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車在高速上飛馳, 夾道有高山并立,天色陰沉。
天上下著靡靡細雨,空氣濕潤, 山間小路是一片經(jīng)雨的泥濘, 山路濕滑難走, 兩人走得小心翼翼。正值清明, 一路都有祭拜的人三三兩兩地從山上下來, 當然也有人跟他們一路同行。
公墓建在半山腰, 她把高斯領到父母的墓前。賴寶婺還沒說話, 高斯跪下給她父母磕了三個頭,跪在幕前說了些自己家里的情況, 讓他們放心把女兒交到他手上。賴寶婺給他撐著傘, 心中微微動容, 輕聲:“不用這樣的……”高斯站起來, 接過傘,看了眼墓碑上這對年輕的父母,又疼惜地把賴寶婺攬進自己懷中, 他說:“做人女婿應該要的。”賴寶婺依偎在他胸前,雨點簌簌地擊打著傘面,山中有風掠過群林的聲音,渾厚低沉,像是有人回應山林之中這對年輕的小情侶。
眼中溫熱, 心潮涌動, 賴寶婺在心里跟上面說:爸爸媽媽,你們可以放心了。
從山上下來, 重新開在這小城舊路上,看著窗外或熟悉或陌生的街景, 賴寶婺心中感慨萬千。經(jīng)過他們曾經(jīng)的高中校園,賴寶婺目光懷戀地望著教學樓瓦紅色的外墻體,高斯放慢車速,問她想不想進去。
賴寶婺點頭。
他在路邊停好車,兩人一路步行過去,因為是假期,所以學校沒什么人,門崗保安本來不讓進的,高斯過去溝通了兩句,一聽是以前的學生,看面相都挺正派的,就讓他們登記了手機號碼,放他們進去。
牽著高斯的手走在曾經(jīng)的高中校園,賴寶婺莫名還有點緊張,總覺得班主任會從某個犄角旮旯突然冒出來,讓他們寫早戀的檢討。
這個校園處處都有回憶,可是屬于她跟高斯的共同回憶卻沒有多少。經(jīng)過籃球場,場地重新被漆刷過,籃筐也換了最新的材質(zhì),賴寶婺在他臂彎中回頭看了一眼,指著場地跟他說:“那時候我經(jīng)常看到你們男生在這里打籃球,有時候下雨天都有人打,真搞不明白你們?yōu)槭裁催@么喜歡打籃球。”
高斯低頭看她:“搞不明白什么,你又從來不去看我打。”
兩個學生從對面的行政樓里下來,都沒撐傘,書包頂在頭上擋雨,嘻嘻哈哈地從他們身邊跑過,濺起一路的水花。
賴寶婺小聲:“你怎么知道我沒看……”
高斯抬高她頭上那頂漁夫帽,讓她看著自己的眼睛回答:“說說看,你在哪里看?”
賴寶婺弱弱地表示:“……我路過了,就會看一眼的嘛。”
高斯悠悠接了一句:“對,跟邵天賜手拉手一起路過的時候。”
賴寶婺急了:“我們哪有手拉手啊!你別亂說!”
高斯彎唇,反正在那個年紀看來就是這個意思,為了她跟邵天賜,不知道叫高斯吃過多少飛醋,現(xiàn)在想想還是覺得憋屈。
把她帽子戴戴正,高斯牽著她繼續(xù)往前走。
很多時候青春期受到的委屈,多數(shù)是吃了不會溝通的悶虧。就算再給高斯一次機會回到高中,他估計做的還是會比說的多。想對一個人好的時候,覺得說什么都是多余的,只想對她好,好到恨不得把心捧出來給她。
賴寶婺一邊走一邊解釋:“你想想,那時候你自己也有責任的嘛,話也不好好說,動不動就嚇我。”
“我什么時候嚇你了?”高斯看她一眼。
賴寶婺小聲:“很多的啊,以前你每次出現(xiàn)都會嚇我一跳,神不知鬼不覺的,動不動就送我特別貴重的東西,有一次你還說要把狗抱給我養(yǎng),可是那時候我們關系一點都不好,我都不知道你為什么要說這種話,總覺得你是故意來嚇我……”
高斯低頭,腮幫微吸,一臉無奈無語:“……這叫嚇你?那我怎么不去嚇別人?”
賴寶婺聲音越來越小,嘟囔似地來了一句:“那我怎么知道。”
高斯深深嘆了口氣:“有時候我在想,我們能在一起,到底是因為緣分呢,還是單純因為你太傻了。”
賴寶婺抬頭瞪他一眼,用一種你再說說看的眼神警告他:“你說呢?”
高斯笑著搖頭,一只手輕捏住她白嫩的小下巴,抬高到自己眼睛剛好能平視的高度上,晃了晃:“傻就傻點吧,誰叫我就喜歡傻的呢。”
賴寶婺感覺被他占光了便宜,不滿地用手圈住他手腕,想從自己臉上拉下來:“你又說我傻。”
“好了,不說你。”
高斯笑了笑,用拇指刮擦了她臉頰,預感她又要鬧起來之前握好她的小手,牽著她繼續(xù)慢慢地往前走。本來說好了回以前上課的教室看看,到了才發(fā)現(xiàn)通往二樓的樓梯門被保安上了鎖,兩人沒奈何,退下來在后面花壇邊上散了會兒步,經(jīng)過從前的食堂、小賣部還有剛建好的圖書館。
圖書館前的玻璃櫥窗下站著一對男女,男人替女人撐著傘,兩人并肩一起看櫥窗上張貼的喜報,女人轉(zhuǎn)過頭看著說話的男人,眼中泛著一點傾慕的光芒。
賴寶婺遲疑地慢下腳步,女人已經(jīng)有所感地看過來。看清她跟高斯,臉刷一下變白。
這個世界究竟有多小。
女人不是別人,正是兩個多月前在程家家宴上有過一面之緣的簡薔。
高斯表情悠然平淡,如置身事外。
打破沉默的反而是簡薔身邊那個男人,身形高大,面目端正,穿了一件深色的牛仔夾克,卡其色長褲,看著他們主動招呼:“hi。”
賴寶婺看他,覺得他有點眼熟,輪廓之間特別像她從前認識的一個人,名字明明就在嘴邊,她怎么也叫不出來。
男人對她倒是印象深刻,看她欲言又止的,笑著解圍:“沈磊磊,六個石頭沈,以前經(jīng)常跟邵天賜一起去臺球廳打球,記得不,我還給你玩過我家泰迪。”
賴寶婺還沒來得及有所反應,高斯已經(jīng)把他跟記憶中的形象對上了號,眉頭跟著皺起,他不動聲色地握緊女友的手,冷冷地掃他一眼。
賴寶婺睜大雙眼,驚訝地叫出聲來:“是你啊!”
簡薔的目光緊張地回到她身上,一眨不眨地盯著她。
沈磊磊笑:“你想起來了。”一眼掃到牽著她手的高斯,就什么都明白了,他笑了笑,從多年前高斯在籃球場上的表現(xiàn)沈磊磊就有感覺,直到高斯從球場下來把女生叫走,他才真正坐實了那種敵意,沒想到五六年過去,倆人竟然真的在一起。
人對自己渴望擁有卻無法擁有的感情多少會有些羨慕,可一看到高斯眼中的敵意跟警告,沈磊磊還是覺得挺無奈的。他是追過賴寶婺不假,但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至于到現(xiàn)在還跟防賊一樣防著他嗎?他大方介紹身邊女人:“這是我女朋友,不知道你們認不認識,從前也是你們二中的學生。”
沉默了有幾秒,只有淅瀝瀝的雨聲在響。
簡薔嘴角艱難地擠出一個笑,跟在程家家宴上相比,她這次的打扮明顯樸素,灰色毛衣搭牛仔褲,身上沒有一件飾品,妝容近乎于無,只有嘴上涂著的珠光色唇彩透露此行本來應該是一場浪漫的約會。
她跟沈磊磊是相親認識的,接觸下來對彼此印象都不錯。簡薔絕口不提自己的過去,在沈磊磊眼里,她跟其他單純女孩沒什么區(qū)別。到了年紀的關系,他們對這段感情都格外認真。
閉了下眼,簡薔輕吸一口氣,剛要開口,賴寶婺搶先道:“不認識。”
簡薔聞言看她,碰到她看向自己的目光,她不由自主地低頭躲避。
沈磊磊問他們:“你們什么時候結(jié)婚?”
摟著賴寶婺的腰,高斯淡淡道:“快了。”賴寶婺抬頭看他,高斯不動聲色地捏了捏她手心,暗示她別拆自己的臺。情人之間特有的小動作看得人了然,沈磊磊笑了:“那恭喜你們了。”
簡薔轉(zhuǎn)頭看向旁邊,竭力壓抑泛上眼眶的熱意。這也是她用整個青春期愛過的男生啊,此刻牽著女友的手,坦然接收別人的祝福。
時間怎么會走得這么快,這么倉促?
沈磊磊主動約他們中午一起吃飯,為了免去尷尬,被賴寶婺婉拒。沈磊磊就加了她的微信,兩對情侶閑言少敘,各自散去。
走之前賴寶婺去了趟衛(wèi)生間,上完出來洗手,碰巧簡薔也從外面進來,她跟她點點頭。
簡薔走到洗手池邊,看著鏡子里的賴寶婺,終于忍不住了:“從前我一直想不明白,為什么是你?”
什么體面驕傲,在背過去的人后都不值一提,她只要一個甘心。
換誰都可以,為什么是你?
你們明明有那么不堪的開始,為什么最后還能走到一起。
簡薔看著她:“你知不知道二模后高斯去杭州找過你?”
賴寶婺點頭,她也是高考后嚴歡跟她說起她才知道有這件事。
簡薔緊接著又問:“你見過他嗎?”
賴寶婺搖搖頭。
簡薔有點恍然,自嘲地笑了笑:“難怪。”
“怪不得從杭州回來他就來問過我日記的事,問我你日記寫的是不是喜歡他。我從來沒見他發(fā)過這么大的火,因為我說我也不知道。”
“我沒騙他,我是真的不知道。”簡薔笑了,也是覺得這段青春往事如此幼稚,可在當時還是孩子的自己眼里,怎么會是處心積慮要去做成的一件事,“我就記得你在日記里抱怨數(shù)學好難,這輩子都不要學數(shù)學了。”
賴寶婺笑了下:“是嗎,我自己都忘了。”
“那時候我們都挺傻的。”
為了一個男生勾心斗角撕破臉皮,做這么多既幼稚又難堪的事,再回頭的時候,連跟人回憶青春、追憶過去都沒有什么光明磊落的素材。
當時的自己怎么就不知道好好學習,去做點真正有意義的事呢?
“高斯追我的時候,說過很多他跟我發(fā)生的事,那些事其實我根本都沒參與,當時我就知道,他追錯人了,但是我不想告訴他,我心里很清楚,如果不是因為這個誤會,他可能看都不會看我一眼。”
“后來我猜到他想追的人應該是你,正好孫欣欣她們翻到你的日記,看到里面有高斯的名字,我就在想,要是他以后討厭你了,哪怕他以后知道追錯人了,也不會再喜歡上你。”
看著賴寶婺有些費解的眼神,簡薔微笑:“是不是挺可怕的,那時候我就是這么想的,我就是想讓他討厭你,讓你害怕他,這樣你們這輩子都不會可能在一起了。”
“結(jié)果最后你們還是在一起了。”她淡淡一笑,“大概這就是愛情的力量。”
青春期,誰甘心承認自己的存在只是配角而已。笑著笑著,簡薔的眼里起了霧。
年少一次自私的念頭,讓每一個人都吃夠了苦頭。簡薔并不想得到誰的諒解,只想把它當作一次青春的終結(jié),人生一個休止符。
雨不知何時已停,天邊出現(xiàn)了一道彩虹,雨后空氣清新,天空明凈。
兩對情侶揮手道別,背道而行,一縷淡淡的陽光灑落在地,簡薔挽著男友的手臂走過一段距離,悄然回首,那對男女漫步在學校的林蔭樹下,相視一笑,美的像偶像劇里才有的場景。
最開始的失落漸漸從心底退潮,重新涌上來的是一股難言的酸楚,一種想要落淚的哀傷。青春往事已成了再難續(xù)上的篇章,生活往前繼續(xù),每個人也到了不得不釋懷的地步。
沈磊磊渾然不覺,興致勃勃地提議:“要不去吃烤肉吧,我知道一個地方烤肉做的特別地道……”
她吸了吸鼻子,對身邊人溫柔微笑:“好啊。”一雙年輕的人手握在一起,兩人相視一笑,踏上屬于他們的征途。
賴寶婺跟高斯出了學校,又坐上車,系安全帶的時候感覺高斯在看自己,她回過去一眼,用眼神無聲地問:干嘛?
高斯放下手剎,看她一眼,又是一聲悠然長嘆:“我怎么覺得,除了我,是個人要加你微信都挺容易的。”
賴寶婺笑了:“那你要好好反省一下你自己。”
回了老家也就沒有必要再住酒店,高斯帶她回了景泰花園他自己的房子。
小區(qū)維持原貌,綠化做的格外好,只是看起來比記憶中的陳舊了一些,開過小區(qū)中心那個圓形大花圃,有人牽著寵物狗在那里散步。賴寶婺想到往事,嘴角微微上翹,止不住地想要微笑。
車到他家門口停下,兩幢相鄰的別墅剛沐過雨,外墻皮呈現(xiàn)微濕后的深色,二樓的露臺都緊緊閉著窗戶。邵家本來說要賣,后來也一直沒動靜,空置了三四年的樣子。
從車里下來,賴寶婺一直往旁邊自己曾經(jīng)住過的別墅看,眼神留戀,高斯問她想不想進去看看,賴寶婺搖了搖頭,她也沒帶鑰匙,況且這么多年沒住人了,還得找人打掃。張美琴之前有意把這套別墅過給賴寶婺當她的婚前房,賴寶婺自己不肯要,再后來打算去北京買房,結(jié)果邵天賜又從北京回來,于是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房子最終沒有賣。
賴寶婺也挺慶幸的,房子沒賣,忠實記錄過自己青春一小段歲月的故居依然還在。
高斯用鑰匙開門,帶著賴寶婺進去。這幾年高明一直在北方發(fā)展,有時候回老家會過來住兩天,所以別墅定期都有家政上門搞衛(wèi)生,不過南方四月,天氣正潮,一摸墻壁全是水,這是最讓賴寶婺受不了的一點。
賴寶婺還是第一次來他家,也不覺得陌生,別墅的格局跟邵家一模一樣,就是三樓多了個閣樓,廚房跟餐廳之間的隔斷被打通,顯得一樓客廳視野開闊。
她本來以為這趟來能見到黃天天的,結(jié)果路上才被高斯告知,因為家里經(jīng)常沒人住,黃天天得不到照顧,被拉到鄉(xiāng)下給他外公看門去了。賴寶婺別提多掃興了。
一進來,高斯直接領她去二樓自己的臥室,沒多此一舉地給她安排客房。
跟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樣,他的房間很大,坐北朝南,色調(diào)以淺灰為主,收拾得特別干凈,東西也少,床、書櫥、衣柜,玻璃窗里放了幾本紅皮證書,最具有年代感氣息的奧林匹克全國數(shù)學競賽金獎。她好奇地走過去,隔著櫥柜的玻璃門問:“我能看看嗎?”
“隨便你,想折紙飛機都行。”
賴寶婺被他說的笑了:“誰要折紙飛機啊?”她拉開柜門,取下它在手上翻看,每一個字都看得特別仔細,目光漆黑專注。高斯靠在櫥窗上,兩手抱臂,笑笑看她,他走過去,又把她抱住了。
“以前我一直在想,要把你帶過來,看看我住的地方。”他下巴頂在她頭發(fā)上,喉結(jié)滾動,聲音低低地說,“沒想到真的會有這么一天。”
青春期做過的所有荒唐混亂的夢,終于在此刻得到了一點現(xiàn)實的支撐。賴寶婺靠在他肩上,她的腰被一只大手緊緊掐住。人不自覺地往后仰,高斯掌住她后腦,低頭強勢地封住了她的唇。
紅色的獎狀掉在高斯的鞋上,她的手一點點無力地滑落,去回摟他的肩和背。
從更早開始,他就想這么做了。
就在他家,就在他的臥室。
像這樣的吻她,得到她。
吻到賴寶婺差點缺氧,高斯才依依不舍地放開她,低頭看了看她緋紅的臉,又動情地將她按回自己胸前,心里折磨地想,還好就一個月了……
賴寶婺抬頭看看他,他閉著眼,五官輪廓立體,喉結(jié)因為吞咽一再滾動,剛經(jīng)歷過一段長吻的臉上性感無比,像一尊有了靈魂的雕塑,渾身散發(fā)出一種禁欲的氣息。但他并不是,因為長時間的壓抑克制,他對性的需求反而比正常男人更加強烈,這是一個在小時候會把糖留在最后吃的男人,他比誰都明白長時間的等待會讓結(jié)果更加享受,這跟投資一個道理——只要你等的起,時間就不會辜負你。
長久相擁時,他的手機鈴聲突然響了,iphone單調(diào)的機械音久久不停。
他睜開眼,暫時放開她。從口袋里拿出手機,來電顯示是公司同事。高斯摸了摸她的頭,解釋了一下,隨后走到飄窗那邊去聽。
賴寶婺蹲下身,撿起地上的獎狀,把它重新擺回櫥窗。
接電話的人身型挺拔地站在落地窗前,單手插入褲袋,一縷午后的陽光透窗而入,將他周身鍍了一層金色的邊,他嘴里出來的那些專業(yè)術(shù)語賴寶婺一個都聽不懂,可是這樣的他又有一種讓人深深著迷的風度。他強大,無所不能,充當著她世界里的保護神。
接完電話,高斯收起手機走回來:“你先睡會兒,我忙完就來陪你。”
賴寶婺一直都有午睡的習慣,高斯在書房處理工作上的事,賴寶婺就在樓下沙發(fā)上瞇了一個小覺,結(jié)果昏昏沉沉的一覺睡醒,天都已經(jīng)暗了,她身上不知道什么時候搭了件他的外套。她翻身坐起,抓住快要滑落在地的衣服,四周安安靜靜,窗簾無聲委地,高斯好像還在樓上工作的樣子。
茶幾上放著幾個大的塑料袋,塑料袋上面貼著附近便利店的logo,打開一看,都是些熟食,壽司、便當和牛奶之類,還熱著,她其實不餓,多少還是吃了一點,去樓上找高斯,問他要不要吃,發(fā)現(xiàn)他人不在書房,從隔壁衛(wèi)生間傳來嘩嘩的水聲,他去洗澡了。
等高斯洗完澡出來,賴寶婺正蹲在一樓的玄關換鞋,他擦著頭發(fā)下來,問她:“要出去啊?”
賴寶婺系好一只鞋的鞋帶,再換另一只的,她低著頭說:“去買點東西。”
“要買什么,我給你去買。”
賴寶婺從地上站起來,把拔高的兩條褲腿扯下一點,原地跳了跳,看著他抿嘴一笑:“不告訴你。”
高斯也笑了:“神神秘秘的。”
賴寶婺帶上門拿上手機出去,高斯不放心,在后面追來一句:“路上小心。”門外有人遠遠地應他:“知道了。”高斯把茶幾上她吃剩的食物收收掉,一些沒動過的放冰箱,其余打包。
收拾完,高斯坐在樓下客廳等她,膝上放著筆電,他看了一會兒報表,又抬眼看了看屏幕右上角的時間。沒過多久賴寶婺就回來了,高斯聽到開門聲,看她兩手空空,問她買了什么她也沒說,三步兩步地跑上樓,語氣輕快地丟下一句我去洗澡。
跟在她屁股后面關了一路的燈,高斯也上樓。
臥室的床上四件套才剛剛換過,摸上去觸感光滑,有股洗衣液的清香。他坐在床頭等她洗好,隨手翻著自己高中時的競賽書打發(fā)時間,想到曾經(jīng)浪擲在上面的精力跟心血,如今再一回味,其實一點都沒有白費,奧賽鍛煉出來的思維跟耐力,讓他在之后的工作中生活中受益匪淺。
信手往后翻了幾頁,目光落到某處,手指跟著一起停住。嘴唇微挑,高斯忽然笑了。
那頁紙的右上角,寫著兩個字:笨蛋。
指腹輕輕摸過那處,心底最軟處微陷。不期然的,就跟那時候的自己打了個照面。七八年之前,當時的自己是否想過自己也會有這么一天,會在床上等著這個笨蛋把澡洗好。
然而在溫情之中還沒沉浸多久,就聽到浴室里那個笨蛋的叫聲:“高斯,高斯。”一定是又忘了拿什么進去,高斯嘆了口氣,認命地掀被爬起,踩了雙拖鞋過去,隔著浴室的門問:“什么吩咐啊大小姐?”
“我忘記拿睡衣了,你給我找下,就在行李箱里。”
高斯回去打開她的小箱子,翻出她的睡裙,還有內(nèi)褲,裹在一起隔門遞給她。浴室只開了一道縫,他側(cè)身站在外邊,手盡力往里伸,門里賴寶婺委委屈屈地說:“夠不到,你進來嘛……”
門被人從里面往內(nèi)拉開,開了一小半,高斯有些遲疑地轉(zhuǎn)過頭,因為是老別墅,浴室也沒有做干濕分離,盥洗臺前一片煙霧繚繞,水汽充沛,溫度奇高,像從初春一下子走進了溽熱的酷暑。
門在他身后被推上,浴室多了一個人后忽然變得局促。
他目光靜靜地落向鏡子前的女人。
按著胸前浴巾的手忽的一松,雪白的布料堆在腳邊,她低頭,秀發(fā)因為這個動作從肩的兩側(cè)緩緩滑下。
這是一個長大了的女人。
細白肌膚,肩頭圓潤,腰身纖細,比他最美妙的幻想還要美妙百倍、千倍。
他喉結(jié)滾動,人卻不動,啞聲問:“怎么了……”
賴寶婺忽然覺得委屈,抬頭用那雙大眼霧氣蒙蒙地看他,好像在埋怨他的明知故問。她蹲下身,想把浴巾撿起來再裹上,不過他沒給她這個機會,他近身一步捏住她手腕,掌心的熱度燙地她差點叫出聲,抬起另一只手意味十足地撫弄著她幼滑細嫩的肩頭,將她臉邊的頭發(fā)盡數(shù)撥到耳后,露出發(fā)紅的臉頰。
不知怎么了,她心頭忽然開始砰砰狂跳,還有點害怕。
然而已經(jīng)沒有人再給她后悔的機會。
他把她拉到自己懷里,賴寶婺踉蹌兩步,手按在他胸前,聽到他低聲在耳邊問:“不是說等到我生日嗎?”
賴寶婺小聲:“我以為你很想要的……”
高斯心胸躁動,所有欲/望在那瞬間被她這句話徹底激發(fā)。他什么話也沒講,打橫抱起賴寶婺,用胳膊肘頂開了浴室的門,轉(zhuǎn)身進了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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