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了乾正殿才發現，不僅僅是后宮妃嬪、皇親國戚，就連朝中三品以上的官員和家眷，也到了不少。

        我縮在角落里當個透明人，躲避著晉陽王惱怒放肆的目光，蘭嬪先看到了我，帶著四皇子和五公主走到我身邊，拉著我的手行禮。

        皇帝陪著太后坐在上首，太后焦躁不安，皇帝面沉如水。端貴妃和晉陽王立在皇帝身側，三皇子站在太后身邊，太子卻不見蹤影。

        “報！”一名羽林衛匆匆進殿，跪在了皇帝面前。

        “說！”皇帝沉聲開口，那羽林衛才接著回稟：“報陛下，逆賊已至北面玄浱門，太子殿下已率京畿營前去迎敵。”

        “再探，再報。”

        羽林衛退下，整個大殿噤若寒蟬，除了壓抑的呼吸聲，沒有絲毫聲響。

        時隔五年，他回來了，只是這一次，他不再是任人魚肉的晉安王，而是懸在盛京每個人頭頂的刀俎。

        盛京城不是那么好攻的，京畿營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這一戰不知要打到什么時候，但結局早已注定了，在盛京養尊處優多年的猛虎，怎么也敵不過北境廝殺磨礪多年的群狼。

        羽林衛一次次來報，戰況一次比一次激烈，形勢一次比一次嚴峻，直到羽林衛來報，城墻已有一段失守，以陳閣老為首的內閣坐不住了。

        “陛下，如今形勢基本注定了，晉安王，已勢不可擋。”陳閣老開口，一群人附和，皇帝的臉色極其難看。

        “那陳愛卿是什么意思？”

        “依臣等所見，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耀州耀寧侯對陛下忠心耿耿，西南邊關還有三十萬大軍，耀州和中原之間有潯蒼江天險可守，不如退入江南劃江而治，厚積薄發再謀反攻。”

        皇帝的臉色陰晴不定沒有答話，陳閣老等人對視了幾圈，又繼續說道：“微臣說句大不敬的話，晉安王這一次是為篡位，也是為了女人，沖冠一怒為紅顏。不如陛下就把他要的人給他，也算是談判的籌碼。”

        滿場寂靜，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將視線看向我，蘭嬪迫于壓力，往遠離我的方向退開幾步，似乎怕被波及。

        別人不敢說什么，太后卻是沒有顧忌的，指著我便破口大罵：“就是這個賤人，果然是禍國殃民的妖妃，要不是因為她，怎會鬧得如今天下大亂！哀家一早就說，就該早早弄死這個賤人，何至于今日危害社稷。”

        聽著她的話，我只想笑，多可笑啊！

        我環視著這滿朝文武，我仰視著這天下之主，從來沒有覺得這一生有哪天像今天這么可笑。我如此想著，也就這么不可抑制地笑起來。

        “你笑什么？如今這樣的局面都是因為你這個禍害，你還敢笑！”端貴妃厲聲呵斥，我只從她身上看到了色厲內荏。

        “我笑什么？當然是笑你們可笑啊。”今日我已沒奢望還能活著走出乾正殿，當然可以口無遮攔，“把一切變成今日局面的，不全是端貴妃你嗎？”

        “你在胡說什么！”

        “我胡說？那你鄧晴在怕什么！”這是我第一次對端貴妃直呼其名，“我與晉安王兩情相悅，在場的各位，全盛京的任何人，有誰不知道？他為國奔赴前線才不到三個月，你為了把林家綁上晉陽王的戰車，縱容晉陽王對我行不軌之事，被我察覺后沒有得逞，竟然對我下藥，把我送上了陛下的龍榻，逼我入宮為妃。鄧晴你敢說這不是你逼我的嗎？”

        “我是個認命的人，既然已經入宮，我也斷了與晉安王的緣分，你又是怎么對我的？我從不與你爭鋒，自我幽禁于芳華宮，你卻一次又一次要害我性命，深宮五年滿身傷痕，這一切，你敢說不是你逼我的？”

        “為了給你的兒子鋪路，你逼我最好的朋友樓芯玥和你的廢人侄子聯姻，逼得她從城樓跳落而亡，我失去了最親的妹妹，你敢說這不是你逼我的！”

        “還有你們！”我緩緩轉身看向在場的每一個人，“晉安王，他是先帝嫡子，嫡子啊！他本就該是這世上最尊貴的人，你們呢，怎么對他的？謀害他最敬愛的父親，逼死他最依賴的母親，把他碾入泥里，在他身上心上割了一道又一道傷口。今天這一切，都是你們逼的！”

        我的眼睛疼得厲害，淚止不住滾滾而落，我回頭瞪向高高在上的皇帝，他此時已氣急敗壞。

        “都是你們逼的，社稷崩壞萬民罹難，你們都是兇手，十惡不赦的兇手！”

        “放肆！瘋了……簡直瘋了！”皇帝早維持不住他的帝王形象，瘋狂地對我歇斯底里。

        而我只是笑，淚一直一直落下來。

        “我早不就說過嗎，我早就瘋了，被你逼瘋了，被你們惡心的皇權逼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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