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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1 章


  或許是出于男人的直覺,  這聲喂不光把賴寶婺叫住,連程恩飛也跟著一起回頭。高斯手搭在車門上,看著這一家三口,  這個男人在外表上沒比程恩飛占多少優勢。他是帥的,  帥的清楚坦蕩,  過目不忘,  不過跟程恩飛的精致漂亮相比,  又多了一種男人的簡素和粗獷,  他盯著程恩飛的眼,  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說:“我剛好順路送她回來。我認識她很多年,我們還是高中同學,  有什么問題,  有什么不滿,  你直接沖我來。”
  
  程恩飛轉過頭,  牽著燁一的小手,爭鋒相對地還以冷笑:“我有什么問題,是你自己搞不清楚現在什么狀況吧。”
  
  “是個男人的話,  就別做那種為難女人的事。”高斯直接把話挑明。
  
  兩個人的目光爭鋒相對,兩人的厭惡也是旗鼓相當,從第一次見到程恩飛開始,高斯就有所察覺,這個男人一直用排外的態度針對自己,  沒想到是這種心思。
  
  賴寶婺皺眉:“好了,  都別說了,你先走吧。”
  
  話是對高斯說的,  高斯看了她一眼,轉身上車。
  
  最后連張美琴都看出了異樣,  等保姆喂燁一吃飯的時候,張美琴把賴寶婺拉去廚房,借著洗水果的空檔悄聲問她:“你跟恩飛怎么了?”賴寶婺驚訝:“什么怎么了呀?”張美琴朝客廳努努嘴:“看不出啊,一整晚悶聲不響,低頭就看手機,你們吵架了?”賴寶婺也是一頭霧水:“不知道啊。”
  
  吃過飯,程恩飛送賴寶婺回學校,路上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窗門開著,夜風吹得賴寶婺神思恍惚,一手撐在臉邊,程恩飛的聲音也被風吹得零落消散,偶有幾個字進到耳朵里,賴寶婺也來不及做出回應。
  
  程恩飛看她一眼,他說:“你能不能別老是這么心不在焉地對我?”
  
  他語氣反常地有些沖,帶著薄薄的積怨,話音剛落,兩人都沉默。
  
  程恩飛這個人總體是好說話的,就是他脾氣一上來,賴寶婺通常都get不到他生氣的點,跟小時候一模一樣,只會讓人覺得莫名其妙,她無奈地轉過頭:“又怎么了啊?”
  
  他彎唇,從唇角衍生出來兩條諷刺的紋路,捏緊了方向盤:“是因為他嗎?”
  
  “他回來了,讓你心也變了是嗎,”他哼笑一聲,“別忘了你是怎么答應嚴歡的。”他在后視鏡里看了她一眼,“你舍得燁一嗎?”
  
  賴寶婺移開眼,看向窗外,風把那些短暫的快樂、思念,吹得稀薄,煙霧一樣的來,煙霧一樣迅速散開,她輕輕嘆了口氣:“我怎么可能會忘啊……”
  
  得到這種保證,程恩飛似乎放松下來,他語氣輕松地說起上次出國見聞,賴寶婺應景地笑了笑,看著前方馬路,她的工作單位就在前面大學城,拐個路口就到了,她連忙道:“你讓我這邊停好了,我買點東西。”車緩緩靠邊停下,賴寶婺下車來,跟他說了聲拜拜。程恩飛彎過頭忽然叫了一聲賴寶婺。賴寶婺下意識回頭,看到昏暗車中坐著的這個男人,五官模糊,只有輪廓隱約,仿佛從前故人坐在那里,剎那間心頭一顫,賴寶婺有些看住了。程恩飛看她這樣又覺得索然無味,冷不丁地說了一句:“算了。”
  
  賴寶婺站在路邊看他的車開遠。
  
  孤單、寂寞,如陰影一樣涌了上來。
  
  拎著一袋車厘子回到職工宿舍,賴寶婺剛打開客廳的燈,手機就響了,她拿起來看了看來電顯示,把電話接起。
  
  “到了?”
  
  “你怎么知道的?”賴寶婺有些疑惑。
  
  高斯笑:“看你家燈亮了。”
  
  聽到這話,賴寶婺下意識走到客廳窗邊,推開往下望,樓下路燈昏黃,隱隱綽綽地映出停在路邊的幾輛私家車。清涼晚風托起她的長發,知道他在其中某一輛里坐著,讓她的心在此刻孤寂的夜里終于找回了一點方向。
  
  “路上看你一個人走回來。”
  
  “怎么不叫我?”
  
  “怕嚇到你。”
  
  “我這么不禁嚇嗎?”賴寶婺也笑了。
  
  那邊低笑,氣流陣陣地撲到她耳邊,他似乎就在自己身邊的感覺,他聲音低低,尾音微揚地問她:“你說呢?”
  
  清明的月色照耀著兩顆搖擺的年輕人的心。
  
  “他沒為難你吧?”
  
  賴寶婺無奈道:“你都在胡思亂想什么?”
  
  高斯淡淡地,不經意地又來了一句:“我不該亂想嗎?”
  
  話題太敏感了,賴寶婺沉默。
  
  呼出心頭郁氣,高斯沉聲:“我也不知道該說你聰明還是傻,他家再有錢,不花在你身上又有什么用,難不成還圖他那張臉,再說了,他再像也不是邵天賜。”
  
  就像根針扎在手背,邵天賜是她永遠不能觸碰的軟肋,賴寶婺吃痛地叫出聲:“別說了。”
  
  雙方都沉默,過了一會兒,高斯干脆道:“離婚。”
  
  怕她還有后顧之憂,高斯斬釘截鐵道:“如果你想要孩子的撫養權,我幫你去北京找最好的律師,我一定會給你把孩子要回來。”
  
  “只要你自己態度堅定,想離一定離的成。”
  
  她心頭茫然,從什么時候開始,日子讓她過成眼下這個樣子。
  
  糟糕、混亂,連她想要什么都沒辦法跟人說清,就這么渾渾噩噩地在活在這個世界上,看著愛她的人為她憂心著急。
  
  “不用了,高斯,我現在過的挺好的。”
  
  “是嗎,”他聲音艱澀,“挺好的你哭什么?”
  
  她哭了嗎?賴寶婺抬手擦臉,意外觸到滿臉的水,她真的哭了。如果世上還有誰能在她哭之前知道她哭,在笑之前知道她笑,只有高斯。
  
  “誰說我哭了?”
  
  “開下門。”高斯嘆了口氣,“我在門口。”
  
  賴寶婺遲疑了一瞬,掉頭看向房門。拉開門,高斯就站在門口,襯衫長褲,個子高大,雙肩平寬,他收起手機,向前走近,垂眼看著她。賴寶婺回避掉他的目光,強笑道:“你來多久了?”
  
  他平鋪直敘:“送你回去我就在這里等你。”
  
  “如果你不回來,我也就走了。”
  
  結果她還是回來了。
  
  愛一個人的最高境界,就是希望她幸福,哪怕這幸福不是他給的。
  
  身后走廊的應聲燈熄滅,他像是站在明與暗的分界,光影將他的臉孔切割地格外立體、深邃。他目光漆黑地注視著賴寶婺,她做夢似地看著他,眼底有光。不光是他在等她,她一樣也在等他,她曾經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他,對人生對未來,她一度也想過放棄,她以為自己再也得不到幸福。
  
  隔著淚眼,他的模樣在她視野里迅速模糊。高斯伸手過來,粗暴地擦了把她的臉:“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就是個笨蛋。”
  
  他侵近一步,單手控住她后頸,不叫她躲。頭一偏,臉壓下來,不由分說地封住了她的唇。
  
  唇齒交纏間,她被他帶動著轉身,推上門板,身后的房門應聲合攏。
  
  這個吻還在繼續。
  
  高斯氣喘微微地低下頭,忽然笑了,他從高中開始教這個女孩做題,長大了教她接吻,她所有關于性的經驗都是他給的。作為第一個老師,他似乎該驕傲,她被他教得很好,懂得女生被吻的時候要把眼睛閉上。
  
  “good  girl。”
  
  壓著她,他的吻從唇輾轉到她臉頰,感覺到她動情的喘息,他往她耳眼里吹氣,低聲誘哄的語氣:“你也想的,是不是?”
  
  賴寶婺閉著眼,他的手從她腰后進來,四處亂摸,那種滋味又難受又好受,摸得她頭皮發麻。人都快站不住的時候被他打橫一把抱起,進了臥室。
  
  做完了他也不肯走,兩人窩在一米二的小床上,床實在太小,兩人得貼在一起才能勉強不掉到地上,高斯從身后抱著她,手臂環在她胸前,不時低頭親吻她圓潤細嫩的肩。她被弄沒了勁,貼在他胸膛昏昏沉沉地補了個午覺,結果沒睡多久又被弄醒,感覺到他手又不規矩地在自己身上亂摸,呼吸聲漸漸加重,呼吸間的熱氣撲在她臉上,她都要哭了:“你有完沒完?”高斯抵著她額頭笑:“又不要你花力氣。”
  
  兩人久別重逢的第一次,他做的有些過火了,到最后她實在受不了,他才心有不甘地從她身上下來,復又摟緊了她的腰,吻她發頂心,持續給她洗腦:“離婚別忘了。”
  
  賴寶婺徒然大睜著眼,看著漆黑的夜:“燁一還小……”
  
  高斯不滿:“那讓我等到什么時候去,等他成年?”
  
  黑暗中,賴寶婺轉過頭,伸手撫著他汗濕的背,輕聲道:“高斯,我們沒可能了。”
  
  高斯惡意地用下面頂她,語調粗俗惡劣:“這叫沒可能?”
  
  賴寶婺不光臉紅了,整個人像剛熟的蝦子,她把頭埋進他的脖子:“你也不要說了。”高斯來回摸著她的胳膊,用唇貼了一下她的發頂心:“不是我自作多情,你心里一直有我的,是不是?”
  
  不管因為什么,是余情未了,還是跟現任比較之后發現他更好,這些都夠讓高斯像條狗一樣心甘情愿地回頭。
  
  “我希望你能開開心心的,”賴寶婺低聲道,“往前走,別回頭,把過去不開心的事情都忘掉,我自己也能做到,好好地活下去。”她摸了摸黑暗中他歷經一夜冒出胡渣的下顎,有點扎手,“這樣就夠了。”
  
  “什么夠了?”高斯松開她,低頭看了看她。
  
  “你要是想我了,就過來找我,我們聊聊天說說話,你想要吃什么我就做給你,反正我一直都在這里的。”
  
  高斯禁不住冷笑:“那我們算什么,偷情?以后出去了,你怎么跟別人介紹我,前任還是姘頭?”
  
  賴寶婺被他說的無地自容,難以自處。她承認自己的自私,難以回避,她既貪戀高斯待她的好,卻又無法正大光明地跟他在一起,才造就了眼下這種尷尬的局面。她的脆弱縱容他登堂入室,給了他一線生機,可是卻無法給出滿意的結局。
  
  高斯可能真的被氣到了,翻身坐起,憋著一股氣穿衣穿褲,幾分鐘后摔門而去。
  
  賴寶婺以為自己會難受很久,結果他走后不久她就睡著了,什么夢都沒做。
  
  以為他再也不會來了,沒想到第二天高斯又來了,這次沒等在他家門口,她從家里回來,經過他車時被他叫住,高斯從車里下來,又繞到后備箱,拎了一大袋的生鮮食材出來,超過呆在路邊的賴寶婺,像主人似地自顧自上樓。
  
  他在客廳處理工作上的事,賴寶婺去廚房忙活,中途發現米醋沒了,喊高斯下樓買,他不情不愿地下去,一口氣提了六瓶500ml裝回來,說這樣組合買來最劃算。賴寶婺目測了這六瓶的重量,點頭微笑:“你能扛回來也是厲害。”
  
  高斯嗯哼。
  
  “如果保質期之前沒用完,那叫什么劃算?”
  
  高斯皺眉:“怎么可能用不完,以后我每天都要過來吃飯的。”
  
  賴寶婺:“每天喝醋嗎?”
  
  高斯斜眼看她,又哼了聲:“不行啊?”
  
  最后賴寶婺做了三菜一湯,一個百合木耳小炒肉,一道小炒牛肉,一條燜魚,燉了一鍋排骨蓮藕湯。高斯添了兩碗米飯,依照慣例他去洗碗。洗了兩天,第三趟來的時候,高斯抱了一臺洗碗機過來,擼起袖子,在廚房鼓搗怎么安裝。
  
  吃過飯,就是各忙各的,互不打擾,一個在房間編寫學院各項榮譽的競選材料,一個在客廳研究各區域的市場指數指標,早睡對他們來說都是奢望。趕上周五晚上沒什么事,他們也會挑一部電影,投影到客廳的空白墻上一起看。在挑電影的口味上,賴寶婺偏向于亞非拉電影,小眾到高斯可能連這個國家的名字都沒聽過,有時候賴寶婺也會遷就他的口味,陪他看一些美國大片,重溫鋼鐵俠系列。她發現自己生命中遇到的男人,有一個算一個,無論大小,都對這類超級英雄有種特別的情結。
  
  “燁一就特別喜歡鋼鐵俠,”賴寶婺輕聲道,“我到現在都不敢讓他看復聯4.”高斯看了她一眼,她抱膝縮在沙發里,提到孩子時嘴角輕輕上揚,有些女孩大概天生就適合當母親,說這句話的賴寶婺讓高斯有種特別心動的感覺。
  
  高斯沒吭聲,賴寶婺以為他不愛聽她說些,就不提了。緊接著他伸手過來,把她緊緊地摟進自己懷里。
  
  他說:“你這么喜歡小孩,以后我們倆再生一個。”
  
  說完這話沒過兩天,他就把孩子的親爹程恩飛給揍了。
  
  那天公司聚餐,吃完飯從樓上下來,一樓是個酒吧。經過露天走廊的時候他不經意地掃了一眼,就看到程恩飛跟他幾個朋友坐那喝酒聊天,每個人手邊都帶了一個挺漂亮的女生。高斯腳步一頓,轉身下樓,安嘉璐怕出事,趕忙跟上他。穿過群魔亂舞的人群,高斯徑直走到卡座前,停住,冷冷地看著那個男人。
  
  倒是他一個朋友反應過來,上下打量他:“你誰啊?”
  
  高斯越過他,走到程恩飛面前,一只手慢條斯理地扯開領帶,程恩飛原本伏在女孩頸邊竊竊私語,時而低吻兩下,聽到有人叫他名字,后知后覺地轉過臉來,那張酷似邵天賜的臉在燈紅酒綠中異常扎眼,他漫不經心道:“是你啊。”
  
  高斯冷聲:“有了妻子孩子,你覺得你這樣做對嗎?”
  
  程恩飛笑了,起先是聳肩笑,而后是哈哈大笑,指著他的鼻子:“睡完別人的女人跑過來教訓我,你他媽先問問你自己做的對不對?”在場諸人都是如他一般的狐朋狗友,私生活不堪入目,聽了都只是點頭浪笑。
  
  高斯面色鐵青,見此情形,安嘉璐在他身后悄然止步,不敢上前。
  
  程恩飛站起身,一臂搭在他肩上,醉醺醺地同諸位介紹:“不認識吧,給各位介紹下,這位就是我太太的姘頭。”看清他身后站著的女人,程恩飛不由彎唇,唇邊聚起一縷諷刺的笑容,“睡賴寶婺睡膩了,又換了口味是不是?”程恩飛上下看他,“我是真挺佩服你的,這么多年了,你到底是怎么睡到賴寶婺的,有空的話能不能傳授我點經驗?”
  
  高斯忍無可忍,再無廢話,對準這張臉一拳揮了過去。卡座的那些個狐朋狗友才知道這人是上門找茬的。沒等周圍的人過來勸,兩個體格相當的男人已經扭打到了地上,茶幾被撞出老遠,桌上的酒瓶碎了一地。高斯捏著程恩飛的衣領,提到自己眼皮底下,卻聽到程恩飛咬著牙齒質問自己:“這四年我跟她過的好好的,你為什么還要出現在她面前?”
  
  一群人過來拉架,程恩飛的女伴撲過去扶他起身,一轉臉的瞬間讓高斯皺了下眉,卡座原本光線昏暗,他之前的注意力和情緒都在程恩飛身上,現在才發現她竟然酷似一個女人。
  
  他愣住。
  
  夜深人靜的城市街頭,高斯氣悶地坐在車里,襯衫歪斜臟亂,像只外面跟人惡戰一場的野狗,此刻不得龜速回自己的地盤,低頭處理手上的擦傷。
  
  但是不得不承認,他打架的狠勁,發怒時額頭爆出的青筋,那種蓬勃真實的野蠻和男人味,讓安嘉璐深深為之心動,或許每個女人內心深處都有種慕強的本能。
  
  “沒事吧?”安嘉璐拉低后視鏡,從里面看他。
  
  高斯舒展了下五指,冷笑:“沒事。”
  
  安嘉璐悠悠道:“如果有個人能替我揍一次渣男,我這輩子就是死也甘心。”
  
  高斯皺眉:“這都什么亂七八糟的要求。”
  
  安嘉璐輕笑,搖頭:“你不懂,你說像我們這代人缺愛嗎?不缺,我們就是在愛里面長大的,對愛的要求就更高了,日常噓寒問暖、關心疼愛這些套路根本就打動不了我,除非有個人愿意為我生為我死,愿意為我低聲下氣做盡所有不體面的事。”她看著前面,頭靠上座椅,輕嘆息,“這種男人,只可能在十五六歲青春懵懂的時候遇到一次,越往后就越不可能有,人都是越長大越愛自己。”
  
  “所以你知道嗎,我真的挺羨慕她。”安嘉璐感慨,“我這輩子都遇不到一個肯為我打架的男人了。”
  
  高斯并沒覺得自己做了多偉大的事情,這是愛一個人自然而然的生理反應,你要是愛她,就不會想看她受委屈。
  
  等臉上的淤青淡沒了,高斯才又出現在賴寶婺面前。她去早教中心接小燁一下課,看時間還早,帶他去小區的公園玩了一會兒,傍晚時分,附近一些家長都帶孩子出來散步,小燁一看到認識的小伙伴,撒歡跑過去,親熱地跟她們抱在一起。
  
  “你兒子女人緣不錯。”有個聲音響在頭頂,賴寶婺轉過頭,高斯抬腿跨過木凳,提了下褲腿,在她身邊坐下。
  
  快要淡去的夕陽下,賴寶婺看了眼他下頜還沒淡下的烏青,問:“你臉上怎么了?”
  
  高斯說:“跟瘋狗打了一架。”
  
  賴寶婺笑了笑,沒再問。
  
  清涼的晚風輕輕吹著草地,不遠處傳來孩子們的笑聲和尖叫聲,賴寶婺的目光一直系在小燁一身上,關注他的一舉一動,瘋玩了一陣,他跑累了,又撲到賴寶婺膝前要水喝,賴寶婺鼓勵他今天特別棒,會主動來喝水。她從包里拿出兒童水杯,彈出吸管,讓小燁一自己捧著喝。高斯目不轉睛,他發現人類幼崽喝起水來真的太可愛了。
  
  小燁一喝完了,賴寶婺問他還要不要,他搖搖頭,依在她懷里靜悄悄地看她身邊的男人。高斯跟他打招呼:“小燁一是嗎,聽你媽媽說你喜歡鋼鐵俠?”
  
  小燁一睜著那對黑黝黝的大眼,沒吭聲。
  
  高斯俯下身,跟他目光平視:“叔叔家有套鋼鐵俠的樂高,所有裝備都是可以拆下來的,哪天跟叔叔回家去拿,好不好?”小燁一來勁了,眼睛發亮,他看賴寶婺,看她沒有反對才從賴寶婺的膝上滑下來,走到高斯膝前,展開了小胳膊,抬頭看他。
  
  賴寶婺解釋:“他給你抱他。”
  
  所有人類幼崽的思維模式其實跟動物沒什么區別。在小燁一的世紀里,所有大人喜歡他的方式就是抱他,他喜歡誰的最高嘉獎就是讓人抱他。高斯心都化了,托起他腋下抱他到自己腿上,這么小的一個人,奶味撲鼻,份量卻是實實在在的。這個世界上,除了賴寶婺,沒有誰能生出這樣一個小孩來,高斯心中酸楚,徹底認命了。
  
  “我一直想不到,”高斯看著小燁一頭頂那三個發旋,輕聲道,“你會生這樣一個小孩出來,剛知道有他的時候我還有點僥幸,心想這會不會是我的小孩。”
  
  賴寶婺笑了下,想到兩人過去的點滴,笑著笑著又有些感慨。
  
  “后來我覺得,不管是不是我的孩子都挺好的。”高斯頓了一下,看向遠山樹影,把那句也挺好的又重復了一遍,“有個跟你血脈相連的人,你也不會太孤單。”
  
  賴寶婺笑了笑:“能見到燁一出生是我最大的幸運。我很小沒有自己的爸爸媽媽,所以我很清楚,如果一個孩子從小沒人能讓他叫媽媽,長到再大他都會覺得孤獨。”
  
  眼眶發熱,晚風卻清涼。
  
  她的孩子現在坐在他膝上,是她從前坐過的地方,他一生中最感動的時刻,他珍惜的人都到場了。
  
  高斯握住她纖細微涼的手指,心潮涌動。他們認識太久,愛得太深,給了彼此最真最初的那份沖動,好的愛情給他們打了扎實的基地,即便鬧得再不堪,時隔經年,他們依然能靠著從前的默契坐到一起。
  
  暮春時節,萬物復蘇,兩顆年輕的心在這個微冷的傍晚漸漸走近。
  
  “我知道,我不逼你,我給你時間,反正我一直都在這里。”
  
  “高斯,你要是遇到了喜歡的女孩子,你就走吧,別等我了。”
  
  “誰說我等你了,我就是閑著無聊,走著走著,發現還是待在你這里比較舒服。”
  
  賴寶婺看他:“笨蛋。”她又笑了。
  
  高斯點頭,一本正經道:“對啊,哪個腦子聰明的會追你這么久。”
  
  小燁一跳下他的膝,找他的小朋友玩去,兩個追著他背影的成年人依然坐在原地。
  
  他說:“這樣確實夠了。”
  
  賴寶婺回頭。
  
  “小時候我欺負你一次,等大了你再欺負回去,”他笑了,不算釋然,但是也算說服了自己一次,“這一回,我們真的扯平了。”
  
  只要她肯離婚,他隨時都可以娶她,哪怕中間再過個十年、二十年,他都不會更改自己的決定。
  
  這是一個男人從他高中就拿定的主意。
  
  風吹在臉上,賴寶婺感覺自己整個人都放松了很多。
  
  散完步,高斯抱著小燁一送賴寶婺回去,路上氣氛很好,兩人閑聊的時候說到了一個讓賴寶婺意想不到的名字:嚴歡。高斯剛來杭州的時候遇到過她一次,在南京路一家餐廳,她跟一個中年男人一起過來吃飯,身邊還跟了一個十來歲的小女孩。兩人狹路相逢,高斯冷淡地沖她一點點頭,連客套的寒暄都欠奉,徑直往里走,又被嚴歡叫住,高斯回頭,對上她慌亂中帶著一點好奇的眼神:“你們還在一起嗎?”她問。
  
  高斯后來才知道,那個男人是她現在的老公,人在杭州做生意,做的還挺大,離異帶個女兒,十歲了,兩人是在工作上認識的,確定關系后嚴歡就從公司辭職,專心在家相夫教子,過上了貴太太的日子,成了同公司部分女同事眼中“嫁的好”的典范。
  
  賴寶婺慢慢道:“那也挺好的。”
  
  每個人都向前看,只是有些早有些晚,哭過了,爬起來,擺脫過去的陰影,走完人生剩下來的路,這是她認為最正確的事。高斯單手抱著小燁一,跟她并肩走在一起,兩人的指尖偶爾擦到,又離開,不知什么時候,她的手指被他勾住,高斯面不改色地調整了下角度,剛好完完整整地將她的包住,這充滿初戀氣息的觸碰讓賴寶婺心動不已。
  
  賴寶婺轉過臉來看他,高斯目視前方,不動聲色地問:“看什么?”
  
  賴寶婺抿嘴一笑,并不說話,倆人步調一致地往家的方向去。碰巧張美琴從院子里出來,剛好看見他們。張美琴遲疑了一下才開口招呼:“是小高啊……怎么來了,進來坐一會兒……”高斯把孩子還給他奶奶,笑說:“不進去了阿姨,公司還有點事。”
  
  他看了看賴寶婺,明顯的戀戀不舍,賴寶婺心知肚明:“我送你。”張美琴抱著孩子,看著這對年輕的男女并肩走在一起,在樹蔭下走遠了,相視一笑,手又慢慢牽到了一起。她輕輕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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