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濃重，一輪殘月明晃晃掛在天邊，照耀著空曠無垠的原野，一行人低著頭，悄無聲息，唯有“嘎吱嘎吱”的椅轎聲，一下又一下，與野外不知名的昆蟲叫聲相和。

        祭祀的山離村落較遠，黍翎一路看去，通往村落的道路上草植稀疏，枝樹枯死，呈現一派荒涼景象，行了十多分鐘，一行人終于抵達村落，在經過一座座低矮木屋后，黍翎被送進了一座彩色琉璃瓦裝飾的薩滿府邸。

        里面分為主屋和東西兩間廂房，村民們在主屋門前停下，由布泰接手，將黍翎抬進房間。

        “真是邪門，這女的怎么怪怪的。”一進門，布泰就將黍翎扔到鋪著厚厚幾層毯子的土炕上。

        “確實古怪，想想昨天我們遇到她時，就在那么個荒郊野外里，只有她一個人站在那，動也不動，周圍還沒有村落，也不知她是從哪來的，沒有任何跋涉的痕跡，衣著也挺整潔。”敦木皺眉看了眼門外，將門關好。

        “真滲人，”布泰點上燈，坐在軟墊上喝了口酒，他看著一身薩滿服飾，坐在原地不言不語的黍翎，忍不住去撥開黍翎遮擋眼睛的薩滿頭飾，確認她還是垂著眼愣愣望著地面，沒什么別的不同后，踢了踢桌角罵起來。

        “媽的，今天你看她喝血那樣子，不會真是什么薩滿吧。”

        敦木也坐在一旁倒了杯酒，他聽到布泰的猜測，皺起了眉頭，“應該不會，我看別的地方薩滿出門，身邊都跟著許多人，而且薩滿都是能言會道的，她這么呆滯，怎么可能做得了薩滿？況且你難道不覺得，經她這一鬧，那群村民老實了不少。”

        “也是，那就留著這女的，當個擺設，”布泰回身坐下喝了口酒，又哈哈笑了起來。

        “那群村民真是傻子，真以為給我們東西就能下雨嗎？想的也太簡單了，我要有那本事，我還在這？早他媽稱王稱帝，女人成群了，不過說起來，”布泰又掏了掏襠，“我有點想托雅和吉娜了，她倆上起來可真帶勁。”

        “我也是，”敦木跟著布泰也猥瑣的笑了起來，“前段時間可真愜意，要什么給什么，一個個順從的啊，唉，就是下完那幾場雨后，一連又旱了太久。”

        敦木皺起眉頭，“這群村民居然有膽子想著造反，媽的，殺了一個又冒出一個，源源不斷的，都不敢多接觸了。”

        布泰心有戚戚地點點頭，“可不是，幸好這里偏遠，解決了他們警察也不知道。”

        敦木笑了笑，突然眼前一亮，“誒，你看他們嚇成那樣，其實今晚就可以繼續了吧？我們去找門外幾個娘們，再叫上老哈他家那兩個閨女……”

        敦木對布泰挑了挑眉毛，布泰搓了搓手掌，一臉興奮，他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急躁起身要跟敦木出門，不成想，一低頭，正好與黍翎對視。

        黍翎瞳孔濃黑，刻意盯著人的時候，能傳達出強大的探究之意，氣勢強大。

        布泰被嚇得一激靈，“看什么看，再看先拿你開葷！”他罵罵咧咧地皺起了眉，語氣雖是威脅，但腳還是下意識后退了一步。

        “走吧走吧，別讓她倒了胃口。”敦木已經走到了門邊，看了眼那個坐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單薄背影，沒感到什么異樣，他急著發泄，轉身一把就將布泰拉出了門。

        只是離開院子前，敦木特意對守在外面的侍者喊道：“給我伺候好薩滿大人，要是出了事、沒了人，我拿你們試問。”

        “遵命，使仆大人。”

        年輕男女的聲音在外響起，幾分鐘后，一個十幾歲的女孩出現在敞開的門口，她個子很高，頭發濃密，臉頰有輕微的高原紅，帶著些淳樸天然的氣質。

        她手里拿著一個巨大的托盤，里面放著酒肉蔬果，賣相雖一般，但整整擺了一大盤。

        “薩滿大人，神使大人讓我來伺候您。”

        女孩費力托著它，低著頭站在門外，戰戰兢兢。

        “進來吧。”黍翎對她道。

        “是。”女孩迅速走到黍翎身邊，舉起托盤，跪倒在她的腳邊道：“這是信徒們進獻給您的食物。”

        黍翎皺了皺眉，手指朝她向上輕輕一抬。

        “既是我的信徒，便不必跪我。”

        “這……”女孩有些猶豫，抬眼看了下黍翎，面對黍翎溫和卻強勢的眼神，誠惶誠恐地點了點頭。

        黍翎滿意勾唇，“你叫什么？”

        “回薩滿大人，我叫烏日娜。”

        黍翎點了點頭，在烏日娜將那盤食物擺放在一旁的矮桌時，站了起身。

        薩滿服飾太過累贅，雖然莊嚴肅穆，詭異懾人，但穿起來十分麻煩，行動不便，而且還會阻擋視線，黍翎輕巧地將頭上皮毛制作而成，懸掛垂飾著玉石串和彩色布條的薩滿帽摘下，又解開繩結，將外面罩著的那層薩滿法師袍脫掉，只著內里輕便的淡紫色長袍。

        紫色典雅，帶著些貴氣，染在泛著光澤的料子上，又繡了不少這個村落特有的暗紋，襯得黍翎不似凡人。

        注意到烏日娜在看自己，黍翎回憶這具身體的記憶，今天早上還是烏日娜幫黍翎穿上這套衣服的人，想來她對于自己目前這形象應該很熟悉，但此時，烏日娜還是忍不住看了她好幾眼。

        眼神熱切，帶著敬仰崇拜之意。

        黍翎眨了眨眼，將脫掉衣服遞給她，烏日娜小心接過衣服，輕聲道：“薩滿大人，您要洗漱更衣嗎？”

        黍翎下頜輕點。

        “那我先去叫人為您準備熱水，再服侍您用餐。”

        說著烏日娜就要走，黍翎叫住她，“不必，我自己用餐，你去準備熱水即可。”

        “是。”烏日娜將衣服懸掛在會客廳墻邊的大木架上，低頭關門離開。

        腳步聲一點一點遠去，黍翎起身打量起屋內的裝飾。

        主屋一共三個房間，分為會客廳、臥室以及洗漱間，棕色為主的基調，以動物毛皮和金銀銅器為裝飾，讓整個屋內有了種粗狂的美感。

        特別是會客廳里，長長的土炕上，從東至西鋪滿了一條條毯子，墻側上方還用一根長桿懸掛著兩張巨大的灰粽毛皮，毛皮下還擺放了一排木柴，木柴很新，似乎特殊處理過，應該是這個村落的特色風俗。

        黍翎看著潔白的墻壁，整個屋子干凈整潔，沒有什么使用痕跡，看來是村民為敦木和布泰修建房屋時，特意為薩滿提前準備的。

        黍翎轉了一圈，又坐回矮桌邊，拿起托盤中一個鮮紅的漿果嘗了嘗。

        好酸，黍翎皺了皺眉頭，下一秒宥北出現在她的手旁。

        “找到尸體了？”

        宥北喵了聲，用腦袋蹭蹭她的手，傳遞到黍翎腦海中一些畫面。

        村民祭祀過的洞穴內，空曠許多，熊熊的火焰早已熄滅，只剩一點火星茍延殘喘，在黍翎站過的地方，往后兩米左右，散落著一些骨頭。

        它們雜亂的堆在一起，難以分辨，看著似乎都來自于牛羊之類的牲畜，但仔細分辨，層層堆疊下，還有兩個陰森的人類頭骨。

        頭骨被半埋在土里，露出空蕩蕩的眼窩，和半邊暗黃的牙齒，骨頭上有火焰燒過的痕跡，還有多處利器打擊留下的凹痕，已經發黑碳化。

        這兩個頭骨只是冰山一角，黍翎看到它們旁邊還有幾個類似于下頜的骨頭，很有可能來自于其他的人類。

        這些人應該就是因為反抗敦木和布泰，被扣上了叛徒的帽子，通過曾經可能還是朋友或鄰居的暴民之手，被活活打死燒掉，亦或者是直接被燒死獻祭。

        也不知這些人臨死前，是什么感受。

        黍翎收回手，咽下口中的果肉，看向宥北，“你的力量也增強了。”

        可以傳輸意識畫面了。

        宥北喵了一聲，表情有些傲嬌，低頭坐在她身邊舔爪子，黍翎靜靜地看著它，從托盤中找了個鮮紅的漿果遞給他，宥北湊近聞了聞，嫌棄地皺了皺臉。

        黍翎笑了笑，本以為它不要，沒想到宥北耳朵突然一抖，叼過黍翎手中的果子就跳下桌進了臥室，之后，門外來了腳步聲。

        是烏日娜，她敲敲門，身后還跟著幾個抬著水桶的侍者。

        “薩滿大人，您的熱水好了。”

        “進來吧。”

        在得到黍翎允許后，烏日娜帶著他們將盛滿熱水的木桶搬進洗漱間，這些人全程低著頭，面色虔誠又帶著隱隱的驕傲和興奮，其中有兩個好奇的，還偷偷側眼打量黍翎。

        “薩滿大人，讓我來服侍您洗漱吧。”木桶擺放完，烏日娜讓那些人盡快離開，走到黍翎面前。

        黍翎淡淡拒絕了，她抬了抬眼，注意到烏日娜的手腕上彌漫著一團淡淡的黑霧，仔細看，皮膚似有些紅腫。

        “過來，我看看。”

        “薩滿大人……”

        黍翎向她伸手，烏日娜愣了下，在意識到黍翎要做什么后，一臉的受寵若驚，戰戰兢兢地將手遞給黍翎。

        看來是扭到了。

        至于黑霧……

        黍翎觀察到烏日娜對自己的手腕沒什么特別反應，似乎這東西只有自己能看到。

        上個世界還沒注意到過，難道是她吸收能量后，新出現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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