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文斐的請求被我拒絕了，且不說宋微涵已與我師兄兩心互許，我做不出棒打鴛鴦的事，就憑施文斐的欺騙，我不得不重新審視這些年他所謂的真心。

        樓小六與宋微涵是完全不同的人，隱藏在她們大大咧咧開朗張揚的外表下，是截然相反的性情。因為小六是萬千寵愛的樓家嫡女，而宋微涵不過是宋家庶女之女，身份的天壤之別決定了她們絕不會相似。

        外人都以為宋微涵與宋微瀾是嫡親姐妹，其實宋微涵的生母是宋城主的庶妹，嫁給了北境一位普通軍官，恰好也是姓宋但不是本家，為了巴結宋城主，宋微涵自小被送到宋微瀾身邊做伴，名字也取得相似，才造成了外人誤會。

        但假的終究是假的，宋微涵從小就會察言觀色，性子謹小慎微，至于她表現出來的張揚活潑，更多的是對宋微瀾因羨慕而產生的模仿。形似罷了，毫無神韻。

        樓小六是骨子里的桀驁，因為她有這樣的資本，而宋微涵沒有。就好像當年因廢了鄧彰被刑罰加身，小六咬牙抗爭寧死不屈，她骨子里就是這么傲然的。可宋微涵呢，被阿羨重話說兩句都會哭鼻子，因為她知道，服軟賣乖阿羨就會妥協。

        施文斐到底是多瞎才能說出她倆相似的假話，還是說，他根本不在乎編個什么理由，只要那人是宋微涵，能得到便行了？

        施文斐悻悻離去，就算他表面恭敬，但眼神里那一絲怨氣我看得真切，我又開始重新反思這些年的舊事和英嬪的話。

        若施文斐在說謊，他為何否認，有什么意義？若施文斐沒有說謊，那英嬪為何騙我，又隱藏了什么真相？若英嬪騙我是為了隱藏謀害小六的真相，那么她害人的動機和目的是什么？小六與她毫無交集，害她沒有利益，還有暴露后被我和樓家報復的危險，她沒有這么做的必要。

        我想不明白問題自然愁眉不展，于是阿羨抱著濬兒沐浴完出來時問道：“這一會功夫，誰惹你不高興了？我……沒做錯什么惹你生氣吧？我就帶濬兒玩了一會……”

        我忍不住笑他，看我皺眉不問緣由就氣慫討饒，哪有個一國君主的氣魄。

        知道我不是生他的氣，他又瞬間昂首挺胸：“說說，誰惹我家卿卿生氣了，我去給你討場子！”

        “算了算了，你去把濬兒的頭發擦干再來說話，我自己想想。”

        阿羨一邊給濬兒擦頭發一邊和我說話，我就把施文斐的事與他說了。

        “經你這么一提，我倒真有點懷疑這個英嬪，”阿羨一邊把濬兒半干的頭發撫平一邊說，“你大概不知道，英嬪與三皇子早就結盟了。這樁舊事知道的人不多，三皇子早逝的生母淑妃與英嬪是遠房表姐妹。”

        “英嬪原本不用入宮，但那時候鄧家為了一點小事和英嬪父親有嫌隙，端貴妃一直明里暗里刁難英嬪一家。英嬪雖然姓施，但只是旁支，得不到主家英國公多少庇護，迫不得已被送進宮爭寵，也是為了給家里掙前程。所以，英嬪與端貴妃有舊仇，三皇子又與晉陽王爭儲位，雙方結盟算是一拍即合。”

        “英嬪也算有本事的，在后宮步步為營還能生下六公主，可不是簡單女人。自從多年前駙馬身故后，施家的后輩沒有出挑的，除了一個施文斐畫技出眾又有個美男的虛名，施家沒有一個成才，這些年英國公沒有給英嬪多少支持，反倒是英嬪為英國公謀了不少便利。”

        “我們設想，如果確是英嬪蒙蔽樓芯玥騙她自盡，這筆賬必然算在端貴妃和鄧家頭上，樓家與晉陽王為敵，三皇子漁人得利。施家正好借著施文斐鐘情樓芯玥的名頭入局，幫著三皇子斗倒了晉陽王，這從龍之功唾手可得。哪怕不得手，秋后算賬也是清算樓家，施家棄車保帥推個替死鬼就可抽身，穩賺不賠的生意。”

        經阿羨這么一說我也覺得有幾分可信，但又不敢太快下結論，因為當中另一個當事人是長公主。我原本對長公主深信不疑，從未懷疑她什么，現在我不得不重新思量。

        最簡單直接的辦法就是去當面對質，時至今日，長公主大概也沒什么需要隱瞞的了。

        我正打算和阿羨商量去找長公主聊聊，卻被突然闖入的少年打斷了。這少年約莫十三四歲，與逍兒年紀相仿，眼睛哭得通紅，似是有些面熟，驟然見到又認不出。

        “袁鐸，何事？”

        我想起來了，這是袁錚的親弟弟，早些年見他時，他年紀還小，如今模樣長開了，與袁錚有六七分相像。

        “殿下，求您去見我師父最后一面，我師父快不行了！”少年隱忍著淚，哽咽得聲音顫抖。

        師父？他師父是誰？

        我尚在發呆，阿羨趕忙拉了我的手向外走，凝著眉沉聲道：“卿卿，快走，去無恙樓。”

        無恙樓？我瞬間想到了季無恙，難道是他？可袁鐸為什么喊他師父，他們之間還有什么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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