郁郁。不得不說,這兩人還真是八成相似,一個不敢找人,一個羞于見人,學(xué)校兩年多的時間,不知有多少照面和擦肩,竟都叫兩人躲開了去。若不是這回楊燕忍不住那些心思找了沈語清吐露,只怕現(xiàn)下兩人仍舊靜靜坐在教室某一隅,心底偷念著彼此。
楊燕回來的時候沈語清剛接完水坐下,她并不問什么,她知道楊燕定會自己說。
無怪乎此,楊燕確是個藏不住心事的,進(jìn)門一路走近沈語清,見她前邊兒位置上的男生不在,便坐了下去,不等沈語清問自己便開了口,也不管沈語清要不要聽這些,只顧自己像倒豆子似的一筐一筐往外倒。直講到最后,她微微低下頭去,輕不可聞地說了句,我們倆在一起了。說完,抬頭又是一張明媚的臉。
沈語清看見她一雙眼睛泛著光,嘴角肆無忌憚地向上翹著,知曉她此刻必是十分歡喜的,便順著感嘆了句真好。
楊燕是有十分歡喜便全部表露出來的,沈語清是假若十分歡喜也只表現(xiàn)出五分,又是只一兩分歡喜也要表現(xiàn)五分的,這使她得了個隨時愛笑的好脾性,誰也不討厭她的。楊燕上一秒是十分歡喜,沈語清瞧得明白,可下一秒又黯了神色,不知想到了什么。
楊燕為自己和林森的終于坦誠而感到開心,但心底里卻有另一股情緒在懼怕。她不想說了,沈語清也不會多問。
后來楊燕和林森不論上午下午都是同去食堂,晚上也一路走回宿舍,一樓高高的鐵門外,向來有許多難舍難分的小情侶黏糊在一塊兒。他倆個是從不敢這樣的,一是怕羞,二是覺得太過明目張膽,兩人都不是能轟轟烈烈起來的性子。能在這個學(xué)校里安安靜靜地互相掛念著對方,一天能見上幾面,周末放學(xué)一起回家,路上偶爾牽牽手,聊聊天,已經(jīng)是他們渴望已久的甜蜜了。
“我真是沒想到這兩個會在一塊兒,”梅子已經(jīng)躺在床上,燈也已經(jīng)熄了,但不妨礙她小嘴叭叭的,“楊燕平時話都不肯說兩句的人,居然也談戀愛哇。”
“我也沒想到,她一看就是那種家里管得嚴(yán)的那種,特別安分,有次我看見她爸爸來著,長得有點兇,我一直覺得她不會談戀愛呢。”譙依依也是乖小孩一類的,但在熟人面前算得上跳脫,就像這會兒在宿舍也能說個不停。
“哎沈語清,你最近是不是跟她走得近啊,你知道什么情況不?”
“就是!你最近都不跟我們一起走了。”伴隨著兩聲哼哼,是吳萍萍委委屈屈的不滿情緒。
她們實在可愛,沈語清咯咯笑了兩聲,從楊燕找自己聊天到后來陪她去找林森,又講了那天同學(xué)們將他倆圍在走廊的情形,最后便是兩個人不知在天臺上說了什么,就在一起了。
大家愛八卦的心從小就有,幾個女孩子紛紛詢問各個環(huán)節(jié),細(xì)之又細(xì),恨不能親眼看見一般。
提到天臺,周尹今晚依舊沒有回來,柳丁居然也跟了她去。
梅子說最近柳丁和周尹走得越來越近,幾乎每次教訓(xùn)什么人她都要在場看著,有成為周尹“手下人”的趨勢。沈語清平日里也觀察過,周尹不怎么在班上鬧騰,但一說話常常一呼百應(yīng),總有那么一眾人捧場的,柳丁最近也是那里頭最活躍最顯眼的人之一。這伙人就是平時跟在周尹身旁,周尹要喝水就勤快地跑去買,要打架就自己先開火的。他們以忤逆父母反抗師長為個性,以抽煙喝酒打牌為成熟,以打架斗毆教訓(xùn)別人為勇氣,以與最會打架的人廝混為知己,終究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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