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無限正版,盡在晉江
沈閑和晏頃遲一路南下,在暮色初起的時候,來到了騰沖。
十月的南疆,草木出奇的蔥蘢,薄暮夕陽籠罩在葳蕤的山麓上,綿延了萬里。
放眼望去,林間葛藤垂掛糾纏著,四處都是連綿不絕的竹樓和綠,灰色的瓦上,藤蔓相連,郁郁青青,讓風里都裹上了綠意。
“還需要多久?”接連幾日的追蹤,讓晏頃遲被磨沒了耐性。索性每日賀云升會傳消息給他,告訴他蕭衍的狀況,才讓他維持住了最后的冷靜。
蕭衍這幾日多半還是處于昏睡,醫(yī)修們輪流守著,連周青裴來見,都被回絕了,說是人還病重著,不能叨擾。
“要不了多久了,最遲今晚!鄙蜷e說道,“今晚十陵教會舉行月神祭,所有教民都要來參拜月神,巫蠱師和圣女也不例外,這些人也都是月神的教徒!
月神祭是南疆最盛名的祭典,祭拜所謂的月神,他們堅定不移的相信月神會在他們死后,讓他們到達通往彼岸的極樂世界,渡過下一個輪回,以此生生不息。
“略有耳聞!标添曔t回道,“你如何能肯定盛弦歌會來參加祭拜?”
“因為這是南疆教民最虔誠信仰的神明,對于我母親而言也不例外,難道你會背叛你信仰的神嗎?”沈閑說道。
“我沒有信仰的神!标添曔t說道。
“好吧,”沈閑一笑,又說道,“我的蠱是我母親教我的,我本來也是名巫蠱師,可我并不想當月神的教徒,所以我被驅(qū)逐出了南疆。而你要找的這個人本來可以受到主使者的庇護,但還是選擇在這個時候重返南疆,除了這個,還有什么可能呢?”
晏頃遲不再說話,他踩在夕陽的影子里,身后是那輪并不刺目的落日,映照著他無波無瀾的眼。
沈閑收回視線,忽然覺得這樣的人,不笑時,更像是那輪皎月,如霜似雪。
兩人沿著街走,街道兩邊的矮樓竹館已經(jīng)掛上了燈籠,酒館的檐下經(jīng)常能看見掛著的熏肉和臘腸,門窗邊插著幾束艾草。
“先去茶館里等片刻吧,要不了多久祭典就開始了!鄙蜷e說道。
晏頃遲微頷首,兩人拐進了一家酒館里,茶館前掛著珠簾,放下時,一串串珠子撞擊著,糾纏晃動。
茶館無人,他們坐在了臨窗一隅。
“蕭翊的情況怎么樣了?我知道你這幾日都在和你的徒弟傳音!鄙蜷e拎起茶壺,倒了杯茶,隨后又給晏頃遲面前的茶碗里也滿上了。
晏頃遲看著他,淡淡說道:“比起他,你應該多關心關心自己。”
沈閑總覺得這人跟他說話時,夾槍帶棒的,有股道不明的……怨氣?他抬頭,又看了面前人幾眼,晏頃遲恰巧也在看他。
四目相對,晏頃遲眼睛里冷的沒有溫度。
“我坐在這好端端的,不需要關心,”沈閑說道,“倒是晏長老比較奇怪,你殺了段問,我要宗玄劍派給我京墨閣一個說法,是有什么問題嗎?”
他說罷,端起茶碗,飲了小半碗水,因抬手時,袖子微微滑下去,又露出來了腕子上的法器。
晏頃遲盯著他的手腕,微微蹙眉,等沈閑把水飲完了,他目光還沒離開。
沈閑再度確認了一件事,晏頃遲對這件法器很在意,從一開始,他的目光就時常留駐在這蛇骨上,每每看,每每眼中有難以遮掩的戾意。
“三長老見過的法器寶物應當不少,”沈閑說道,“不應當會覷覦沈某的東西吧。”
“你這東西是哪兒來的!标添曔t說道。
“故人所贈。”沈閑說這話時,面上盛著笑意。
“是嗎!标添曔t眼色又沉了幾分。
“是。”沈閑偏過頭,去看簾子外面,街上有人吆喝,他在眾人笑聲和雜音里,忽然說道,“沈某很早之前聽過三長老的事跡。三長老為了八荒九州的百姓安平,甘愿迎娶一位魔道之主,其氣節(jié),令人欽佩!
晏頃遲搭在膝上的手微微一蜷,茶樓外又有人進來,門口掛著的珠簾撞個不休,細細碎碎的撞擊聲,充斥在寂靜的茶館里。
“好在那位魔道之主在成親的第二日便被圍剿,死在了那場雪中,想來是三長老和宗門里應外合,攻陷了魔宮?”沈閑又倒了一碗茶,如無其事的說道,“這件事為世人所贊頌百年,我聽過數(shù)回,每每聽來,皆是有所感慨,晏長老無論風姿還是氣節(jié),都令沈某驚嘆!
晏頃遲沒接話,這時,伙計打著手巾來到桌邊說道:“叨擾二位客官,小店要打烊了,月神祭一會兒就開始了!
“二閣主,”晏頃遲眼中隱隱帶笑,凝視沈閑,“時辰差不多了。該去月神祭了!
“嗯!鄙蜷e將錢擱在桌上,跟著晏頃遲離開了茶館。
此時天色已經(jīng)完全黯了下來,掌燈時分,兩人沿著路來到了江邊,風從江畔吹過,潮濕而又悶熱,徘徊在騰沖上方,久久不散。
南疆的氣溫總是如此,悶且熱。江水溶溶,流向天之涯的盡頭,每逢江水漲潮時,那些支離的小河也會跟著漲水,再朝別處流去,最后匯入海中。
江邊已經(jīng)聚滿了人,素秋千頃,水面上漂浮著一盞盞素白的蓮花燈,黃紅相融的火焰,透過薄薄的花瓣,映照出搖曳的燭光。
千百盞蓮花燈浮在深黑的江水上,將水面折射出了勝似夕陽余暉的光。
“這是獻給月神的祝福,一會月神會降臨,教民要在此處跪拜祈禱,我們到別處去隱著。”沈閑說道。
晏頃遲跟他來到一處桫欏樹下,看著蓮燈縹縹緲緲的順著河流遠去。
不同于別處的仙門,南疆的三教九流諸多,此時卻不約而同的聚集于江畔,晚風中蕩飏著祈禱聲,和汩汩水聲重迭。
“這么多人,月神來了,我們要如何動手?”晏頃遲忽然問道,“我們只有兩個人,你難道是想驚動所有人嗎?”
“一會便知。”沈閑意味深長的說道。
晏頃遲目光掠到了別處,不多時,前面?zhèn)鱽碚R震顫的念誦聲,低沉而壓抑,像是所有人都在念著同一句祈禱。
“恭迎月神降臨,憐我世人,佑我教民——拜!”
隨著這一語落,所有教徒齊齊鏗鏘跪于江邊,匍匐在地,大聲念道:“恭迎月神降臨,憐我世人,佑我教民!”
那空曠而響亮的恭祝聲如潮水般在風中滌蕩開,江水一波波的推搡上來,浸濕了他們的衣裳。
領頭的教徒再次大聲誦道:“月神渡世,凡我教民,必受庇護!拜——”
“月神渡世,凡我教民,必受庇護!”教徒們高聲誦完,忽地起身,再匍匐下去,頭重重磕在地面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這一拜后,許久后都再沒人起身。水面被蓮燈照得明晃晃,落著火光,綿延成一片,月色如銀瓶漿瀉,鋪在他們身上。
晏頃遲眸中也浮著零碎的光,他沒說話,旁邊的沈閑也是安靜著。
下一刻,江面忽然猛烈晃動,朝兩邊退去,數(shù)盞蓮燈被涌動的江水掀翻。
晏頃遲的眸光終于有絲起伏,抬望眼,遼遠空闊的江面上,不知何時出現(xiàn)了一襲緋色長袍,那人從皎皎月華中緩緩降落,銀飾墜在他緋色的袍子上,隨著光影,明暗變幻。
他的足尖懸于江面上,緊接著,萬燈云集的江面上,所有蓮花綻開,火光轟然盛大!
晏頃遲目光凝滯一霎——
這月神根本不是人!
然而還不等他有所反應,旁邊沈閑已經(jīng)捏了訣,用傳音對他說道:“我的蠱有反應了,那領頭的就是我們要找的人,盛弦歌。”
————
蕭衍這一覺睡得并不舒服,他這幾日醒來的時日無多,醫(yī)修們無法,只能輪番給他喂藥,他是天亮了退燒,天昏了再燒,把那群醫(yī)修們折騰的夠嗆,連睡覺的都沒有,一個個完全不敢闔眼,就守在塌邊,恨不得十二個時辰盯著瞧。
好在蠱毒是被壓制住了,賀云升為了不讓晏頃遲擔心,沒說蕭衍反復起燒的事,只說了蠱毒不再朝下蔓延了。
蕭衍在迷糊里,想要喝水,他嗓子又干又澀,像過了炭火,身子也沉的很,幾次想要翻身,都沒做到。
燭光照在簾子外頭,他睡在這暗沉的光影里,有那么一霎,感覺像被火給燒著了,禁不住打了個顫,人也跟著清醒了點。
“水……”他艱難的翻了身,差點從床上滾下去。
沒有人回應他,唯有燭火爆裂時發(fā)出的細微輕響。
蕭衍等了半晌,見無人應聲,渾渾噩噩的睜開眼,這才發(fā)現(xiàn)寢殿里竟然沒有人。
“人呢。”蕭衍無力的嘀咕著,又稀里糊涂的想起來,賀云升在他最后清醒的時候,好像跟他說過,掌門有事召集所有子弟,他們要離開小半個時辰。
不過外頭留了幾名醫(yī)修,有事就叫他們便好。
蕭衍把賀云升的話顛來倒去的回憶著,人還懵著,眼皮上都是打轉(zhuǎn)的光圈,寢殿里燭火亮的少,因是思慮到他還睡著的緣故。
蕭衍覺得有東西抵著腰,不舒服,坐起身時才發(fā)現(xiàn)是毯子被壓在身下,壓得皺了。
他掀走毯子,盯著火光,怔了半晌。
前頭的桌上放著茶盞,離得不算遠,蕭衍爬起身,就著黯淡的燭光,倒了杯茶,茶是溫的,他猜測賀云升等人應當才走沒多久。
他喝完水,又回到床上躺下去。傷口已經(jīng)不痛了,只是人還不大舒服,蜷縮起來時才覺得好受點。
約莫又過了片刻,他在夢醒交替間,聽見“吱呀”一聲輕響,寢殿的門被人從外推開,月光亮了一霎,轉(zhuǎn)瞬又黯了下去。
蕭衍沒有說話的力氣,也懶得再翻身了,來的人步伐很輕,悄然走到了床沿。
光在他的身后,被悉數(shù)遮住,蕭衍睡在他的影子里,呼吸平穩(wěn)。
那人等了許久,見蕭衍沒動靜,忽然傾身,離近了。
“阿衍?”頭頂上有輕輕的聲音傳來,蕭衍沒應聲,他燒還未退,除了不想說話,竟沒察覺到哪里不對。
“阿衍。”那人默了會兒,忽然坐在床畔,低語道,“你回來了,難怪那日我去義莊的時候,發(fā)現(xiàn)你不在了,我就知道……我早就該想到的,一樣的語氣,一樣的身形,一樣的驕矜聰慧,你就是蕭翊,蕭閣主。段問是你殺的,我前幾天一想到這個,便把所有事情都想通了。”
蕭衍總算聽出了不對勁,他眼皮黏著,剛想要叫人,旋即又反應過來,這人能進來,要么是外面守著的醫(yī)修認識他,要么是醫(yī)修已經(jīng)被弄走了。
“阿衍,晏頃遲根本不會照顧你,我?guī)阕甙伞!蹦侨苏f著,一只手臂伸過來。
蕭衍的腰側(cè)被手扣住,他斂著鼻息,佯作熟睡,想要聽出這人是誰。
“是他當年殺了你,你一定不想再見到他的吧,我?guī)阕吆貌缓?我們藏起來,讓他再也找不到我們!蹦侨苏f著,淚意上涌,竟是哽咽起來,“剛回來就要遭這種罪,你是不是很疼?”
殿里寂寂,蕭衍能感覺到耳邊的呼吸,夾著濕意,落在耳畔上。
“沒關系,我知道怎么醫(yī)好你,我?guī)闳ダ龅那迥龑m,那里的醫(yī)修譽滿杏林,肯定能醫(yī)的好你!蹦侨苏f罷,又笑起來,聲音輕且壓抑,“我們走吧!
耳邊的熱意消失了,緊接著,蕭衍覺得腰被人握住,那人竟是直接把他從床榻上抱了起來。
蕭衍有意抓住了毛毯的一角,那人見此,把他攥緊的指節(jié)一點點掰開,哄勸似的說道:“乖,松手,阿衍,松手!
蕭衍的手失了力氣,垂落下去,那人見此,又細聽了的他的鼻音,才放心懷里的人是沒醒的。
“走吧,阿衍,我們再也不回來了!彼е捬,輕悄悄來到門邊,用腳一點點踢開了殿門,月光傾撒在長廊里,鋪出錦緞似的路。
門外,原本守夜的幾名醫(yī)修被點了穴,七倒八歪的睡成一片,估摸著要兩個時辰后才能醒。
賀云升和謝唯還在承文殿里,聽周青裴說話,數(shù)名長老落座在高位上,望著下面的人,殿外,秩序井然的立著大批弟子,來自各個宮。
晏頃遲寢殿外的長廊下。
蕭衍沒睜眼,卻像是感知到了什么,垂落的那只手迅速攥緊,用指甲掐破了肌膚,擠出幾滴血。
溫熱的黑血順著指尖滴落在地上,那人卻是沒有任何察覺。
隨后蕭衍合起手掌,抹去了指尖的血。兩人很快悄無聲息的消失在月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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