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車子剛一啟動, 兩輛黑車從斜側方包抄,吱的一聲急剎,歪歪斜斜地堵在他們前面。高斯下去了解情況, 結果黑車四門推開, 跳下來幾個男男女女, 為首的是個中年婦女, 沖在最前。邵天賜也從車里下來, 扶著車門往外看:“什么情況?”
很快, 就有尖叫聲從里面傳出來, 夾雜著女人咒罵。不一會兒,那個女人罵罵咧咧地走出來, 抓著另一個瘦一點的女人的頭發, 賴寶婺認出了這個挨打的女人, 就是十分鐘前妝容精致、儀態優雅的簡薔。一聲低過一聲的慘叫中, 她頭皮發麻地往那里走了兩步。手腕被高斯牽住:“你別過去。”他把她拉了回去,發現她手心一片冰涼,他捏了捏她的手, 跟邵天賜一起過去拉架。
終于女人被人拉開,有人蹲到地上查看簡薔的情況,不知道誰喊了聲叫救護車,擠在的人群才迅速往旁邊讓,擺明不想惹上是非。面對主人家的婉言相勸, 女人自己也流下淚來, 跟人哭訴:“不怕您笑話,我跟志文結婚快二十年了, 就因為這個賤人勾著他,弄的他連家都不回, 孩子想爸爸了,我也沒有辦法……”說著自己就哭了起來。
坐在回家的車上,賴寶婺還在出神,高斯轉過頭看她,手越過檔位把她的手輕輕握住,低聲問:“嚇到了?”
青春期里對簡薔的恨,在漫長的歲月里隨著性格完善、情感的豐富,早已淡化成一片模糊的畫面,變得不值一提,可是剛剛發生的一切,讓賴寶婺真正感覺到一種由暴力帶來的真實恐懼。
賴寶婺搖搖頭,她沒吭聲,高斯拍拍她的頭。后座的嚴歡也有點難以置信,她問男友:“那是簡薔嗎?”邵天賜看了賴寶婺一眼,懶懶地向后伸了個懶腰:“這誰認的出來,被打成這幅鬼樣。”
車開進市區,街邊人也多了起來,霓虹連綿,高樓大廈。車上,邵天賜主動跟高斯聊了兩句,大概因為跟賴寶婺訂了婚的關系,連帶邵天賜對他的態度也緩和不少。還有幾次趁著各自女朋友都沒空,兩人還約過一起去健身房,搞得賴寶婺疑神疑鬼,總覺得他們之間是不是有什么貓膩。高斯現在的私教還是邵天賜介紹的。
路上經過一家二十四小時便利店,邵天賜讓高斯先靠邊停下,他有點東西要買,也不說買什么,他剛一下車,賴寶婺跟著他一起下來。他才出院不久,早就憋壞了,賴寶婺推開便利店的門進來,果然看到他拿了包煙在柜臺結賬。煙最后當然沒買成,邵天賜氣瘋了都,從便利店吵到門口倆人還在吵:“有這個功夫管你自己對象去,他抽得比我還兇。”
“你胡說,他才不抽煙。”
邵天賜被冰冷的夜風吹得太陽穴兩邊突突直跳,一個回頭又進了便利店,賴寶婺一臉警惕地跟上來:“你還想買什么?”
“水啊大姐,我買水喝!”
嚴歡坐在車上,跟高斯一起去看便利店的方向,兩人吵吵鬧鬧地出來,又吵吵鬧鬧地回去。車窗玻璃上倒映出一個女人的臉,很反常地,嘴角一直縈著點淡笑,她若無其事地抓了抓自己新燙的齊肩鬈發,漫不經心掃高斯一眼:“寶婺跟邵天賜走得這么近,你也放心她啊。”
高斯語氣平淡,看向路邊:“他們走的近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寶婺不喜歡邵天賜。”
嚴歡似有深意地接了一句:“現在不喜歡,保不準將來就喜歡了。”
高斯沒說話,嚴歡以為自己的話會給他在心里面打個底,讓他日后多少謹慎一些,小心一點,沒想到他簡單一句就把她所有小心思逼得無所遁形。
掃過后視鏡里女人一眼,他目光依然冷靜:“哪天她要是真喜歡上邵天賜,她自己會來跟我講。”
嚴歡先是一怔,臉上燒紅,而后細想這句話,心頭不能避免地浮起一絲悲哀,她為自己的愛情感到悲哀。毫無疑問她深愛邵天賜,可她對他的信任,卻遠遠沒達到讓她說出這種話的程度。
先把他們兩個送到家,高斯再開車回自己的小家。車停樓下,他們坐電梯上來。進了電梯,高斯摟著她腰,側身去按他們家的樓層,借著這個動作賴寶婺在他身上輕輕嗅著。
“聞什么呢?”高斯放下手,有點好笑地看她。
賴寶婺仰頭問:“你抽煙嗎?”
“以前壓力大的時候會抽,現在還好。”后來是因為高斯發現賴寶婺有過敏性鼻炎,在春季尤其容易高發,高斯就把煙給戒了,所以同居后賴寶婺也一直以為他不抽煙。
賴寶婺悶悶地問:“以前壓力為什么大啊?”
高斯往后動了兩下脖子,嘴角浮出一個無奈的笑:“誰叫你那時候這么難追,搞得我滿腦子都是你,覺也睡不好。”
賴寶婺聽了心里有點酸,立刻把他抱住了,好乖地表示:“對不起啊,我以后再也不作了。”
高斯輕笑,單手摟住她腰,低頭用唇貼了貼她額頭:“你這不叫作。女孩子被人追就是要拿點架子。”
高斯下了班就過來接人,晚上就吃了點她放車上的燕麥棒,沒吃過其他什么正兒八經的東西,趁著他去洗澡,賴寶婺給他下了點面條,放了青菜,一個荷包蛋。他擦著頭發出來,就聞到滿室飄香,深吸了口氣,笑道:“好香啊。”賴寶婺把熱騰騰的面條端了出來,高斯催她:“趁浴室還熱著,你去把澡洗了。”
賴寶婺擺好碗筷,執拗道:“我不,我要看著你吃。”
高斯笑著搖頭,挾了一大筷子的面往嘴里送,看她一直眼巴巴地盯著自己,就停下手上的動作問她:“一起吃點?”
她搖頭:“會胖。”
女孩子有多會把減肥掛在嘴邊,有了對象高斯才算是真正見識到。
他說:“怕胖以后跟我去健身房。”
她搖了搖頭,挺畏懼的樣子:“好累哦……”
高斯用筷子在面里翻了翻,挾出底下臥著的一只荷包蛋:“那吃口蛋,這個是蛋白質不會胖。”賴寶婺想了想,似乎有點道理,湊過去就著他的筷子咬了一口,“再吃點。”高斯哄她,賴寶婺搖搖頭,怕自己意志失守,立刻跑去洗澡了。高斯順著她咬的那個邊,三口兩口把剩下的荷包蛋給解決。
話說回嚴歡那邊。
要說巧也是真巧,離開程家那個景區別墅后,她還碰見過程恩飛一次,他陪一個女生在專柜挑衣服,女生也很識趣,看見倆人打招呼,自己就拿了件裙子主動表示:“你們先聊,我去試試。”
嚴歡的目光追著她進更衣室走了一段路,收回落在面前男生臉上,揶揄他道:“女朋友?”
程恩飛歪頭一笑,眼睛微彎:“說什么呢姐姐,我還是單身呢。”
“姐姐怎么又一個人,天賜哥呢,他不陪你?”
嚴歡淡淡道:“他昨天晚上醫院夜班,現在還在家里睡覺。”
程恩飛點點頭,哦了一聲。他的女伴換好衣服出來,程恩飛替她買了單,附耳交代她兩句,也不用說別的,女生提著大包小包乖乖地先走了。程恩飛收起錢包過來,笑著跟她說:“姐姐,我請你吃飯,你想吃什么?”
回去的路上嚴歡沒讓他送,就從廣場直接坐地鐵回去,坐在暖氣十足的地鐵站里,她重新整理了那頓飯的內容,意外發現一件事,一件讓她從前疑惑徹底坐實的事。
程恩飛不喜歡賴寶婺。
說不喜歡都是一種尚且留有余地的評價,提到她時,程恩飛無論神態語氣都會流露出一種不加掩飾的輕蔑。
也是從那時候開始,嚴歡才不覺得程恩飛像邵天賜,像這種東西需要由表及里,邵天賜有他的壞,浪蕩,不正不經,但是對朋友、對親人,沒有用過一刻的虛情假意,這種態度在他對高斯身上最見端倪,自從他跟賴寶婺訂婚開始,邵天賜就已經完全拿高斯當自己家里人看。
跟他相比,程恩飛更加像是他的陰暗面,一個深淵,讓人不敢多看一眼。
有些事情的發生并不是沒有苗頭。
邵天賜的生日跟程恩飛的生日前后就差了五天時間。邵天賜先過,要好的幾個朋友聚在一起,他挑了間私房菜館請客。高斯有事沒來,等程恩飛到的時候人差不多都齊了,唯一的空位就剩賴寶婺隔壁,他信步過去,自然而然地拉開椅子。
嚴歡從菜單里抬頭看了一眼他,他坐下。
駝色大衣,里面搭了一件黑色襯衫,喉結突出,耳朵上的耳釘造型別致,發型清爽帥氣,整個打扮偏韓系。
賴寶婺低頭點菜,沒注意到他過來。
程恩飛打了一圈招呼,目光落到賴寶婺身上,不咸不淡地叫了她一聲。他叫賴寶婺永遠都是連名帶姓的,跟高中同學一樣。
嚴歡一直在暗中關注他們的一舉一動。
賴寶婺聞聲抬頭,笑容滿面地:“恩飛你來啦。”
邵天賜張羅著點菜,賴寶婺拿出自己準備的禮物,遞過去祝他生日快樂。邵天賜接到手,翻來倒去地好一陣看,一臉嫌棄:“意思是你們訂婚了,禮物準備一份就行了嗎?”賴寶婺無語:“你自己好好想想去年我生日你送了我什么。”
邵天賜指著她,搖頭:“你說你這人,怎么什么事都記得,這樣就沒意思了啊。”
身邊人忽然低聲問:“他送你什么了?”
賴寶婺有點意外,轉頭看了一眼程恩飛,她實話實說:“他送了我一張對折的a4紙,上面寫了生日快樂四個字。”
邵天賜皺眉:“什么a4紙啊,跟你說了那是賀卡,手工賀卡!”
飯吃到后半段高斯才過來,脫了大衣,里面的細條紋西裝都沒換,一副精英派頭。邵天賜起身跟他握手,熱情地跟他抱了一下:“賴寶婺不是說你過不來了嗎。”高斯笑:“會開完還早,想著你們也沒散,就過來看看。”邵天賜連忙叫服務生又添了張椅子,一副碗筷。
高斯繞桌走到賴寶婺另一邊,解開西裝最下一粒紐扣坐下,往面前杯子倒了點果汁,歪過頭跟賴寶婺在耳邊說悄悄話,賴寶婺心疼地用濕巾給他擦臉。邵天賜誒喲喂了一聲,簡直沒眼看。
旁邊的程恩飛拿起杯子不動聲色地喝了口水。
這桌上只有高斯跟程恩飛不怎么熟,邵天賜在中間給兩個人簡單介紹了一下。說到高斯職業的時候,程恩飛挺有興趣,問了些關于量化基金對沖的操作模式,兩人交流了幾句對股市的看法。程恩飛看他,問得挺直白的:“做你們這行的應該挺賺錢的吧。”
高斯語氣溫和:“不好說,現在公募轉私募量化的越來越多,頭部效應明顯,說到底量化也只是一種投資工具,賺多賺少還要看那一年市場情況。”
這話說的不顯山露水,聽的程恩飛笑了笑。
邵天賜指著賴寶婺,跟程恩飛解釋:“這女的去年過生日,她老公送了她一輛車,你說這行業賺不賺錢。”
賴寶婺心疼:“可是養車真的好貴啊……又要買保險還要做保養,我現在可后悔了。”
邵天賜簡直受不了她:“也不要你花錢,看你這小家子氣的樣兒。”
她理直氣壯道:“那我心疼我老公不行嗎?”
“一個女孩子家,還沒結婚,老公都喊出來了,你說說你在家里是不是都這么喊的?”
賴寶婺被他們調侃地滿臉通紅,嘴硬道:“要你管。”
高斯看著她笑,捏了捏桌下她的手,跟一桌的人說:“我倒希望她家里也能這么叫,回去她又不肯了。”賴寶婺害羞極了,伸手去封他的嘴:“好了,你也不要說了啦。”
邵天賜看不下去:“你們夠了,要膩歪回自己家里膩歪去。”
程恩飛低下頭,不知怎么的,頭頂的光把他臉上的笑照得淡了不少,嘴角回落,他冷冷淡淡地撥弄著自己碟子里的肉塊。桌上手機的屏幕亮了一瞬,他拿起按開,是同桌的嚴歡發來的。席間她一直都在關注他的反應,她很清楚程恩飛有多看不慣賴寶婺。
“你沒事吧。”
嘴角抿緊,他面無表情地回:“沒事。”
程恩飛問:“你說他們是高中同學。”
“嗯。”
“誰追的誰?”
“高斯追的她。”
程恩飛冷笑:“難怪了。”
“你在聊什么呢?”邵天賜注意到身邊女友小動作,隨口問了一句。
嚴歡放下手機:“沒什么。”
飯吃好出來,冷風迎面吹在臉上。高斯去取車,程恩飛低頭站在門口看手機,賴寶婺從包里拿出一個包裝精美的小盒子,走過去遞給他。程恩飛低頭看了看那個包裝盒,沒接,淡淡一挑眉:“幾個意思?”
賴寶婺歪頭笑:“生日禮物啊。祝你生日快樂,恩飛。”
“我生日又沒到。”程恩飛看她,心里的弦瞬間繃緊,他一下子就什么都明白了,怒氣涌到嘴邊,他幾乎只想要冷笑,“我生日你不打算來了,是嗎?”
她語氣慚愧:“真不好意思,清明我要跟高斯回老家掃墓。”
“既然不來,禮物也不用送了。”他蹙眉冷聲道。
賴寶婺抬頭沖他笑:“禮物怎么能不送,你好不容易在杭州過一次生日。”
“所以你也知道我好不容易是嗎,”程恩飛目光微冷地盯著她,嘴唇微提,笑容卻是冷的,“賴寶婺,是不是只要你不在乎的人,你從來不想浪費一點時間在他身上?”
賴寶婺被他這句話說的莫名其妙,一直到車上都沒回過神來。她是邵家領養的,跟程家那邊說親也不親,跟程恩飛更沒什么交情,被他拿這一點來埋怨自己,賴寶婺其實也覺得挺委屈的。
到了清明那天,高斯剛好有兩天調休假,跟她一起回去給她父母掃墓。車上賴寶婺還是給程恩飛發了條微信,祝他生日快樂。
他過了一個多小時才不冷不淡地回了兩個字:“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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