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自我與阿羨那日交心,晉陽王似乎就消失了,沒有再打擾我的生活,我又恢復了與平梁花會吟詩,與小六騎馬春游的暢快日子。
后來才知道,晉陽王因為圈地案被皇帝打發回晉陽封地查案思過了,當真是讓人拍手稱快。
我與阿羨的互動又恢復到開始,我常到無恙樓喝茶,他若在,我們便共享一壺苦蓮茶,為說書的景先生喝彩鼓掌,或者手談兩局,仿若那時關在雅室里關于晉陽王的密談從未發生過,算是心照不宣。
季無恙最先看出我倆關系的改善,若得了空閑會與我們一起喝茶談天。
我猜想他與阿羨必然關系匪淺,因為以前他只稱我林姑娘、林小姐,現在私下更喜歡稱我林家妹妹,以示咱們幾人關系親厚。
我看不透季無恙這人。
他表面上似乎與誰都很要好,盛京中但凡來過無恙樓的,達官顯貴也好,販夫走卒也罷,不論他坐在誰的桌邊都能與人推心置腹暢談一番。
他的確八面玲瓏,最重要的是口風極嚴,任何話進了他的耳朵就再沒有流傳出去的,滿盛京都把他引為知己,也是理所應當。
可誰又是他的知己?我嗎?或阿羨嗎?又或者我們與他滿盛京的知己沒有不同?我不知道。
但這并不妨礙我們與季無恙交好,此后我們聚會多在無恙樓,這里幾乎成了我們的固定據點,或許也是因此,樓小六才對景先生情根深種。
后來我與平梁分析良久,都認為他倆緣起于一首《離殤》。
春日里正是玩樂的好時候,關了一個冬天的樓小六自然要出去賽馬打獵,她又素來與鄧彰不對付,連帶對鄧彰那個妹妹也是橫眉豎目的。
要說在盛京城打馬過街最張揚明媚的貴女,非樓小六莫屬,其次便是端貴妃的侄女鄧媛。倒不是她武藝好馬術好,而純粹是因為人家有囂張撥扈的底氣,誰提起她姑姑不禮讓三分?
偏偏她張揚不過樓小六,武藝馬術不及樓小六,親哥哥鄧彰還在樓小六手下屢次挨打,心中對樓小六很是怨恨。
趁著春日賽馬想算計樓小六打賭出丑,具體她們賭了什么沒人知道,只聽說最后鄧媛技不如人,打賭輸了不說還墜馬受傷,又傷身又傷心。
樓小六本是很高興的,結果回家就不高興了,因為鄧家上門鬧事告狀。樓小六武藝超群可惜嘴笨,被鄧媛一哭二鬧擺了一道,當即就被親祖母護國夫人抓進祠堂關了。
至于我們為何知道,那是樓小六連夜翻了祠堂天窗潛逃至無恙樓,次日與我們見面訴苦說的。
“這日子沒法過了,這家也沒法待了!我連夜翻墻跑的急,來不及收拾細軟,現在身無分文,你們是不是我的好姐妹,我今后浪跡江湖能堅持多久,就看你們今日了。”
萬萬沒想到樓小六竟然敢離家出走!
我與平梁勸了許久,樓小六不為所動。
“不必再勸,姐妹們好意我心領了了,我樓小六心意已決!我寧可落魄自由活,絕不榮華桎梏死!”
若平日樓小六說出如此好詞我定要為她鼓個掌,只是當下實在不適合火上澆油。
我與平梁無奈對視,正不知如何勸說,卻聽臺上說書的景先生道:“小姐好氣魄!”
原本懊惱的樓小六眼睛似是突然亮了,站起身對著景先生揮手:“先生也覺得我說的極對,是不是?”
“正是!”景先生指尖靈巧地把玩轉動著一把折扇,臉上帶著瀟灑肆意的笑,“閨閣女子多循規蹈矩,如小姐這樣有志氣有骨氣的甚少。”
樓小六一幅尋到知音的興奮模樣:“就憑你這話,你以后就是我樓芯玥的知己了!”
“那在下這里有一首曲贈知己,祝愿知己此去前程似錦,一生灑脫無憂!”
我與平梁更是焦急,這半路殺出的景先生豈不是要帶小六誤入歧途,若樓家追究起來他怕不是要以死謝罪。
我倆還未商議好應對之策,臺上景先生已折扇輕揮歌聲悠揚。
珠簾外影徘徊
似故人猶在
墨色開風塵蓋
心思托硯臺
伊人發已霜白落在妝臺
韶華拾不來
而我千里之外奢求重來
夢相擁蓬萊
自吾寒山去
辭家三千里
離殤歸來兮
枯冢嘆朝夕
殘絮唱不盡
物是人非相思意
訣別辭落筆
誰填補殘句
……
景先生竟有一把令人意想不到的好嗓子,前調男聲深沉繾綣,戲腔女聲清亮哀婉。
他歌中所唱離家遠游生離死別的哀怨沉痛,竟讓人有落淚的沖動,待他一曲歌了,滿堂寂靜,不知誰爆發了一句喝彩,又轟然喧鬧起來,茶客們歡呼吶喊著景先生的名字,久久不停。
景先生抬手壓了壓歡呼的人潮,一步一步走下臺來,走到小六的面前,又是一幅玩世不恭的浪子模樣。
他輕笑起唇:“小知己,送你的這首歌,你聽懂了嗎?”
小六懵懂著點點頭,又猛地搖搖頭。
他才笑著用折扇敲了敲小六的腦袋說:“你一心只想著你的自由,可曾想過最愛你的人?一走了之看似灑脫,可他們天天記掛于你以淚洗面,久而久之悲愴沉珂,直到撒手人寰都不能再見你一面。等你幡然悔悟歸家時,再無一個親人故舊,只剩荒草墳塋。這,就是你要的自由嗎?”
樓小六如遭雷擊連連搖頭淚落闌珊:“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小知己,你這不是自由,是逃避,逃避解決不了問題,只能葬送你自己。”
說罷他又搖著折扇回臺上繼續說書,好似這一首歌一番話從來沒有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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