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春夏交替, 氣溫反復。
高斯成了流感第一個光顧的對象,一次跟朋友去市里新開的體育場踢球,踢出一身熱汗不算, 大半夜頂著晚風騎行回來, 結果第二天睡醒嗓子就開始疼, 他不屑吃藥, 信奉意志能戰勝疾病, 只拿白水硬頂, 結果中午清水鼻涕一來, 下午整個人就燒了起來。
病來如山倒,他有多少年沒發過一次燒, 這一來就是摧枯拉朽、轟轟烈烈。他回到家吞下兩粒退燒藥, 倒頭就睡, 睡到下午兩個點被一通電話吵醒, 迷迷糊糊按亮手機,來電顯示跳著老婆兩個字。
臥室里窗簾密合,一絲光也透不進來, 他像是一覺睡到后半夜,昏昏沉沉間,被這個電話拉到多年前,他仿佛還睡在那八十平米小屋,手機在床頭柜上震個不停, 睡他臂上的賴寶婺喃喃囈語:“好吵……”
當初分手分得這么難堪, 高斯一氣之下刪除了她所有的聯系方式,那是他人生之中最失風度的一次經歷, 但他沒有一鼓作氣拉黑賴寶婺的電話,那時候他們就默認, 這輩子都不會打一次彼此的手機。
就著昏暗的光線看了一會兒顯示,他才接起,不耐煩極了:“有事?”
電話那頭沉默一瞬,女孩咬著唇,難堪道:“你是不是拿了我的照片?”
才退的高燒讓他反應了幾秒,他慢慢醒悟過來。
是的。
高斯留了條領帶在她的住處,對應的,從她哪里拿走了一張照片。
什么照片呢?
是她十九歲那年,高斯送給她的生日禮物,她從大學宿舍擺到那八十平米小屋,分手之后又從八十平米小屋帶到了如今暫住的職工宿舍。
高斯被聲音一點點帶到意識清醒的世界,冷漠重新滲入血液,他又被現實全副武裝,特別是在這個女人面前,他總要提醒自己該硬下心腸一些:“這是我的東西。”
這確實是他的東西。
當初高斯送她的所有東西,能快遞的都被她快遞回去,不能快遞的也被她折現打進他給她的那張銀行卡里,那時候,她的姿態不留余地,就是這輩子都不要見面的架勢。
誰能想到將來有一天她會來問他討要一張照片。
賴寶婺尷尬:“你已經送給我了。”
高斯冷笑:“我送你的東西多了去了,怎么沒見你把這張照片還給我。”
他的刻薄是理工科式的,講求力的相互性,刺痛她的同時也刺痛自己:“你老公知道這張照片的來歷嗎,他受的了你給他生了個兒子,還留著這張照片懷念你的前任嗎?”
賴寶婺被他的刻薄擊中,瞬間無地自容,難以回辨,她安靜了幾秒,一聲急促的通訊音后,手機被她輕輕掛斷。
高斯看著結束通話的界面,他從床上坐起,曲起一膝,靜靜盯著手機上的來電顯示,過了幾秒也可能是幾分鐘,他動作迅速地回撥過去,一待接通,不等對方開口,他語氣幾乎冷厲:“想要的話自己過來拿,今天不來我就撕了。”
他掛掉電話,抓了把睡亂的短發,掀開被子果斷下床。
一場高燒,他才把應該今天上門清掃的鐘點工推掉。
一樓走一路撿,把亂丟的衣服、球鞋、襪子丟進臟衣婁,煙灰缸里的煙灰倒倒掉,啤酒罐等踢進沙發底眼不見為凈,勉強收拾出幾分豪宅本來的模樣。一通勞作下來,他全身熱氣騰騰,單手從后揪住T恤后領,兩手一錯,從頭掀掉,脫了個赤/裸精光進浴室沖澡。
等他從浴室出來,門鈴已經響了有好一陣。
高斯頂著一頭濕發,套了條短褲過去開。
門打開,門口站著安嘉璐,手上提了一只保溫桶,面對眼前半裸美男目光坦然,還有一絲欣賞。他身材一直保持得不錯,雖然不像前幾年那么夸張地去健身房,但是該有的肌肉紋路依然清晰,胸肌薄韌,膚色白皙。安嘉璐笑笑,舉高手里的保溫杯道:“聽說你病了,我給你煲了點湯。”
高斯看了外面庭院一眼,讓她先進來,反手推上門:“我去換件衣服。”
安嘉璐把保溫杯提到廚房,鋪上隔熱墊,又從消毒柜里拿了一副碗筷,在他家開放式的料理臺上倒了一點出來。
高斯去樓上換了一件白色長袖,灰色休閑長褲,黑色的厚襪子,抓著頭發踢踢踏踏地從二樓下來,坐到廚房吧臺的高腳凳上,低頭有一口沒一口地喝她煲的雞湯,頭發還濕著,有一撮翹起,像踢球回來的青春期男孩。這個男人二十九了,看著他的時候,總會讓人從心里生出一種憐愛來,就想抱著他那顆毛茸茸的腦袋,給他擦掉臉上的汗。
高斯抬頭看了眼墻上,安嘉璐心領神會:“你約人了?”
他悶悶地搖頭。
高斯將粥喝完,又去逗撲到膝上他撿來的一條金毛。他之前在北京養過一條秋田犬,是條骨質化嚴重的老狗,后來得病老死了,他消沉了一段時間,之后就跟王文因要求拉團隊回杭州,還當著他的面立下軍令狀。
或許也是機緣巧合,回杭不久,某天環西湖夜跑時高斯就在路上撿到了這條被主人遺棄的金毛,他帶它去看獸醫,辦寵物健身卡,給它買昂貴的鈣片和狗糧。
世故又天真,喜歡小動物,會愛上這種男人,對一個跟他朝夕相處的女生而言,很正常吧。
安嘉璐在國外讀博,聽說高斯跟著王文因出來做私募后,她毅然放棄國外的offer回國,還跟銀行抵押了自己的車子房子作為首輪資金。之后高斯用籌集到的300萬美金做了一組多頭技術基金,趕上牛市,第一年他們賺了240%,一個登峰造極的數字。在那之后,相信他眼光的人越來越多,錢像水一樣潑進公司。
那一刻安嘉璐知道自己賭贏了,劫后余生的她用第一年的傭金給自己提了一輛保時捷。
在高斯心里,安嘉璐既是同事,又是戰友,是值得以命相托將后背亮給對方的人。風風雨雨這三四年,王文因試圖給他們倆牽線,哪怕氛圍時間都合適,他們都沒發生任何越界的事,高斯笑著表示,是自己配不上她。安嘉璐負氣之下也談過幾任男友,目前的對象是她讀博的同窗,一個巴拿馬華裔,已經見過雙方父母,感情步入穩定期。
可是甘不甘心,認不認命,那都是另外的事。
安嘉璐忽然輕聲:“你是不是還放不下她?”
這個問題,她三年前就問過一次,那時候的高斯語氣冷漠:“她怎么樣都不關我的事。”那時候安嘉璐信了,三年后,她反而不確定。
高斯低著頭逗狗,摸了把狗頭,他漠然道:“沒什么放不放的下,早就過去了。”
門鈴應聲響起,像是老天給出的最后一個提示。
高斯停下動作,膝上的金毛也跟著往門口望去。他把狗推下膝來,站起身,安嘉璐看著他過去,途中抓了把自己腦后的頭發。
這是他緊張的標志動作。
門開了。
那個女人就站在門口。她抬起頭,還是很多年前牽著高斯的手從小診所里出來的小女孩的臉。
然后安嘉璐就笑了,無奈、自嘲的。命運膽敢反復捉弄,也是因為他自己甘之若飴。
高斯一句話沒問,側身讓她進來。
“我有點事,你先坐。”
把安嘉璐送到門口,她半開玩笑道:“作為同事,還是要奉勸你一句,不要犯一些思想上的錯誤。”高斯淡淡一笑,轉頭看旁邊,輕描淡寫道:“想哪去了,我跟她沒可能。”安嘉璐笑了一陣,眼中失去笑容,變得嚴肅、認真,暗含了一絲審視:“你發現沒,只要一碰到她,你就會干各種傻事。”
高斯后來才知道,越是局外的人,越把他們之間的感情看得更清,提分手的是她,但看不開的人一直是他。
推門進來,賴寶婺拘謹地坐在客廳沙發,金毛跟她遙遙相望,觀察著對方。他蹲下身,拍了拍掌,金毛的肉墊子撲騰著地,歡快地幾下撲進男主人懷里,賴寶婺安靜地看著,有點羨慕。高斯牽著狗過去,很隨意地問:“要喝點什么?”
她搖了搖頭:“我拿了照片就走。”
“急什么?”他看著她,嘴角微揚,心情不壞的樣子,“沒來過這里吧,要不要我帶你參觀下。”
他語氣諷刺:“只可惜,你沒趕上我的好時候。”
諷刺的話像風一樣擦過賴寶婺的耳朵,賴寶婺似乎無動于衷,目光只靜靜地盯著他腿邊的金毛,她說:“真可愛。”
她說的是狗。高斯低頭看去,心中充盈著無力跟掙扎,她太厲害了,對著她的時候,高斯一點辦法都沒有,除了低頭。
“是嗎,跟黃天天一樣可愛嗎?”
他語氣惡劣:“哦,對了,你應該早就忘了它吧,反正它也已經死了。”
賴寶婺一下子抬起頭,眼中的光瞬間淡下。高斯轉過臉,手無意識地握緊成拳,喉頭一陣陣發緊。
他太想刺痛她,想把她拉到跟自己一樣高的地方。卻不得章法。
賴寶婺難受地低下聲:“高斯,都過去了。”
有時候高斯是想當作一切都過去,可她為什么還要出現在自己面前?
“是啊,都過去了,那你留著那張照片干什么?想證明自己對我余情未了嗎?”高斯控制不住地冷笑。
她承受不住他目光的惡意,低下頭,手機鈴響,是她的電話。賴寶婺倉促地說了一聲不好意思,從包里拿出手機。
電話那頭是個小孩的聲音,他離她不遠,聽得清清楚楚,聲音軟萌可愛:“媽媽,我好想你啊,想你想的都快哭了,你什么時候回來啊……”聽電話的賴寶婺神態柔和,那是高斯無緣再可能看見的表情,溫柔低語。他清楚地意識到,這是一個生了孩子的女人,他這輩子不可能再去觸碰的女人,他心像被什么狠狠捏住了,一把摁進滾油里去,煎熬無比。
他愛她、珍惜她,他這輩子都不可能對一個人這么好,不求回報,她曾是他人生最大的動力,卻被她輕輕松松放棄掉。她結婚了,這還不算,她還跟另一個男人生了個孩子。她究竟是怎么辦到的呢?
每一次,每一次只要想到這個前提,高斯就感覺自己有點要瘋。
可是當著她的面,他偏偏笑了,很放松的:“你兒子催你了?”
賴寶婺嗯了一聲,她一無所知地抬起頭:“對了照片……”
她駭然發現,不知道什么時候高斯已經站到了她面前,高大險峻。他身上沐后的香氣,低臉看她的樣子,他的表情和眼神,全都透著一種陌生的狠勁。她下意識往后退了兩步,膝彎抵到沙發,沒有找到一個支點,她一下子又坐了回去,一手撐著沙發光滑的皮面,抬頭看他,茫然地叫了一聲:“高斯……”這期間,她頭發上的椰子甜香向他散來一點,是她慣用的那個牌子,一用許多年,那時候她睡過的枕頭上全是這個味道,無論跪著趴著,她的汗和眼淚全滴在那上面,香氣也越發撲鼻。
喉結一再滾動,他嗤的一聲冷笑,大拇指輕搓她臉頰,姿態輕佻:“你看你,怕成這樣,我還能吃了你啊。”一手壓在沙發背上,他居高臨下地俯視臂下的她,意態輕松、游刃有余,賴寶婺清晰地意識到這是個男人,一個對欲望表露清晰的男人。他跟她四年沒見,她對他的信任放在此刻無疑是危險的。
伸手探了探她涼絲絲的臉頰,他的大拇指定在她唇角,他目光玩味深沉,控制不住自己說出難聽的話來:“怎么,你老公不能滿足你嗎,要你靠一張照片懷念前任?”
賴寶婺狼狽到耳朵發紅,每個女孩都有最漂亮的一個表情,高斯也是在離開她后才發現,賴寶婺最讓人心動的一個表情是尷尬,目光閃躲、不敢看人的樣子最美。是個男人多少都有點大男子主義,掌控的感覺讓他特別有安全感。高斯垂眼看她,輕蔑地笑了。
一只手不由分說地抬起她的下巴,高斯低頭強勢地吻了下來。唇齒相碰牽引出的痛意讓賴寶婺陡然回神,她睜大眼,抬手抵住他韌實的胸肌,下意識想要推開他,沒能把他推開,她的手反被他摸索著按住,拉下來放到自己腰后——要她摟他,像很多年前他們剛剛學會做這件事一樣,她總是在怕,他不厭其煩地慢慢教她。
賴寶婺大腦一片空白,他的吻來時洶洶、霸道蠻橫,咬噬的感覺清晰,讓她感覺到疼。他期待了很久的吻,像露水澆到干透的土地,滋的一聲輕煙過后就沒了影。他讓她感覺想了很久、計劃了很久,一經得手就不會輕易放手。兩人的臉貼在一起,咫尺之間,賴寶婺看見他沉迷地閉上眼,睫毛輕顫,他整張臉都柔軟起來、無限眷戀,輕輕地碰一下,再分開,吻一下,再分開,時隔四年的吻從掠奪并成了索取,他含著她的唇瓣,誘哄著將蚌肉敲開,要她伸出來。
在他毫無防備的時候,賴寶婺猛然發力,一把推開他。高斯踉蹌后退幾步,一下子跌坐在茶幾上,他表情浪蕩地看著她,歪過頭,用拇指慢慢擦掉唇邊的液體。被人親過的賴寶婺形容美好,臉龐細紅,嘴唇瑩潤微腫,高斯笑了:“反應這么大,是沒把你親爽嗎?”
一個男人想要變得斯文有禮需要十幾年的教育,但他要想變回混蛋,一秒鐘就綽綽有余。
賴寶婺被他說的難堪至極,撐著沙發皮面坐起,渾身無力,聲音低低:“混蛋。”高斯笑了笑:“說對了。”她冷眼看他,起身要走,他手只輕輕一拉,她隨之又跌坐回寬大的沙發上,賴寶婺表情都不對了:“你放開我。”
面無表情地垂眼看著她,高斯兩手扯住后領,反手脫下他上身那件連帽衛衣,露出精壯胸膛,兩臂肌肉賁張。衣服被他隨手丟在旁邊地上,他踩過衛衣幾步走到她面前。
賴寶婺的臉色變了:“你干什么?”
“你說我要干什么,”他附身下來,一只手壓在她耳后的沙發上,兩根手指捏起她的下頜,輕輕晃了晃,享受地看她表情,“為了一張照片大老遠來找我,你要的不就是這個嗎?”
賴寶婺驚怒:“我沒有。”
高斯笑了:“那現在也不是你說了算。”
他一偏頭,唇又壓了下來,比之前那次的姿態更加蠻橫,他咬得她快叫出聲,賴寶婺奮力掙扎,抬手亂打,對一個常年有健身習慣的男人而言,這些打鬧對他而言幾乎可以忽略不計,聊勝于無。賴寶婺被氣喘吁吁地壓進沙發,他壓住她一條腿,一手將她兩只手固定在她頭頂,開始一粒粒地解她開衫的紐扣。
“高斯,你放開我……”
拉扯間,領口被拉下,露出她小半胸口,那里肌膚晶瑩白皙,一條金項鏈下墜著一只小狗。
高斯愣了一下,他用手指托起那根項鏈,是他記憶中他送給她的那一條,兜兜轉轉,還是被他留在心愛的人的頸上。
再去看她時,高斯眼里的欲望悄然減退,只有昔日的溫情蔓延。賴寶婺靜靜地看著他,她的眼里總是汪著一泊水,像是最開始在床上的那幾次,她總被他弄疼。
他想,這女的太厲害了,自己這輩子都厲害不過她萬分之一。他看著她柔媚的眼睛,眼中依戀的光芒……時隔四年,她依然能相信,他不會這么對她。事實也證明她賭贏了,無論他有多恨這個女人,它的來源也是求而不得的愛。
高斯一頭倒在她身邊,挨著她的臉,發絲掃到他的臉頰,之前那一觸即發的欲望仿佛只是一個錯覺。他的呼吸溫熱,隨著他說話吐出的氣流拂過她太陽穴,他的手輕輕覆在那枚金項鏈上,掌下原本急促的心跳漸漸變緩。她安全了。他也是。
“恨我嗎?”
賴寶婺抬起眼看看他。他膚色白皙,睫毛又長,哪怕剛剛壞成這樣,此刻的他又成了一個茫然的、受了傷的大男孩,不等她回答,他彎唇笑了起來,臉往她柔軟的頭發上蹭著:“我也恨我自己,恨我一碰到你就要干傻事。”
笑著笑著,眼睛就濕了。
他還是看不開,你讓他怎么看的開,一個被他視為人生坐標軸的女孩,為了她放棄北京的機會,甘于淪為一個平庸的男人,結果呢,她不但跟別人結了婚,還有了一個這么可愛的孩子。
“為什么啊……”
他到死,到世界毀滅那一天,如果有神出現在他面前,給他一次機會,他壓根就不想什么拯救世界,他就想問個明白,那個女孩當初跟他分手的原因。
“看我現在這樣,后悔了嗎?”
兩人側躺在一張沙發上,幸好沙發夠大,他在外側從后抱著她,結實的手臂彎在她小腹前,他不肯放她走。
賴寶婺低聲:“后悔死了呢……”
高斯聽到這話就笑了,笑的時候帶動胸腔一起震動,他聲音低沉:“哄我呢是吧?”
賴寶婺認真道:“真的,看到你這么成功,住這么大的房子,我可后悔了,怎么……怎么當年沒抓住啊……”
他聲音悶悶地,將頭深埋在她后頸,深深吸了口氣:“是啊,為什么呢……為什么當年沒抓住?”
“你才不會后悔……從來只有我后悔的份……”
“誰叫我比你傻……”
說到后來他聲音越來越低,低到幾乎聽不清,他下午剛吃過退燒藥,剛才又跟她鬧了這一下,現在藥勁上來,他嗅著她頭發上的香氣,抱著她馨香的身體,像是回到了從前那八十平米小屋,呼吸聲漸沉,他頭一歪,抱著她安靜地睡著了。
賴寶婺就被他這么抱著,再不舒服都不動一下,他現在有多累她心里最清楚。
時間一點點流逝,等高斯迷迷糊糊醒轉,已經是兩個小時候后的事。他一覺好眠,睡眠質量空前地高,幾日疲憊一掃而空。聽到些微響動,賴寶婺遲疑著在他手臂上轉過頭,高斯下意識地親了親她頭發,有點眷戀的疼愛模樣,啞聲問她:“睡著了嗎?”以前同居的時候,他晨昏顛倒,只要有空賴寶婺就會上床陪他睡一會兒覺,有時候能睡著,有時候并不能,久而久之他習慣睡醒之后問她一句有沒有睡著,像對幼兒園的小朋友那樣。
賴寶婺搖搖頭,她推開他沉重的胳膊,想要坐起來。高斯愣了一瞬,像是才意識到今時今日兩人的地位和關系,他跟在她后面坐起身,抓了把頭發,淡下語氣來:“你先坐會兒,我去換件衣服,待會兒送你回去。”
賴寶婺說:“不用了。”
她說話聲音有氣無力地,高斯看她一眼,自行上樓去換衣服,再出現在她面前時是一件黑色v領的針織毛衣,一條灰色休閑長褲,清爽帥氣。他俯身撈起放在茶幾上的車鑰匙:“走吧。”
他的r8送去保養了,換了一輛平時公司用來接送客戶的車,他自己不常開,對操控臺的按鍵不怎么熟悉,賴寶婺看他平日里一副精英到不行的樣子,此刻摸摸索索四處研究檔位,忍不住轉開臉,對著窗外笑了。
“笑什么?”
他看都不看她,也知道她在笑。
車子終于被發動,高斯轉過臉來,似笑非笑道:“誰都有第一次的,是不是?”
雖然是第一次開,但是高斯開得還是穩穩當當,直到靠近那熟悉的小區,他把車停在她家門口的拐角處,她說了聲謝謝,剛要推門,被高斯從后面叫住:“小寶。”
親昵中帶著獨屬于過去的稱呼讓她心頭一顫,她回過頭。他一只手放松地搭在方向盤,轉過臉來,眉眼冷峻地看著她。
他笑了笑:“真后悔?”
賴寶婺有些疑惑。
“給你個機會。”
說出給你個機會四個字的時候,他好像一點沒變,跟高中那個壞男孩的模樣悄然重疊……時間怎么會過的這么快?
“做我的情人,怎么樣?”他語氣輕描淡寫,不以為意,最壞也不過是撕破臉皮,再奉送他一記巴掌的事,“我每個月定期給你一筆錢,金額你定,我的房子隨便你住,當然,我也不會破壞你的家庭,你想回去隨時都可以。”他彎唇,“你不用立刻回復我,可以考慮一下,或者有其他條件盡管提。”
如果他可以選擇,他也不會用這么難堪的方式提出這么難堪的要求,看似無禮,真正傷害的人也只有他自己。
賴寶婺搖頭:“你會痛苦的。”
高斯目光漆黑地注視著她,不動聲色地挑了下眉。
“高斯,你不是壞人,我們倆如果維持這種關系下去,覺得痛苦的一定是你,你的道德讓你做不出這種事。”賴寶婺笑了笑,接著往下說,“你問我后不后悔,我說后悔的時候也不是在哄你,對不起啊高斯,那時候我太年輕了,做錯事,想回去彌補才發現一切都已經來不及。”
高斯眼底發紅,這些進到他心里,變成了塊壘讓他咽不下去,他慢慢地問:“誰說來不及?”
程恩飛接下了課的小燁一回家,熱情的溫亦敏媽媽為了答謝他上次送她女兒的禮物,自己烤了些曲奇餅干。程恩飛抱著小燁一從車里下來,小燁一人小眼明,對周圍景象觀察細微,忽然朝著某處喃喃地叫了聲媽媽,程恩飛拎出后座的餅干手提袋,順著他聲音回頭,就看到賴寶婺從不遠處一輛布加迪里下來。
他臉色遽然一變,摔上車門,抱著燁一過去。小燁一似乎也察覺到程恩飛情緒不對,小短腿在他間猛蹬,上半身一頓一頓往他媽媽那里撲,被賴寶婺接到懷里。
一個男人從駕駛座里下來,隔著輛車,兩個男人面無表情地對看了一眼,一齊轉頭看向這對母子。程恩飛多少無語:“忘記誰給你買的變形金剛,有了媽就不認爹了是嗎?”小燁一將頭往賴寶婺肩上一搭,小手一摟,充耳不聞。
賴寶婺抱著小燁一,回頭跟高斯道別:“我先回去了。”
高斯點頭,忽然喊住她:“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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