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與祖父、父親和宋城主商議，阿羨決定將濬兒帶在身邊臨朝聽政。

        濬兒年紀太小，不過由我教著讀完了啟蒙的書，勉強認些字罷了，聽朝政如聽天書，是一句也不懂的。不過祖父他們一致認為這樣對濬兒是有益的，便由他們去教，祖父教出的大儒不知凡幾，還能教不好自家玄孫嗎？

        自從濬兒跟著阿羨，一天比一天活潑起來，他原先只在芳華宮里會笑會鬧，只要出門就像受驚的兔子，連抬頭看人都不敢，現在已經可以禮儀周全地主動和人問好寒暄了，進步驚人。

        我不經感嘆，男孩子果然還是要跟著父親才能更勇敢開朗一點。

        濬兒如今不僅學文，習武也沒落下，直到某天他興致勃勃要我去看他騎馬，我才發現這孩子不僅長高了一大截，身體也壯實許多。阿羨抬手將他托舉起來，他就能行云流水翻身上馬，牽著韁繩有模有樣。

        阿羨得意地對我挑眉笑著：“怎么樣，我把咱兒子教的還不錯吧！”

        我忍不住掩唇偷笑，連連點頭肯定：“不錯，教的很好，重重有賞！”

        “賞什么啊？”他眼睛晶亮，又把臉往我面前湊了湊，意有所指。

        我顧不得矜持，在他臉頰親了一口又趕緊推開他：“快去盯著點，別把咱兒子摔了！”

        阿羨連連應是，瀟灑地翻身上馬，坐在濬兒身后把他環在懷里，爽朗地笑起來高聲喊著：“濬兒，爹爹帶你跑馬，好不好？”

        “好！”濬兒興奮地呼喊起來，一大一小兩個男人就這么在馬場繞圈狂奔起來，滿場都是他們飛揚的笑聲。

        后來逍兒也加入了他們的隊伍，三人兩騎跑著跑著打起賭來，濬兒由阿羨帶著自然贏得了比賽，他被阿羨扛在肩膀上對著我揮手。

        “母妃！母妃！我贏啦！我贏啦！”

        這一幕與多年前重合，那時逍兒也是這樣騎在阿羨肩頭，揮著手一聲一聲喊阿姊，笑得比驕陽還耀眼。

        逍兒牽著馬向我跑來，一把抱著我的腰撒嬌：“阿姊，姐夫欺負我，他勝之不武。”

        阿羨扛著濬兒過來揉了揉逍兒的腦袋：“小家伙多大年紀了，還給阿姊告狀，嗯？”

        “我就告狀，等我八十歲了，我還找阿姊告狀！”

        “嚯，這孩子真出息了，打小就在你面前說我壞話，到老還要告我黑狀，這是要欺負我一輩子啊！”

        我與阿羨相視而笑，逍兒也紅著臉笑起來，濬兒懵懵懂懂跟著傻樂。

        我覺得命運真是待我不薄，雖以那么多痛苦折磨我身，卻還能給我一如當年的救贖。

        這一天跑馬，阿羨和濬兒都鬧了一身塵一身汗，我嫌棄地把他倆都丟進浴池，隔著門還能聽到他倆潑水玩鬧的動靜。

        隨他們去吧，男人至死是少年，果然不假。

        我在殿內隨意翻著話本，孫嬤嬤來報，說是施文斐求見。施文斐，與我關系不好不壞，他是平梁的堂兄，又傾慕樓小六多年，咱們常一起玩，也算熟人。施文斐看著憔悴了不少，失了曾經那種意氣風發的神采。

        “尋我可有什么事？”近些日子托故交攀關系的不少，不過求來的都是關系疏遠的，真正親近如楊駿等人，尋常事捎個話就行，反而不用這么鄭重。

        施文斐執著恭敬的臣子禮，深深一拜：“今日微臣確實有所求，還望王妃成全。”

        “說說看什么事，咱們年少相識的情分，若不太麻煩的事，我自然幫你的。”

        “王妃知道，微臣鐘情于芯玥多年，卻終究天人永隔，如今微臣年紀也不小了，遇著了一個與芯玥性子極像的姑娘。替身也好懷念也罷，微臣希望娶她為妻，想求王妃一個恩典，請旨賜婚，讓這門婚事更榮耀體面一些，也算是給姑娘的補償。”

        施文斐說著聲音哽咽，我也唏噓不已。若小六不要那么傻多好，那我們現在是不是還能一起把酒言歡？

        “我知道了，這倒不是難事，你瞧中的是哪家姑娘？”

        “北境宋家，宋微涵。”

        “宋微涵？！”我一愣，這么巧，他看上的正是如今與我師兄楊駿恩愛纏綿談婚論嫁的宋微涵？

        我審視著施文斐，好似第一次認識這個人：“你說你喜歡她與小六性子相似？”

        “是，宋姑娘活潑可愛，與芯玥頗有幾分相似，微臣從她身上看到了昔日芯玥的影子。”

        “撒謊！”我怒拍書案，“施文斐，我很懷疑，這么些年你所謂的鐘情小六，是不是都在騙人？”

        “王妃息怒，王妃何出此言？”

        “何出此言？因為小六和宋微涵除了性子開朗些，根本就完全不同，你竟然說從宋微涵身上看到小六的影子，我很懷疑，你這些年是不是從來沒有了解過小六。”

        “不是的，微臣……確實鐘情芯玥，天地可鑒！”

        “你敢以你施家全族起誓嗎？說你真心愛慕樓芯玥，甚至不在乎她嫁給鄧彰，要幫她和離再求娶，你敢嗎！”

        “這……微臣愛慕芯玥不假，可是并沒有說過讓她和離再娶之事啊！”

        “你沒說過？你沒讓英嬪幫你給小六傳話？”

        “王妃，是否有什么誤會？微臣雖愛慕芯玥，但臣背后還有施家，臣那時不敢冒著得罪端貴妃的風險爭奪芯玥，才釀成大錯。臣一直很自責很遺憾。”

        我頹然坐下，英嬪騙了我，那她和小六究竟說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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