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竊賊
趙明夙頭發和衣服上都沾著雨水,鞋子上也滿是黃泥。執玉歪著腦袋,不明白趙明夙為何忽然出現在這里,又為何滿面焦急。
雖然不解,但見他了疲倦狼狽的樣子,執玉就開心得很,出言嘲諷道:“怎么,你被人追殺了?”
他原本還擔心著,見她這蹬鼻子上臉的得意樣子,差點被氣得心梗:“我沒事,倒是你,急著趕路,連鞋子都跑掉了?”
趙明夙將一雙鞋丟在她面前,又從懷里掏出塊殘損的布料來。
執玉很嫌棄地移開眼睛:“都那么臟了難道還要一直穿著嗎?還有那塊破布,我都丟了的東西,你又撿起來給我干什么?”
趙明夙怒極反笑:“算我白擔心你了,你知不知道,你一個女孩兒就這么孤身趕路有多危險?”
“我才不怕,他們敢來我就敢打。就算對方靠著人多勢眾把我搶了,我也能到官府,找那些捕快把他們都逮進牢里去。”
“壞人又不一定只劫財……”他頓了下,才繼續道,“要是那些打劫的動了殺心怎么辦?”
執玉聽了,很不以為意地哼了一聲:“盡管來就是了,當初我附身李念兒那會兒,早試過殺死自己了。”
趙明夙皺眉,沒想到她竟然對自己能下這么狠的手:“然后呢?”
“當然是死不掉啦,不然你還能看到我站在這兒?”
“留下什么傷口沒有?”
執玉撇著嘴,沒吱聲,不由自主把手背起來,眼神也飄忽著。
“你!下手傷自己,都不覺得痛的嗎?”
“其實最開始還是有一點疼的,不過到后來就沒感覺了。不僅僅是痛感,甚至食欲、嗅覺,慢慢地都消失了。”提起這個,她就搖頭晃腦地,又口若懸河起來,“比如當時我在靈堂里跪了整整三天,只吃了兩個饅頭,竟然一點不餓。也不知道這李念兒是什么體質,跟要成仙了一樣。”
她想了會兒,又問:“你也是這樣嗎?”
趙明夙搖了搖頭,就看見執玉抬起腦袋,嘴角也向上彎起來。
“那看來還是我比較厲害。”
趙明夙嘆了口氣:“行吧……不過你不覺得,這很奇怪嗎?”
她走到八仙桌旁邊,百無聊賴地擺弄起上面一只白瓷杯子來:“是有一點。大概因為這只是幻境,才根本無法讓我有真實的感覺?”
“最開始你還會餓,會痛,會困,可現在即使連夜趕路,也不會有疲倦。”趙明夙剛要隨她坐下,就被她嫌棄地瞪了一眼。不欲與她因這種小事爭執,趙明夙只好無奈地站在執玉對面,“也就是說,或許最開始織造這個世界的家伙,力量漸漸地衰弱了?”
他風塵仆仆地趕了一夜路,眼底泛著黑,嘴唇起了皮,衣服也臟兮兮的。分明是大高個子,就這么躬著身子站在那兒倒顯得有些可憐了。
執玉對他的慘狀毫無察覺,只是撐著下巴,若有所思,“那我們不需要知道困住我們的這家伙到底想要做什么,就這么等下去,這個世界就會自己破滅掉?”
得到對方肯定的答復,執玉神色反而不見輕松,繼續說道:“就算是這樣,也要快點回去。要是這里邊和外頭的時間都過得一樣快,真這么熬下去,恐怕我們出去的時候,外邊的世界也早已經天翻地覆了。”
他垂著眼瞼,贊同地點了點頭,又覺得實在很累,于是摸了摸凳子,暗示道:“想來因為沒待太久,那個東西對我的影響暫時還存在著。連夜走了這么久,我這腿腳都難受得很。”
“想坐下也行,但得先洗過澡換身衣服。”
“你從前可沒見有這么講究。”趙明夙也不是個全沒脾氣的,“處境都這么糟糕了,我們現下算是唇亡齒寒的關系,何必要像之前一樣針鋒相對?”
“你非要這么想,我也沒辦法。”執玉雙手一攤,反而像是他在無理取鬧了。
趙明夙深知這人就等著看自己出糗難堪,好奚落嘲諷一番,真要發火,算是順了她的心意。
不過當下正是趙明夙不太愿意配合執玉的時候,他收斂了表情,面上帶著笑:“是我方才太失禮了,你說得對,現下我這身的確是會污了桌椅。說來待會兒我洗浴是要另外開間房的對么?不過我出來的急,還要先向你借點銀錢,等回去了,我再還你。”
執玉瞪大眼睛:“不借!”
“這是為何?”
“你自己要洗澡換衣服,就自己拿錢,惦記我袋里的錢算怎么回事?”
“不是你一定要我洗澡換衣么?”
“你這是狡辯!”
“分明就是你說的,要我洗浴換衣過后才能上桌。”
執玉撇著嘴,瞪他好一會兒,才從袋子里掏出三兩銀子來,又用力拍到他手掌里。
“夠不夠?”
“那就多謝了。”趙明夙笑起來,轉身就去了樓下。
如此,二人就在這小鎮上的客棧里住了三兩日。有次執玉上街,趙明夙遙遙跟在她后頭,見到有個小賊偷了她腰間佩著的錢袋,剛要追上去,就覺得身邊有陣風刮過似的。
再一看,就見那小賊被個年輕男子擒住了手臂,已經動彈不得。
“這袋子是姑娘的么?”
執玉點頭,將東西接過去,說了聲多謝,又問:“大俠,我看您身手不凡,能不能請您教我個一招半式?”
對方搖著頭,只說:“你不必學。”
趙明夙疑惑地擰著眉看兩人交談,不明白這人不過就是抓個小賊,功夫也不見得多厲害,執玉怎么就急著叫對方“大俠”了,甚至還要拜師?之前她可是連那位戰功赫赫的謝逐都只覺得徒有虛名。
難不成是來這里太久,眼界也變窄了?
他走上前去,見這男子十七八歲的年紀,右眼底下有顆紅痣。樣貌雖然尋常,但目光中的沉郁銳利卻令人難以忽視。似乎的確不是什么泛泛之輩。
趙明夙一邊打量,一邊猜度對方身份,直到執玉悄悄拿手肘撞了下他手臂,才發現那人朝自己伸出了手來。趙明夙反應過來,略顯倉促地和他握了下。
這人像是隱藏在黑夜中的豹子,充滿危險。即使此時頭頂有一輪太陽明晃晃地掛著,他也感到一陣冷意。
強烈的壓迫感令趙明夙心生警惕,然而執玉卻像是全沒察覺,又笑著問他叫什么名字。
他似乎呆了一瞬,目光停在她雕著玉蘭花樣的木簪上,半晌才說:“覃寒。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的‘覃’,‘寒食’的寒。”
“我叫……”
“李念兒是嗎?”
“你認識我?”執玉眨了下眼睛,仔細回憶了下過往經歷,確認從沒見過眼前之人。
那被反扣住胳膊的小賊一邊掙扎一邊還在求饒,擾得她有些心煩意亂。正想讓他住嘴,覃寒已經先她一步,伸出空著的左手,直將他下頜往左邊輕輕一掰。
“咔擦”一聲,小賊的嘴和下巴就全扭曲了,不能再說話,只是不停地留著涎水。執玉看著,不由也伸出手摸了摸自己下巴。
覃寒低下頭,只掠過一眼這人的慘狀,就將視線又移回執玉臉上:“我樣子普通,你記不住也正常。”
“你的確是有一點不好看,但是世上不好看的人多了去了,倒也不用太自卑。”
趙明夙在一旁終于找著機會說話:“你這話,倒還不如不安慰。”
執玉不搭理他,仰頭看著覃寒,繼續說:“方才你離我有五十來步吧?居然一眨眼的功夫就看到這小賊偷了我的袋子,還直接將他擒住了。這么好的眼力,這么快的輕功,可不比那些空有一副好相貌的家伙厲害么?”
明顯是番試探的話,她不信這人聽不出來。但他并未惱怒,那雙漆黑的眼珠里,反而流露出些許溫和的笑意。
“多謝姑娘夸獎。覃某先將這人押去官府了。”
“誒,我還沒謝謝你呢!”
覃寒本已走出十幾步之遠,聽她這話,又轉過頭來,緩緩道:“他日重逢時,再說這些也不遲。”
執玉看過許多話本,仔細思考了一下他說這話是什么意思,最終得出的結論是,兩人之后大概還會有交集。她又看了看李念兒原本的癡兒夫君,暗自在腦子里編排起故事來。
“別看了,人都見不著影了。”
“我想看什么就看什么,不關你事。”
“行行行,是不關我的事。那你自己去找能教你唱曲兒的師傅吧,我還是回客棧去好了,免得礙了你的眼。”
“你鬧什么別扭,說起話來怎么陰陽怪氣的?”
“我鬧別扭?”趙明夙笑了一下,聲音卻冷冷淡淡,“只是有自知之明,知道你看不慣我而已。”
執玉十分驚訝:“怎么,你頭一次知道我們兩個不對付嗎?”
趙明夙被她堵得沒話說了,卻也明白如今他兩個算是一根繩上的螞蚱,要是執玉出事,自己恐怕也不能獨善其身。因而雖然心底惱火,卻也沒真正就此回去,步伐倒還與她并行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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