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阿羨這突然的變化打得措手不及，不知該如何反應，只愣愣地反問：“晉安王這是拿我尋開心嗎？”

        他好看的眉頭一點點皺起，似是有些許掙扎，最后放棄了抵抗，又揚起溫和親切的笑。

        “不是你之前說的，要我做你的朋友？還說什么偏要強求、不怕麻煩之類的話？怎么，林小姐貴人事忙，這才多久就忘了？真是讓人傷心。”

        阿羨這樣的美人以如此委屈柔弱的語氣說著這樣的話，好似我如同負心漢一般，我的腦袋一聲轟鳴如同炸開了煙火，早就失去了思維，只會憑著本能答話。

        “自然是當真的！是你一次次推開我的！”

        “那便是我錯了，只原諒我這一回，算是我求你的。我在盛京無親無故，難得與林小姐一見如故，不知林小姐可愿把我當個朋友？”

        “那就算說好了，不許反悔！”

        “自然是不反悔的。”

        我臉上還掛著未干的淚痕，嘴角卻不可抑制地上揚，拈了一塊蜜餞塞進他嘴里。

        “古有桃園結義歃血為盟什么的，咱們今天就算蜜餞結友了！”

        他被我突然塞來的蜜餞驚得愣住，好一會才嚼了兩下囫圇吞了，看著他難得呆愣的樣子，我笑得酣暢，然后自己也取了一顆蜜餞吞下。

        “既然蜜餞吃了，林小姐以后就是我的朋友了，以后不能再和晉陽王當朋友了，知道嗎？”

        “即是朋友，也不必叫我林小姐如此見外，親友們都喚我卿卿。”

        “嗯……那私下里也不必喊王爺，叫我阿羨便可。”

        “阿羨……阿羨……”我念了幾遍又覺好奇，“為什么叫阿羨呢？”

        “我自小受盡父皇母后寵愛，父皇深愛我母后，自然也愛極了我，他總是把我帶在身邊，親自教我走路說話、認字射箭。母后為我取小字為阿羨，只因父皇說過，我是他這輩子最愛的孩子，他會給我全部的父愛和世間所有的美好，會讓我成為這世上最讓人羨慕的孩子。”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臉上帶著深切的懷念，眼眸里流淌著似幸福似哀傷的晶瑩。

        他曾是那樣幸福讓人羨慕的孩子啊！帝王盛寵，皇后嫡子，萬人跪拜，尊貴無雙。

        可正是這樣，一夕之間碾落塵泥，他心里該有多痛苦啊……

        “阿羨……阿羨……”我知道從這一刻開始，我與他的羈絆才算真的糾纏不斷，因為我喊他的時候，他的眼睛里洋溢著明顯的愉悅和溫柔。

        “那答應阿羨，以后不要和晉陽王做朋友了，好不好？”他的聲音似是蠱惑，仿佛偏要向我求個承諾才能安心。

        “誰想和他做朋友啊！”一提到晉陽王我就上火，抬手又氣呼呼地灌了半杯苦蓮茶，“是他纏著我的，我出門他就跟著，我不出門他還上門騷擾，今日看字明日賞畫，我快要煩死了。你說他好歹也是個王爺，就算不如太子殿下得天家器重，總該有點正事吧，天天在我面前打轉有什么前途。”

        阿羨遞予我一顆蜜餞讓我甜嘴，搖了搖頭道：“他大約就是為了前途才在你面前打轉。”

        “啊？”我困惑不解。

        阿羨頗為耐心為我分析形勢：“太子是元后嫡子，不論立嫡立長都是占優，但皇后畢竟逝去多年且母族勢力微弱，晉陽王背后有端貴妃撐腰，自然想往上爬一爬。”

        “你的身份貴重，得了你便得了林家得了盛京半數文人世家的支持，他自然天天在你面前獻殷勤。若你心悅青睞于他最好，最差不過傳些你與他關系匪淺的流言，順勢逼你祖父和父親將你嫁予他。總之，捆綁上林家對他百利而無一害，你對他的前途可是至關重要。”

        “那……你與我說這些，真的沒關系嗎？”妄議天家的事，搞不好可是掉腦袋的大事。

        “與你說自然是沒關系的。”

        “那你對我還真是有信心。”

        “嗯，是有信心的。”

        我不知該如何是好，心里又有個聲音在喧囂：那你呢？你對我又是抱著何種目的？

        他或許是懂讀心術，真的讀懂了我眼神里的探究和防備，長嘆了一聲。

        “正因為我知你身份貴重，所以此前才一直拒絕你的接近。我這樣的身份，說好聽是皇孫貴胄，說不好聽就是天家的眼中釘肉中刺。不論你與哪個皇子或臣子親近也好愛慕也罷，于天家不過是錦上添花或事不關己，但我不同，你若與我親近會令天家如鯁在喉，因為他怕，林家會因你而向我倒戈。他要的是忠誠于他的林家，而不是附庸于我的林家。”

        “不！林家是只忠誠于江山社稷和黎民百姓的林家！”我蹙眉，這是林家子孫世代謹記的家訓。

        “對！這才是林家風骨！”阿羨眼中笑意更深，“這道理你知我知天下皆知，偏偏天家不知。”

        “所以，明面上，你不能是我和晉陽王甚至任何皇家子嗣的朋友，不能有絲毫親近，否則會把你卷進殘酷的紛爭，這是我不愿見的。但私心里，我希望你能把我當朋友，至少，我不會害你，而別人的意圖，我不好評判。”

        一番暢談，苦蓮茶喝了不知多少，我與阿羨算是推心置腹了。我信他不會害我，也從未想過算計圖謀我什么，我們的所有相遇糾纏都是命運使然緣分天定。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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