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王水
執玉的熱情果然被澆熄了,只看了她一會兒,就一言不發地轉過頭去玩自己的魯班鎖了。
雖然本意是想讓這小祖宗都快過年了就別到處折騰了,安安心心守歲過節,但看她因自己那番話而如此萎頓,錦月也有些心疼了。
錦月放緩了聲音過去哄她:“已經過去了的事,姑娘不如全當沒發生過,照常玩兒就是。御街附近現在估計已經把彩山搭好了,夜里好看得很,姑娘之前見到的時候,不是也很喜歡嗎,要不要去看看?”
執玉垂著腦袋,哼了一聲。還是不搭理她,甚至還把上半身朝遠離錦月的方向歪了下,簡直要把“拒絕溝通”四個大字寫臉上了。
姑娘還是小孩兒脾氣呢,也就梁夫人和當年的姚四哥還有法子治治她了。可惜可惜。
不過穩住了姑娘沒讓她去街上四處抓人問話也好。府里的人和街市上的百姓,至少都能過個安穩年了,不必天天膽戰心驚,怕被小主子抓進官署問話。
第二天,錦月本來是打算邀春序一同去御街玩兒的。不成想昨日秋實報信報的快,夫人大約也是想起了前些年姑娘被下毒的事兒,就吩咐春序時刻守在姑娘身邊,不得離開半步。
她就只好自己一個人出了門。街上果然熱鬧,一路走走停停,臨到午時,天上卻忽然刮起大風來,還夾雜著碎石子和細沙礫,刮得臉生疼。
怪得很,昨天才下了雪,今兒怎么就起了黃霧了?
錦月抬了袖子,遮住眼睛,連忙躲進旁邊一家賣膏藥的店鋪里。等了會兒,還不見停,她就轉眼看起店鋪來。
這屋子里有股極濃的熬煮藥材的味道,柜臺前也不見小廝或者老板看顧,只在上面放了個沒蓋的木盒子,前邊貼一張字跡歪歪扭扭的紙條。錦月湊過去,看清寫的是“煩請自覺給錢”,不由得笑了一聲。
嘩啦啦一陣聲響,隨她這一笑從店鋪后院里傳出來。深藍色簾子被掀開,從里頭走出個頭戴紫金冠的小道士來。
這道士看著同她年紀一般大,眉毛濃黑,眼珠又大又亮,鼻梁也挺直,是個端正持重的長相。然而這人一開口,卻油嘴滑舌的。
“這位姐姐可是哪里受了傷?本店地方雖小了點,東西卻都是珍品,宮里那些個姑姑公公們,接觸的那都是些什么人?就這,他們有時都還上我這兒來買東西呢。我也不同您說虛的,直告訴您吧,這京城里,還沒有什么外傷是用了我家五帖以上膏藥還好不了的。”
錦月打量他一下,奇道:“你家東西真這么好,我怎么倒從沒聽說過?”
對方咳了一聲,有些心虛地放低了音量:“這個么……我們這才來京城,還沒開張多久呢……不過您放心,我家這是百年老招牌了,絕對有保障的。只是之前一直開在益州,您是京城人士,不知道也正常!
“哦?可有什么證據?”
小道士撓了撓頭,憋了好一會兒才說:“您身上有傷處沒有?我保證您貼上本店膏藥,就能立刻好。”
錦月笑了笑,問他十兩銀子夠買幾帖。小道士聽了,立刻殷勤湊上來,要給她端茶遞水。
她倒也不拒絕,喝了口茶水后,狀似不經意地問:“你說你是從益州過來的,可曾聽說過寧月這號人物?”
小道士擰著眉毛問:“這名兒聽起來沒什么稀罕的,也不知道您問的那位樣貌有什么特征沒有?”
“在益州時,她應該還只有八九歲。雖然年幼,樣子卻很漂亮,常做大人的打扮,身上還有股異香!
她其實之前只從六姑娘嘴里聽說過這寧月的事,還沒見過真人究竟長什么模樣,于是形容起來就顯得囫圇吞棗。
小道士也笑了:“要是那寧月姑娘真和姐姐您說的一樣,可就是天仙般的人物了,哪里是我這些人能見到的。”
那寧月自稱是益州人士,可這些年小主子派人花了許多功夫去益州調查,卻從沒有聽到當地人說見過她的。也不知道寧月究竟是什么來歷。又或者連這名字都是假的?
她思索片刻,起身就要走。小道士跟在后邊送,正當此時,從門外進來個身穿玄衣的少年。
少年眉若刀裁鼻若懸膽,那一雙眼也極溫和極沉靜。他不經意間看她一眼,錦月就不由得對他微笑了一下。
“長云公子,您怎么想起來這兒了?”
被稱作長云的少年言簡意賅,只說是有個朋友受了傷。
后面的錦月也沒再聽下去,只是與對方擦肩而過,連忙往御街那兒走過去了。
在藥鋪耽擱了好一陣時間,現下街上已經擠滿了人。錦月在旁邊彩棚看別人玩了會兒游戲,又去攤子上買了些花里胡哨的各種小玩意兒。這一轉眼間就到了傍晚。
街道旁的燈籠都點亮了,次第綿延,如同一條紅色河流。往常不會出門的官員女眷們今日也都難得出了門,由侍女護衛們看護著,與尋常百姓一塊兒玩游戲或是去看表演。周邊的人也都習以為常,照樣各逛各的,并不好奇地上前去打量。
錦月已經逛了一下午,腿都有些酸了,就找了間露天支著的茶攤坐下休息。她要了一壺茶,隨意晃眼一看,就見到樣子已經長開的趙明夙,他旁邊還跟著個女子。女子十四五歲的年紀,身姿窈窕,眉目含笑,倒是個出挑的美人。
她心頭直跳,發覺那女子的目光似乎在自己身上停了一瞬,錦月就面不改色地低頭啜飲了一口茶水。等那二人不見了蹤影,她就結了帳,顧不上去看彩山,匆匆忙忙往英國公府趕了。
回了照暖院,就見自家姑娘正坐在案幾旁,百無聊賴地翻著本雜記。燭光溫柔照著她瑩白的面容,似乎蒙著一層朦朧輕紗。
錦月放緩了腳步,笑著過去,給她揉了揉肩,輕聲問道:“姑娘一個人待著,怎么不讓春序在旁邊伺候?”
執玉小小地打了個呵欠,漫不經心地看著書,說:“她總愛叮囑我,一會兒說不該在這么晚了還看書,眼睛容易壞。一會兒又說女子不該讀這些無用的閑書,要多讀《女戒》之類的才好。我實在受不了,就將她趕出去了!
“春序以下犯上,是不對?涩F在府上不安全,姑娘要是一個人在屋里待著,夫人是會擔心的!
“錦月姐姐你不是回來了么,這屋里現在可是有兩個人了!眻逃裎ζ饋恚^了會兒又問,“對了,姐姐你怎么這么早就回來了?彩山我記得是要再過一會兒才點亮呢!
“奴婢在街上,看見了趙家那位公子。他邊上還跟著個女子,十四五歲,細長臉,嘴唇有些薄,是否就是那位寧月姑娘?”
執玉聽了,也不以為意,只說:“要是那人和趙明夙行為很親密,大概就是了!
錦月蹙眉道:“那應該就是寧月了。姑娘可還記得,當初回京半年時,有個夏夜,姑娘去街上玩,為了和一個孩子搶糖人,被燙傷了?”
執玉想了想,點點頭。
“如今已經過了這么多年,奴婢還記得那小孩兒的樣貌,如今雖然長開了些,可眉眼分明就和這位寧月姑娘一模一樣!
“照這么說,這人克我?”
錦月頓了一下:“奴婢的意思是,那位寧月姑娘看起來不是個善茬兒。一件兩件還能說是巧合,可這么些年,怎么樁樁件件都是沖著姑娘你來的!
執玉感嘆道:“也許是前世恩怨吧。”
錦月聽得笑了,道:“姑娘不是也說了只是可能嗎,此事或許另有緣由呢?”
“我會這樣說,你們一定覺得是我話本看多了,在講胡話?蓪幵屡c趙明夙二人,我真是第一眼看到的時候就覺得很厭煩!
主仆二人待了會兒,忽然有人扣門,錦月開了門,見來人正是秋實。他臉上幾分焦急,看到錦月,又松了口氣。
“這是怎么了?”執玉披著件斗篷,探出頭來。屋外候著的春序也是一臉莫名地看他。
“還好錦月姐姐今晚早些回來了,聽說方才街上死了好多人呢!
春序睜大了眼:“什么?”
“我也沒親眼看到,是前院里一位姐姐說的。街上不知道怎么的,本來好好在路上走著的,忽然一群人臉上身上的肉全都融化成血水了。”
幾人都面色發青,只默默無語地垂著頭,半晌錦月才說:“我看最近還是不要出府的好。也不知道究竟是誰下的毒手,天子腳下,竟然敢如此囂張!
只有執玉思考了會兒,摸著下巴,興致勃勃地說:“我知道,他們一定是被人撒了王水了?次易鍪裁矗銈兌疾恢劳跛矗烤褪悄馨讶嘶梢粸┧臇|西。想不到世上還真有這個,真想見識見識!
“姑娘不害怕嗎?”
執玉搖了搖頭,笑嘻嘻地說:“只是人作惡而已,有什么可怕的?就算不是人,是妖魔鬼怪,現在我也一點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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