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楊燕和林森(上)
“周尹你昨晚上什么時候回來的啊——”是譙桂花一貫拖長尾音的調調:“我們昨晚聊了可久都沒見你回來——”
“嗯……我去天臺了,”懶懶的語氣,頓了頓,又笑著補了句:“我沒回來也沒見你們等我啊!
“什么啊!我們等了的!”梅子急眼,一臉認真的說:“我們邊聊天邊等的。”
幾人忽得笑出聲。梅子說得正經,沒發現她們在笑什么,自顧自繼續說道:“只是沒等到。”
“噗——”眾人笑得前仰后合,周尹嫌棄地撇嘴,忽地看向沈語清說:“我昨天回來的時候還幫你蓋被子了,你知道不?”
“?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時候回來的,謝謝你啊!毖b裝樣子對她來說不是難事。
周尹哦了一聲表示知曉了,沒再多問。
對梅子她們來說,不過日子依舊,對沈語清而言,生活可不與從前一般了
多日的摸索,她算是確切省得這學校并不如她所期待的那般了,甚至算得上糟糕。這學校是被冠以自由之名實際無人管制得了的一方天地,學生們多是從山野間、鄉鎮里聚到此處,奔放野氣的天性尚未學會收斂,也還不懂得人與人的相處之道,這兒的老師又多不愿再管學習以外的事情,因而養得大家仍舊那樣的淳樸又那樣富有心機,那樣的熱烈又那樣冷漠無情,那樣互助互愛又那樣互相欺辱互相霸凌。這是個處處充滿愛處處籠罩著黑暗的世界。
沈語清不多時日就已經摸透了這兒的規則,但她不愿意讓自己成為這種混亂中的一份子。
食堂永遠是人擠人黑乎乎一片的,晚上的天臺上依舊是聚集了大批揮棒子扔磚頭的,班里老李在時是調皮的,老李不在時是亂糟糟的,老師是可以面不改色把三指寬的木棒落在排排站好的學生身上的,學生是可以乖乖挨了打卻不露一點悔改之意又在背后吐口水的。無疑這里是復雜的,是矛盾的。老師按部就班的種樹苗一樣的向自己的學生灌輸知識,說認真又懶散,說負責又撒手不管。
這所有的不正常里老李是唯一有老師模樣的老師,沈語清格外愿意與她親近。學校教的知識都局限于課本上那些,沈語清的思維應付平常的考題綽綽有余,拿年級第一的名次較之前容易了太多。雖然這在學生堆里已經沒有之前那么威風凜凜,但至少頂著這個名號沒有老師會討厭自己,再與那些瘋子保持些距離,成為老師的偏愛輕而易舉。一切都那么悄無聲息又順理成章地進行著,待滿日子,然后,離開,這是沈語清為自己做的安排。
但這個世界不是誰可以想它怎么樣運轉就怎么樣運轉的,所有的平靜都是不平靜的前奏,是鋪墊,是伏筆,是讓人在這間隔里為應付后來的不平靜做準備的。
隔壁班有個叫林森的,有一天楊燕悄悄告訴她。沈語清人大方,脾氣軟,什么都能原諒,和誰都要好。這是同學們對她的印象,顯然,眼前這個楊燕也這樣認為,不然也不會專湊上來找她說話,說這些小女生家羞羞怯怯的話。
“我跟他小學就認識啦,他以前對我可好了……”楊燕講兩句就要頓一頓,停下來晃頭晃腦一番,突然又猛地埋下頭去,再抬起來時整張臉都羞得通紅。就這么講講停停反復幾次,才模棱兩可地講了個大概。
事情倒不復雜,兩個人小時候家住一塊兒,有來有往好不熟悉,一直到小學畢業兩人都是好朋友,可自從上了初中,那個叫林森的忽然變得冷漠起來,這態度轉變太快,單純的楊燕也想不明白為什么,本以為兩人會就這么淡下去像大多數人那樣變成陌生人,誰想到就在最近,那個許久不聯系的男生居然主動跟楊燕打起了招呼。這一來,少女立馬覺得也許之前是有什么誤會呢,自己那顆靜寂了許久的心又躁動起來。沈語清聽她講得斷斷續續,其實也沒有看出那男孩多少的情意來,只是這個丫頭一直念叨著他這人多好啦,之前多熟絡啦云云。
楊燕會來找自己說這些,沈語清也不甚明白,分明自己才來不久,怎么楊燕不同昔日的好友訴說呢。
“我想去看看他,你陪我一起好不?”講了大半天之后,楊燕才算是說明白了自己的請求。
只是想見見他嗎?“你們不是認識嗎?怎么不自己約他出去玩兒呢?”沈語清問。
“不不,我只是想看他兩眼就行了,我想跟他說,”楊燕閉著眼,有點決絕的意味又露著幾分嬌羞:“我想跟他說我喜歡他。”
林森被叫出去的時候一臉茫然,這兩個女孩兒都不陌生,但同時出現在門外還真有些令人摸不著頭腦。沈語清看著對面這個讓楊燕苦苦暗戀的男生,面上疑惑的表情還未褪去,一副細框眼鏡框不住眼里的清明,高鼻梁下兩片薄唇緊抿,細胳膊細腿兒,個子不高,有些文弱的氣息。
“你們有什么事嗎?”林森說話溫聲細語的,沈語清勉強才聽清。身旁挽著她手臂的楊燕卻羞答答地垂著頭,身體極不順暢似的扭動著,幾根手指頭互相攪著,像要硬生生攪出什么東西一樣。
“我是楊燕——”她扭著身體,極羞于啟齒的模樣,三人僵持在原地,“哎呀!”終究少女沒敢開口,扭頭逃跑似的匆匆離去。余下面面相覷的兩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林森,”男生抬頭,聽見沈語清說:“楊燕說她喜歡你!
少年睜大了雙眼,微張著嘴直看著沈語清離去的背影,晃了好久的神。
“你干什么跑回來?不說了么?”沈語清碰碰楊燕的肩,等她抬起頭回答,奈何她一直埋著頭不肯說。
“哎呀!太不好意思了!我還沒跟誰表過白呢!”楊燕雙手一拍桌子,好不容易抬頭,說完這番話又埋了下去。
“……我看你走了,就幫你跟他說了喲。”
楊燕猛地看向她,恰逢鈴響,沈語清徑自走回座位,不顧身后人復雜的面部表情。
沒人知道楊燕現在在想什么,沈語清顯然并不打算深入探究,這么一檔子事兒過后,她再不主動提起。
可她不提起,楊燕卻不想忘記。幾個課時過后,楊燕趁著晚飯時間拉住沈語清,說想同她一道走。
班級里總會有小團體,這一個總只跟那一個或那兩個走在一起,這是自小到大都不變的定律。沈語清到這兒后前后換了幾次搭伙兒的伴兒了,倒也不是有什么沖突,也沒有發生過矛盾,更沒有喜新厭舊這一說,但就是身邊的人換了又換,與之前的小伙伴兒不走在一處了,卻也沒有疏遠,或許說一開始就不曾有多親近。
一個多月的時間楊燕是第三撥與她湊一堆的了。也正是這一階段,沈語清真切覺察到了友誼的難以尋獲,也更在這樣的環境中由被動轉為主動地去適應一個人思考。
去食堂的路上,楊燕纏著沈語清的手臂,好不親昵。手臂挽手臂,這可是女生間好朋友才會做的親密舉動。落在他人眼里,楊燕現在和沈語清就組成了小團體了,盡管她倆并不熟悉對方。
然楊燕此時沒有心思理這些了,她一心撲在從沈語清口中問出林森的反應來。是了,當時羞得不敢看他,話也沒說上兩句,原本心里就后悔,那會兒聽了沈語清的話心里甚是雀躍,只是礙于面子裝模作樣地生了番氣,想作出埋怨沈語清不同自己商量惹得自己陷入尷尬局面的樣子。
她卻不知道這點小心思沈語清是不曾考量的,于她而言,只是身邊來了個人又走掉了而已。這人只是個人,沒有什么另一層身份,也并未在她心里留下過什么,帶走過什么。是以對于楊燕報復性的“冷落”以及現在的“重歸于好”沈語清并不以為意,更懶得察覺。
她告訴楊燕自己說完就走了,沒有看到林森的反應,也沒聽到林森有什么回話。
楊燕聽得不開心,更加后悔自己臨時逃跑,對沈語清也是有些責怪之意的,怎么她就不知道幫著自己多多留意呢!剛想到這兒又覺得自己不該這樣,讓沈語清幫忙,憑得又是怎樣的情分呢?她倆可實實在在不是什么情誼深厚的好朋友好姐妹。
沈語清是不理會她怎樣想的,只是走自己的路,渾然不覺身邊這人頭腦里裝了多少涌動的變換的有關于她的心思。
于是像之前來了又走的人一樣,第二日楊燕上早課時沒再叫沈語清一起,偶爾快要碰面了也刻意避開,兩個人生疏得不認識一般,同之前一樣。這人同沈語清親近地奇怪,疏遠地也奇怪,真是個怪人。日子本也就這樣過了,可這天本不該再有交集的林森來找,沈語清走出教室時還很茫然,一如那天的林森。這回,局促的換成了林森,卻不是對著楊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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