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自己這樣的狀態還要持續多久，我求生的意志從未如此強烈，但我無能為力。

        每日喝藥、用膳、清洗、更衣，所有事都是阿羨親力親為照顧我，我有意識的時候，他幾乎都在身邊。

        濬兒每天都來，向我匯報讀了什么書，認了哪些字，也告訴我外面又聽說了什么新鮮事，總是怕我無聊。

        最讓我激動的是，我又聽到了逍兒的聲音，他拉著我的手一聲一聲喊阿姊，哭得肝腸寸斷。

        “阿姊，都是逍兒不好，是逍兒不懂事，不是故意要說那些話惹你傷心，你醒過來，打我罵我，好不好？”

        我聽到了熟悉的嘆氣聲，是祖父和父親！祖父他真的沒事，我的心情又激動起來，隨之而來又是失落，只怪自己這破敗身子不爭氣，親人相對不相見。

        某日，不知是早是晚，我現在沒有時間的觀念，總是時睡時醒，阿羨照例給我擦臉擦手，一邊撫著我的臉一邊嘆息。

        “卿卿，你到底什么時候才肯醒過來，你是不是對我特別失望，所以才不愿見我？”

        不是的，我想念你啊，一直一直念著你啊！

        “你知道外面現在是怎么謠傳我的嗎？他們都說我瘋了，說我寧可守著一個活死人，也不顧社稷天下。可是，我本就是為了你才謀這天下，沒有你，我要這天下做什么？”

        “你留給我的東西，我都處置好了，那些貪官污吏我一個都不會放過。你托付我的人，我也有好好照顧，濬兒是你的兒子，那就等于是我的兒子，我會待他視如己出，好好把他教養成人。可濬兒還是更喜歡你，你不在的時候他哭起來，我怎么也哄不好，看來我不是個好父親。”

        “我送你的第一支簪，你沒有好好收著，不經我同意就留給了濬兒，我是不開心的，等你醒了要罰你的。就罰你，永遠陪在我身邊，好不好？”

        “卿卿，求你，別睡了，你看看我好不好，我真的真的好想你。”

        阿羨抓著我的手緊緊貼在他的臉頰，掌心劃過濕潤的淚，燙得我心疼。

        不要哭，好不好，你是我心里頂天立地的英雄，哭起來就不好看了，不要哭……

        阿羨，阿羨……

        “阿羨……”

        哭泣的男人驟然愣住，手也隨之顫抖，我感到他的氣息灑在我的耳邊。

        “卿卿，你說什么？是喊我嗎？”

        “阿羨……”

        “我在！”

        “阿羨……”

        “我在！卿卿，我在！”

        我一遍一遍無意識地呢喃，他一遍一遍應著，又激動得去喊太醫。

        我感到每吐出一個字，唇間都似有千斤重，我想回應他，可我真的力不從心。身邊的聲音嘈雜起來，我又覺得累極困極，迷迷糊糊又失去意識。

        自那時起，我身邊與我說話的人更多，多數時候是阿羨和濬兒，還有祖父和父親，孫嬤嬤和佩兒，蘭嬪和她的孩子，甚至司空景和琢骨，好似與我相熟的人，幾乎都來過。為了喚醒我，阿羨算是費盡了心思。

        其實我能夠感到自己情況的好轉，這一點讓我從心里興奮雀躍，我堅信我總會醒的，我總能與他相見。

        某天應該是午后，陽光正好。我不知道自己這樣睡了多久，應該有幾個月，因為天氣已經明顯感覺到了轉暖。

        自我外傷有所好轉后，阿羨時常會抱我到窗前曬曬太陽，暖融融的陽光撒下來，覺得愜意極了。

        阿羨抱著我一邊曬太陽，一邊給我讀話本子，以前我最愛看話本，他總笑我幼稚，現在也隨我成了幼稚鬼。話本沒念幾行，有人來了。

        “請殿下安。”來的是兩個人，一個聽著是個年輕女子，一個是略有滄桑的特殊的男聲，好似都有點熟悉。

        “戴恩先生，這是？”阿羨放下了話本問著。

        我終于想到這個熟悉的男聲是誰，是廢帝謝凌宥身邊的大監戴恩，最得廢帝信賴的身邊人，竟是阿羨的人嗎？

        “殿下，晉陽王側妃徐氏說有要事稟告，老奴覺得事關重大，才來打擾殿下。”

        “什么事，說。”

        “戶部尚書之女徐楹，拜見殿下。因臣女所報事關重大，請殿下屏退左右。”戴先生帶著宮人退出去，只剩下我與阿羨。

        “說吧。”阿羨一邊給我揉腿一邊冷淡開口。

        大概是太醫說在我傷好后，腿腳要保持適量運動，有助傷勢痊愈，阿羨每天會按時為我揉腿，對此我很是享受，只是現在有外人在。即便我在外人看來還是昏迷不醒，但我心里很是難為情，阿羨卻好似已經習慣了。

        “殿下，臣女所報，是晉陽王暗藏的產業，陳庭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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