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入夜時,燭影晃動,崔灝又來了。
“這茶聞著真香,喝著真苦,娘娘怎么會喜歡如此口味?”崔灝對著苦蓮茶搖頭嘆氣,終究是放棄了喝茶的念頭。
為什么喜歡?大約因為,這是阿羨的味道。
“娘娘,您是林家貴女,享不盡的榮華富貴,怎么收藏的簪子都這么……普通?”他看著我面前妝匣里擺放的十余支發簪嫌棄道。
其實我知道,他說普通已是極其客氣,我不懷疑,他想說的其實是丑。
“也就這支墨玉花簪看著貴重,像是娘娘該用的。”
“這是阿羨送我的第一支簪,那年他初到盛京,在無恙樓我們贏了元宵節詩會,這是當時的彩頭,最后贈予了我。”我拈起那支墨玉簪,心底是溫柔的懷念。
“還有這支海棠花簪,是當年先皇親手雕琢送給宋皇后的定情信物,宋皇后的遺物。那天,阿羨在宋皇后陵前,以此簪贈我,許我一世一人。”我猶記得阿羨說要帶我拜見母后時,既緊張又激動的神色。
“這支紫檀木簪,阿羨第一次親手雕刻的,手藝甚是生疏,一朵玉蘭花雕壞了五次,也就這個勉強能看。他在我十四歲生辰那日送我,答應以后每年生辰都為我雕一支簪,還信誓旦旦,總有一天能雕出這世上最精美華麗的簪討我歡心。”
“這四支,就是你今日帶回來的,你看,可是一支比一支精致了,可見每年手藝都是有長進的。”
我努力笑著,可心里卻溢滿悲傷。
“你若不想笑,就不要笑了,就算哭了,我也不會笑話你。”這好像是他第一次,沒有自稱為臣,只當是我一個普通友人,想要分擔我的悲傷。
我微微仰著頭,努力眨掉眼睛里的一點濕潤,又若無其事地問他:“你這么晚來,就是為了讓我給你介紹簪子的?”
“自然不是,是有事要告訴你,又不知該怎么說。”崔灝看似有些為難。
“直說就是,現在的我,還有什么接受不了的嗎?”
“我在那位身邊見到三個意想不到的人。”
“難道是與我有關的?”
“你應該都認識的。”
“哦?是誰?”
“一個是林大儒,一個是袁鐸,一個是原先無恙樓說書的景先生。”
“什么?你看到了我祖父!”
“你先坐下,冷靜一點,”崔灝趕忙按我的肩膀對著我噓聲,“你生怕別人不知道是嗎?”
“抱歉,我……你看清了嗎?真的是我祖父?我祖父明明已經……”
“是,我知道,就是因為知道林大儒已仙逝,我才不敢相信,也不知該不該跟你說。但應該不是我看錯,那位和林太傅都對他極其尊敬。”
我稍稍平復了情緒,一時腦子亂成一團,但又隱隱有些激動,若是祖父尚在人世,是不是還能與我有相見之日,我還能承歡膝下再盡孝道?
袁鐸是袁錚的親弟弟,傳聞袁錚去后,袁鐸自請帶著寡母去袁氏故地為父兄結廬守墓,皇帝贊他孝心可嘉,給了豐厚的賞賜準他回鄉,實際是徹底卸了袁家軍權。
他現在不在故鄉守靈,反倒追隨阿羨攪進了這天下之爭,不知為何。
而景先生……不過證實了我此前的猜測罷了。
“您應該還不知道吧,我初聽聞時也震驚了半晌,那景先生本名司空景,您說,這天下姓司空的,能有幾人?”
我隱約記得,景先生曾提到過,他的故土在梧州寒山。梧州……寒山……司空景?那豈不是多年前覆滅的玄機閣司空家傳人?
“說起來司空家也是糟了無妄之災,十多年前陛下剛登基的時候,梧州那一帶正好鬧匪患,朝廷發兵剿匪,哪知道錯把玄機閣當了土匪窩。那一把火聽說燒了五六天,司空家死的死傷的傷逃的逃,嫡系傳人幾乎全滅。我們那時還小呢,我也是聽家中長輩提起才知道,不過你身邊那個樓小姐應該清楚,當初她二伯是領兵將領之一。”
“這司空景真是不得了,都說司空家傳人神機妙算,我算是見識了。白城那邊的事聽說了吧,本來北境軍與樓家軍糾纏半月,一副誓死拿下白城的樣子,可偏偏那一夜就匆匆退了軍,第二天就傳出樓家軍與滿都軍決戰葫蘆峽的消息,滿都三皇子都搭了進去,北境軍竟全身而退,你細想,這司空景多厲害。只是可惜了我大乾六千英魂啊……”
“樓小姐,你若想聽就進來坐著聽,躲在屏風后面干嘛?”
我這才驚覺回頭,只見樓小六慘白著臉,一手扣著屏風邊緣的硬木,一雙眼紅得嚇人。
“小六,你怎么來了,快過來……”我起身抬手去拉她,她第一次揮開了我的手沒有容我靠近,只是直愣愣地瞪向崔灝。
“你說的都是真的?”樓小六聲音微微暗啞,顯然是不知哭了多久,“這消息在外面并不是秘密,我無需騙你。”
“我懂了。”樓小六轉身推開珠簾走了,她腳步極快我根本追不上,眼睜睜看她消失在夜色中。
“她懂了?她懂什么了?”
崔灝一頭霧水,我卻只感到心里密密麻麻地疼。
我該怎么辦啊!如果這都是真的,我們怎么辦,小六怎么辦,我們都回不去了,再也不會是從前的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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