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師父
自然不可能喚了句師父,就真的立馬成了扶余宗的弟子。
卿太容心里也清楚這點,所以那日在山門前,她只是輕而堅定地抓住了清美素雅的仙人衣袖。然后盡量不那么討嫌的,跌跌撞撞卻安靜地跟在他的身后。
一步步踏上傳說中的登天階,入了宗門。
再之后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了。
掌事還是不放棄,待少女稍事休養后,就讓弟子帶她去測了靈根。
凡人境不是沒有出過凡人在靈氣極其稀薄的情況下,生出過靈根事來。但概率萬中無一就是了。掌事本意還是勸退,想讓少女先去長明宗求醫。
但誰能想到,她測出來的,卻是震驚了整個宗門的空靈根!
空靈根……
整個汝南仙門境,幾千年來所出都寥寥無幾的空靈根!
那片刻,瞎貓碰到死耗子、睡著撿到了珍寶,都不足以形容掌門和其余掌事們心中的澎湃。
相比而言,剛測出空靈根的少女反而面色平靜,仿若全然不知自己的特殊。
預料之中罷了。
一句輕描淡寫的“師父”,自然不足以讓她拜入師門,但要是再加上絕頂的天賦呢?
卿太容預知了結果,測完天賦后,便只是站在擺放測靈石的高臺上,頂著蒙眼的布帛闔眼,有意無意地將外放的神識,放在臺下的宗門子弟身上。
準確點說,是放在練劍臺邊緣的那抹幽幽的優曇身上。
唔,想折下來。
卿太容心思微動,隨即就仰首,朝扶余掌門和各個掌事出聲問道:“現在,我可以留下了么?”
接待的掌事,也是安排卿太容入宗和測試天賦的那位老人,沒想到自己想要用天賦的借口勸退小姑娘的心思,竟然這么容易就被看穿了,一時有些尷尬。
而掌門周末履卻已經直接拍板:“當然能留下!”
“只要你……小容是吧,愿意留下。整個扶余宗將愿意傾力為你求醫,助你登上仙門大道!”
“其余有任何的要求,宗門也都會盡力滿足!”
那可是萬萬中無一的空靈根!
上一個被測出空靈根的,還是鴻蒙宗那位被視為禁忌的首徒。
而想及那位令鴻蒙宗都大傷元氣的逆徒,掌門周末履還是猶豫了下。
空靈根雖好,卻不是小小的扶余能留得下的。現在就將她的天賦上報給各大宗門,然后讓大宗門們為她保駕護航、尋醫求藥,對于少女來說才是最優解。
而后但凡少女念著點他們扶余宗的好,就夠宗門地位穩穩地進一階了。
只是,要是再沒有天賦好的新弟子,帶來足夠的靈石進項,他們扶余宗怕是……根本就撐不了那個時候了。
各峰掌事也清楚這點,俱都沉默。
這樣的反復拉扯下,掌門最后還是咬牙繼續對少女補充道:“但你天賦太高,可以進最好的宗門,長明宗也不在話下。扶余只是個小宗門,資源有限——”
原著里可不是這么寫的:
【見到少女的天靈根,扶余宗上下俱是驚嘆,歡歡喜喜將人扣了下來。】
然而對于這點異動,卿太容既上心,又不太在意,聞言徑直打斷了掌門的猶豫:“我想留在扶余。”
未免其余人再胡亂加戲,少女還直接將后路說死了,語調沉穩篤定:“我已經知道了自己的天賦很好,極好。但這是我的選擇,我仰慕扶余已久,想要留下。此后無論前路如何,我都不會后悔。”
話落,卿太容朝掌門俯身作揖,按著凡間的禮儀:“還請扶余宗收下卿太容。”
掌門人還在遲疑。
卿太容于是推了最后一把,臉上露出入宗以來,第一個看起來波動比較大的神情,微微遲疑又期待地問道:“不知道掌門先前說的,我可以提出任何要求的話,還做數么?”
怎么突然提到這茬了。
周末履從詫異中回神,立馬正色道:“自然做數。”
卿太容也沒有為難掌門,提出的要求不算簡單,也不苛難:“聽說帶我上宗門的仙長是位醫脈長老,還未收過弟子。我自幼體弱,涉獵過些醫書,很是喜歡,所以想要拜那位長老為師。”
掌門聞言,下意識地看向武臺邊緣的宋扶雪。
很明顯,年輕的道長也聽清楚了,垂首的模樣似在思索。
最后在掌門和各掌事的緊張中,宋扶雪微微頷首。
就這樣,卿太容拜入了扶余宗。
還是那句,空靈根雖好,卻不是小小的扶余能擁有的。因為卿太容執意要留下,掌門和掌事們商量后,便將她的稟賦,按照弱一級的天靈根報了上去。
然后由著她拜了宋扶雪為師。
反正整個宗門也沒誰有能力教她,不如讓她將扶余當個跳板,養養身子。
扶余宗最高的山脈上,嶙峋的石塊常年覆雪,因著入冬,雪更是又厚又軟地鋪了一層。
宋扶雪獨身居住在峰頂的洞府里。
掌門說的優待沒有摻水,顧忌著少女無法視物,早早地為她備了頗有靈性的指路仙鶴;被褥、灶臺、菜果等還未入道的子弟可能用到的凡間物品也俱都備齊。
瘦弱的少女騎著胖仙鶴,跟在素雅清冷的仙人身后,慢慢飛到山頂時,天色已經黑了下來。
一師一徒鄰門而住。
宋扶雪沒當過師父,會收下少女,只是清楚扶余的難處,為了報答宗門救過他的恩情。將少女送到住處后,他便進了自己的寢屋。
不曾想,半夜里會被敲門。
年輕的道長烏發已松解下,外罩長衣,打開門,看著抱著被褥站在門前的少女。
卿太容修為被壓得狠,哪怕有厚被褥,這會兒還是凍得小臉蒼白。
她面色還端著凡間官家女兒的嫻雅,身上重重疊疊穿了幾層披風,帷帽遮住了頭頂和本來就蒙住的眼睛,只露出尖尖的鼻頭和下頜。
少女嗓音又弱又啞,隨口找了借口:“師父,可以教我……咳咳。”
話沒說完,她就忍不住咳嗽了起來,頓時頭垂低更低,看起來小小的一團。
教她什么呢。
宋扶雪聽著少女未盡的話,淡淡地想到,凡人們進入仙門,想學的第一件事往往會是什么。
御劍?長生不老?
還是自不量力的平山海?
都不是。
卿太容稍稍平復好咳嗽,蒼白的唇色反而因為用力的咳而有了點血色,繼續道:“師父可以教我宗中的禮儀么?”
宋扶雪微微一怔,沒想到少女提出的第一個要求,竟然是這個。但再念及測試臺上少女朝掌門作的揖和她的出身,似乎又不奇怪了。
宋扶雪打開門,領少女進屋。
沒想到被動靜驚動后的胖仙鶴,也這時候醒了過來,見著少女進屋子,馬上不管不顧地跟在身后,將自己的胖翅膀一起擠了進去。
然后被宋扶雪輕飄飄看了眼后,仙鶴就自覺地縮在了少女身后。
比起卿太容那間屋子的桌椅妝匣齊全,宋扶雪屋中的布置和他人般,堪稱冷清。除了臥榻,一套案椅,就只有長久未曾點燃過的長明燈,和角落里的累累書卷。
一線燈油點在桌案上。
少女進屋后,長明燈便被點燃,屋內頓時亮堂如晝。
溫度也肉眼可知的變得沒那么冷了。
卿太容被領到榻前,聽過一陣修士更換被褥的窸窣聲響。隨即身后的仙鶴拱了拱她的手指,長長的喙銜住她衣裙,示意往前。
卿太容隨著仙鶴動作,脫了沾雪的鞋,坐到臥榻上,又接過宋扶雪遞來的被褥圍好。
這些做完之后兩人一陣無話。
胖仙鶴任務完成,搖擺著屁股走去角落窩著繼續補覺了。
還是卿太容先出聲,打破了沉默,仰首輕喚道:“師父。”
宋扶雪這才像是如夢初醒般再次動了。
……看著榻上病弱的少女,不知道為何,他竟然想起了當初驚鴻一瞥下,那個驚才絕艷的人。
明明兩個人看起來這么不一樣。
但不會是她的,這世上都不會有她了。
想到這,宋扶雪本就素凈如畫的眉眼更冷清了幾分,抬手取簪簡單挽起發,席地跪坐到榻前,應了聲:“嗯。”
因著少女的眼疾,宋扶雪無法直接展示動作,只能盡量用語言來描述清楚。
“仙門對禮儀講究不嚴,只需要記住常規的幾種即可。”
“比如拜見掌門。”
“微微躬身,左手握拳,右手覆于左手指面,往前送半臂距離,舉至肩……”
“若是手不離劍的劍修,握拳的手用做握劍,也是可以的。”
“再比如與同門相見……”
“或者是……”
都是些卿太容早已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東西,但聽著宋扶雪用清冷柔緩的嗓音講解,她竟然意外地沒有覺得不耐。
本就不多的內容,不過半刻鐘就講完了。
卿太容也學完了。
她記性好,幾乎是過耳不忘,宋扶雪講解的那點內容完全可以倒背如流,也就不存在學得太快露出破綻的問題。
只是,長夜漫漫。
于是卿太容有意地延長話題道:“那拜師的禮儀呢?”
宋扶雪垂眼,視線落到地面長明燈的影子上:“我教不了你,算不上你真正的師父,無需對我行禮。”
還是需要的。
卿太容還不想這么快就離開,于是繼續道:“一日為師終生為師,是仙長帶我走上的登天階,入了仙門,便永遠都是我的師父。”
哪有什么永遠呢。
宋扶雪聞言倦怠地想,卻還是沒再推辭,同剛才那般細致地講解了起來。
然后他就發現,前一刻還敏慧善學的少女,突然變得怎么都學不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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