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無限正版,盡在晉江
賀云升和謝唯在承文殿里,靜聽著前面長老的話。
“賀云升,你是三長老的大弟子,也是他的心腹,你真不曉得他又去哪里了?”其中一位長老說道,“我和諸位長老是一定要見蕭閣主的,現在那槐安堂里養著的幾十名弟子,其中九名都沒熬過去,今夜去世了,不用說,蕭閣主也定是危在旦夕,我們見不著,如何放心的下?”
賀云升搖首,恭謹道:“確實不知。師尊有自己的思慮行事,理應輪不到弟子事事詢問。”
如果那名巫蠱師真的是墨辭先手下的人,那這事兒就不能泄露給墨辭先。賀云升不能說。
晏頃遲在臨走前,吩咐過不準任何人靠近蕭衍,但是他沒料到那幾名弟子去世的太快,蕭衍還中著毒,周青裴和余下幾位長老都擔心著人再出什么岔子,偏偏這幾日去看的人,都被各種托詞回絕了。
他們把賀云升和謝唯叫過來也是為了此事。
“眼下正是要緊的時候,不要再爭論了,”周青裴捏住眉心,揉了揉,“我去看看吧。”
賀云升頓了頓,欲要說話時,謝唯躬身拜了一禮,說道:“掌門,恕鄙人直言,此事不妥,蕭閣主還病著,這幾日全由我們槐安堂的醫修守著,此毒兇險,確實不比尋常傷,我與學生們都是十二時辰守著,不讓蕭閣主出任何閃失,您看人是好,只是怕這個時辰去看,會驚擾到蕭閣主的休息。”
又是這個借口,這幾日來耳朵都要聽出繭子了。有長老不屑。
然而周青裴與他們想的不同,他是怕晏頃遲會拿這個小閣主的命做要挾做出點什么事,所以才藏著掖著不給人見。
謝唯又道:“如今蕭閣主身子弱柳扶風,禁不住擾,若是諸位長老們真的想見,謝某斗膽一言,何不請來清凝宮的醫圣,好讓蕭閣主早日康復。”
他一語畢,周青裴微微蹙眉。清凝宮遠在北域昆侖,是迄今并存于世的五大仙門之一,里面皆是醫修,譽滿杏林,著手成春。只是現在傳音,怕耽擱了時間,醫修們趕不過來。
賀云升見周青裴面色不豫,也跟著說道:“師尊臨去前,曾說過,此病兇險,萬萬不能拿蕭閣主的命開玩笑。”
周青裴心里斟酌幾輪,最終說道:“如此,叫人先傳音給清凝宮罷。”
等賀云升和謝唯從承文殿出來時,月至中天,霧蒙蒙的云托著月兒,照得天像是滲了水的青。
“今日之事,多謝舵主替我解圍了。”賀云升說道。
“沒事的。”謝唯笑著頷首,“晏長老救過我的命,這是我力所能及的事,只怕周掌門那里是拖延不了多久,希望晏長老快些把事情解決了,快些回來。蕭閣主的病還重著呢。”
“嗯。但愿如此吧。”兩個人邊說邊回到了寢殿。
長廊幽深曲折,冷風卷著寒氣,打在兩邊的竹林上,沙沙作響。
“我先去看看蕭閣主的好些沒——”謝唯的話音未落,目光忽然停滯。
只見朱漆色的殿門前,橫著幾個人,竟然全是自己留下來看守的醫修。賀云升顯然也是留意到了,兩人面色倏然一變,忙不迭的朝寢殿里跑去。
殿門被推開,里面黑黢黢一片,燭火早已滅去,冷風從窗戶的縫隙里灌進來,徹骨的寒。
兩個人面面相覷,又不約而同的來到床榻邊。
床榻上沒了人跡,唯有一條毯巾沿著床沿拖到了地上。
“這……”謝唯一時失語,愣了半晌才支支吾吾的說道,“蕭閣主跑了?”
“你去看看外面有沒有殘留的痕跡,我馬上去跟師尊稟報。”賀云升說罷,匆匆跑出去了。
————
已至良月,宣城里彌漫著秋日的冷意。風霰蕭蕭打窗紙,清冷的月光覆在九華山上,勾出的影子像是連綿起伏的線。
蕭衍在馬車的顛簸里,覺得全身骨頭像散架了一樣,提不上勁,馬車行徑的石磚路也是高低起伏,他被顛的胃里翻江倒海,頭一挨著軟墊,竟然捱不住乏倦,昏過去了。
不知過了多久,蕭衍在黑暗里睜眼,感覺身上的體溫和熱意消失了。
四處都是暗的,相對的視線里,眼前所有的景象都轉為了黯淡的緋色,他的眼睛在紗霧朦朧里,什么都看不清。
他下意識掙動了手腕,聽到的卻是鐵索拖曳時的輕響。
靜默里,這久違的玄鐵摩擦聲牽動住了他的思緒,他手頓了一霎,陡然反應過來這是手被鏈子扣住了。
他斂住呼吸,人亦靜止不動,目光朝別處轉動,能隱隱瞧見一些物品的輪廓,模模糊糊,看不真切,視線被紗阻擋,四處都像是被染了色。
光影綿延,覆著旖旎的紅。
蕭衍心頭一窒。緩緩縮起自己的腿,冰冷的鐵索在他的腳腕上,隨著他不安挪動的腿,輕輕摩擦過身下的絲綢軟墊。
然而,他還沒挪動兩下,便聽得一聲叮鈴鈴的輕響,他難以置信的低頭去看,竟是大腿上還被綁了只小鈴鐺,只要稍稍一動,便會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這狗日的。蕭衍喘了口氣,用僅剩的點氣力和理智,咬緊牙,在無聲中一點點把鐵鏈子繃直了,想要以此判斷長度。
汗濡濕了發,浸潮了衣裳,白日里還輕薄的布料,此時像陰冷的蛇,纏在他身上。
鈴鐺聲蓋不住,不絕于耳,蕭衍折騰半晌,最后不得不放棄了這個想法。
他緩了幾口氣,不曉得自己在哪里,也分不清晝夜。頹然的躺在床榻上,靜了半晌,淡淡的藥香,縈繞在他的鼻尖。
房間里寂然無聲,靜的甚至能聽見自己時輕時重的呼吸聲。
不知過了多久,他聽見“吱呀”一聲輕響,是有人進來了。
那人端著剛了一個銅盆,里面盛著干凈的清水,還是溫熱的。銅盆被放在地上,他在清水里擰了白布,隨后挨著床沿坐下去。
蕭衍身下的墊子是厚絨的,他陷進去就往下墜,那人一坐,登時墜得更深了。
兩個人誰都沒說話,那人大抵是不知道蕭衍已經醒了,沉默著把蕭衍的手腕拉到了自己面前。
蕭衍的手腕突然被握住,那人的手又滑下來,滑到了他的手背上,用擰濕的手巾,一點點擦過他的肌膚。
鐵鏈嘩啦啦響動。
蕭衍在紗霧朦朧里,睜著眼,想要看清他,然而那人的臉隱在暗處,連一個虛虛實實的輪廓都辨認不出。
那人擦完他的手,又將他的袖子撩起來,在看到手臂上的傷時,輕輕說道:“受苦了。”
蕭衍覺得荒唐,手腕被鐵鏈子扣住,他掙動不了,也不能輕舉妄動。
“晏頃遲不該將你放在義莊里的,他根本不懂得怎么照顧你,義莊葬著那么多死尸,都是濁氣,你睡在下面這么久,就算是醒來,身體也會大不如從前,”那人說著,彎下身去,重新擰濕手巾,擦去了蕭衍額上的汗,“當年我就想把你悄悄帶走,可我擔心觸動陣法,你就再也回不來了,才忍到現在。”
蕭衍聽著話,沒出聲。手巾輕輕按壓在他的面頰上,隨后又被拿開。他能感覺到肌膚浸濕后,散去熱,帶來涼意。
“阿衍,晏頃遲他配不上你,”那人接著說道,“不要擔心,我會想辦法治好你的蠱毒,我不會讓你有事的,過去的一切,都該做個了結了,如果你想要殺了晏頃遲,我會幫你的。”
他說罷,用手拂開了蕭衍落在鼻端的一縷發絲。
蕭衍等了許久,那人都沒了下文,也沒了動靜。
靜默中,額上忽然有熱息貼近,將碰未碰。
蕭衍胸口起伏著,摒不住氣,眼睫顫了又顫,一時間做不出回應。他驀然收起了自己的腿,鈴鐺碰撞的聲音登時回響在寂靜的房間里。
那人陡然被驚醒,呼吸忽地變重,他低頭,在昏暗的燭火里,瞧了蕭衍半晌。
蕭衍身上的藥香融在空氣中,像是滲進了他的呼吸里。那人復而一笑,最終只是用額頭抵在了蕭衍的額頭上,停留了一瞬。
額上滾燙的氣息稍縱即逝。蕭衍完全無法目視,對方壓抑的呼吸聲始終在他周圍,像是在克制著情緒。
“對不起。”他最后緩聲說道,“冒犯你了。”隨后起身,抹了把自己的臉。
軟墊稍稍朝上一彈,蕭衍的意識像被撞出體外,怔了半晌,回不過神。
那人沒再多說,彎腰端起銅盆,出去了。
蕭衍收斂著呼吸,聽著他的腳步聲,漸漸離去,他抽動手腕,枷鎖桎梏住了他的動作。
眼前光影朦朦朧朧,緋色籠罩著他全部的視線,像是在眼前隔了一道屏風,映出一幕幕畫面,依稀過往。
上一世,蕭衍遇見過太多的人,面對過諸多的面孔,數不勝數,可他不記得自己有什么親人,也不記得自己有什么摯友。
哪怕后來入了魔道以后,身邊人愈來越多,能讓他記住名字的也沒有幾個。大多是隨著魔宮湮滅,成了風雪下掩埋的無名尸骨。
蕭衍閉上眼,因蠱毒蝕身,闔眼后仍是天旋地轉。
不見五指的黑暗里,他回憶著那人的聲音,半晌后,忽然記起一個方才被自己忽略的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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