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小六自然沒有走成，她嚶嚶哭著被火急火燎的樓家大哥和小五哄回了家，聽說她祖母被驚得犯了心疾，母親哭暈了過去，家里一片兵荒馬亂。

        其實我知道，就算樓家沒有尋來，樓小六也是走不成了，因為景先生那一首歌唱碎了樓小六的心，那一番話敲醒了樓小六天真的蠢夢。

        我再看這無恙樓只覺得處處透露著不簡單。

        深藏不露的季無恙，玩世不恭的景先生，甚至和善討喜的掌柜陸辭，似乎這里每個人都藏著不同尋常的故事。

        我也不想深究，就像祖父與我說過的，有些事或許不要想的太明白才好，有些事知道也不要貿(mào)然說開才好，難得糊涂。

        祖父與我說這些時，神色諱莫如深，我不知道他曾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又帶著怎樣的心情把這些真相淹沒于沉默。

        這個春天我們玩著鬧著便稀里糊涂地過去了，到了四月中，我們一起謀劃著一件大事，要給阿羨過個生辰。

        阿羨的生辰在五月十二，十七歲的生辰算不得整數(shù)，他在盛京也沒什么故舊，我作為朋友給他慶個生辰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摹?

        恰好他說有事要離京約莫半個多月，我算算時間正好，待我們這邊準(zhǔn)備好了，他正好回來能趕上這個驚喜。

        他去做什么我不知道，也從來不問，但我想應(yīng)該是很重要很艱難的事，否則那次在開福寺相遇他不會身受重傷。

        阿羨已經(jīng)出門了，我在無恙樓沒找到阿羨，只找到了他身邊的護(hù)衛(wèi)小哥琢骨，當(dāng)他聽說我要約阿羨給他過生辰時，臉上的表情一言難盡。

        可惜不論我準(zhǔn)備得如何充分，這場生辰宴還是不了了之，因為主角沒有出現(xiàn)。

        那天直到夜色降臨，阿羨也沒有出現(xiàn)在無恙樓，我拉著琢骨問了十來遍，他再三肯定已傳訊了，也收到阿羨會來的回復(fù)。

        因時間晚了，平梁他們不得不先回了家，我卻不死心，我信他說會來就一定會來的，獨自在雅室里撐著頭等他，什么時候睡著了都不知道。

        我是被淡淡的血腥氣驚醒的，醒時正對上阿羨深邃的眸子，他手中拎著一條披風(fēng)，似乎怕我著涼正準(zhǔn)備給我披上。

        “抱歉，我吵醒你了？”阿羨放下手中的披風(fēng)坐在不遠(yuǎn)的桌邊，“若累了就早些回家去，不必等我。”

        我揉揉惺忪的睡眼懵懵地問他：“現(xiàn)在什么時辰了？”

        “亥時中了，太晚了，我送你回家。”

        我這才想起今日的正事，忙道：“今日是你的生辰，長壽面還沒吃呢！”我匆忙起身，才想起桌上的佳肴點心早已冰冷，連長壽面也坨住了。

        “你坐著，我再去給你煮一碗。”我把他按坐下來就準(zhǔn)備出門，他抬手拉住了我的手腕。

        “你是千金小姐，不必自己下廚，你的心意我收到了就是。”

        “那可不行，長壽面一定要吃的，長命百歲平平安安，好兆頭呢！啊對了，有禮物送你。”

        我這才想起我準(zhǔn)備好的香，輕拈了一塊在香爐里燃起來。

        “這是什么？”阿羨湊近好奇地問起來。

        “我自己調(diào)的熏香啊！這是我為你調(diào)的，香味散發(fā)出來需要一點時間，你在這等著聞聞看喜不喜歡，我去給你煮面，不吃完不準(zhǔn)走啊！”

        他不再動作，倚在靠近香爐的軟榻上含笑點頭，一身瀟灑落拓的英氣。

        他笑起來真的很好看。

        一碗面煮好，雅室里已竹香彌漫。

        阿羨端過面大口吃起來，我期待地問他：“怎么樣？不難吃吧？”

        他吃面的速度很快，風(fēng)卷殘云的模樣，卻絲毫不顯粗放，刻在骨子里的矜貴優(yōu)雅，氣質(zhì)卓絕。

        “很好吃！”他的笑容里帶著明亮的光彩，“我未曾想到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林家大小姐竟有如此手藝！”

        我心里頗為歡喜，私心想著，若我有條尾巴必要高高揚起，再驕傲地晃上兩晃。

        吃完面他揉著肚子坐在榻上休息，此時愜意模樣讓我忍不住偷看發(fā)笑，支著頭問他：“面吃完了，再評評這香如何？”

        “竹香如海，淡雅清遠(yuǎn)，甚好！這香叫什么名字？”

        “還沒起名字呢！本就是專門為你而調(diào)的香，送你的生辰禮物，名字你自己來取好了。”

        “不如叫……凝竹海，你覺得如何？”

        “凝竹海……凝竹海……好啊！那以后你可要常用這香。你知道嗎，你身上總是有時濃時淡的血腥氣，我不喜歡血腥氣，與你謫仙絕塵的氣質(zhì)不符的，所以啊，你以后要滿身竹香才好。而且我加了安神清心的香料，對你身體有好處的。”

        我欣喜的說著，阿羨的眸光似乎越來越亮，抬手接過我準(zhǔn)備好的香包小心翼翼收進(jìn)懷里。

        “我必天天要用的，若用完了怎么辦，我不會調(diào)香。”

        “我會就好了，用完了就與我說，我這里香料保管是夠的。”

        “好，謝謝卿卿，今日的生辰，我很喜歡。”

        他踏著月色送我回家，滿身都是竹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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