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辛忱別扭地從祖母身后走出來行禮。他已經看見傅與晴他們幾個,但是自己剛在董夫子的課
上遭到嘲笑,他現在還很生氣。
他鼓著胖嘟嘟的臉頰,像只青蛙一樣。蘇眠輕推他一下,問道:“你怎么了?”
“哼!”別以為給個笑臉小爺就會原諒你,當時就數你笑得最大聲。
辛忱瞪她,蘇眠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見狀,傅與時補腔道:“阿眠妹妹,別理他,他的小氣病又犯了。我們到外面逛逛,護國寺
的風光很不錯的。”
傅與時和辛忱算是從小斗智斗勇地一起長大,彼此互相不對付。最初,辛忱總是仗著拳頭大
占上風,但他生性大大咧咧,喜怒形于色,后面就在溫文爾雅,以智謀取勝的傅與時面前敗
下陣來。
辛忱對此頗為不忿,恨得牙癢癢,索性惡作劇般給傅與時取了一個“假仙兒”的外號。
“你……”他朝傅與時晃晃自己的拳頭。
“辛忱!”林老太君嗔怪地看著自己孫兒,親密地挽著何老太君,相攜著往里走,“老姐姐
不知道,每年這個時候,我都帶忱兒到護國寺給他的爺爺、父親祈福,望他們在天之靈保佑
忱兒。”
何老太君拍拍她的手,眼睛看向身后的蘇眠。
林老太君意會,此次安平侯府是為了剛剛去世的蘇季威而來。她笑道:“孩子們跟著也無聊,
不如讓他們外邊玩去,我們兩個老太婆也好自在些說話。”
何老太君心領神會,囑咐傅與時看著弟弟妹妹,不要亂跑。
很快,少年少女們便一涌而出,茶室里只剩下兩位老人。
林老太君攙著何老太君坐下,奉上一杯茶,笑道:“老姐姐,請!”
“你這老家伙兒,今兒也來拿我打趣。”何老太君笑得合不攏嘴。
林老太君神神秘秘地道:“今兒來的人,我怎么瞧著,比往年多了不少。”
“聽說,長公主也來了。”
林老太君來了興致:“陛下的這位長公主,孀居多年,如今怎么……”
“秦小侯爺也快到弱冠之年了吧。”何老太君感慨:“陛下還是顧念往昔的。秦國公天下初
定后因身體隱疾意外身亡,陛下感念故人,秦小公爺也沒降爵,成年后更是尚長公主,奈何
偏偏想不開,怎么卷到永嘉宮變里去了呢。”
有什么想不開的,沒看長公主和二皇子一母同胞。林老太君不以為意道:“當年永嘉宮變,
陛下震怒,皇宮前的臺階上都布滿了血,要不是探花郎冒著大不韙直諫……”
剩下的話,林老太君沒有直說,但是兩人都明白,如果不是蘇季威,不知還要死多少人。只
可惜,此事之后,蘇季威的前程……
茶室里有短暫的沉默。
林老太君笑著轉移話題:“陛下仁慈,不僅留下秦國公一絲血脈,爵位也沒有收回。秦小侯
爺幼時也時常進宮,還陪著太孫殿下讀書呢。”
“好歹是陛下的外孫。”何老太君見四下無人,小聲道:“看來長公主是打算幫秦小侯爺相
看,下月還要大辦壽辰呢。”
林老太君扁嘴:“那不知挑剔的長公主能看上哪家姑娘。”
“你這張嘴啊,還和年輕時候一樣。”
“姐姐說哪里話。我一個人撐著偌大的辛國公府,再不厲害些,恐怕我和忱兒連骨頭渣兒都
不剩了。”
“我知道,你也不容易。”何老太君思忖片刻,方說道:“只是到底別人口里的話不好聽。”
林老太君擺擺手:“名聲又不能當飯吃。”
兩位老姐妹邊吃茶邊說些積年的梯己話兒,而年輕人們早就逛到寺廟的蓮花池。
池里的水已從冬天的束縛中解脫出來,印著春日的陽光,波色乍明,麟浪層層。經冬的殘荷
沒了孤影,取而代之的是團團或淺翠、或墨綠的荷葉,幾個粉粉嫩嫩的荷花骨朵冒出水面,
和倒映的西山相映生輝,令人心馳。
蘇眠贊嘆不已:“夏日荷花盛開時,這里一定很漂亮。”
傅與時笑道:“夏日賞荷,的確是護國寺一景。”
辛忱見傅與時笑得一臉蕩漾,下意識想反駁,忽又想到荷花凋謝之后,花托上長出蓮蓬,蓮
蓬結出蓮子,蓮子糖……他偷偷看了蘇眠一眼。
“辛忱哥哥,你臉紅什么?今天很熱嗎?”傅與夢天真地問。
幾道視線齊刷刷地落在他身上,辛忱只覺得煩躁不安,犟嘴道:“小小年紀,眼神就不好,
以后……”
傅與晴雙手環胸,冷冷地看著他。
辛忱縮一下頭,繼而梗著脖子道:“小爺長得比一般人壯,自然熱得也比一般人快。”
蘇眠默默抬頭望天。
傅與晴無語:“辛忱,你真的應該少說話。”
“要你管。”
辛忱瞪著眉,眼看又要口角起來,傅與時趕緊分開兩人:“好了好了。”
五人正笑鬧作一團,這時觀言引著一個肚子微凸的中年男子從石板路上走來。
“傅小公子好。”那人行了個半禮:“在下是長公主府的管家秦范。聽說小公子在此,小侯
爺特命小的前來相請。”
見傅與時面有猶豫之色,秦范繼續道:“公主已經邀請何老太君一同品茶,現在即是派小的
帶安平侯府的各位小姐前往。”
傅與時面帶幾分為難地看向蘇眠,聽秦范話里的意思,好像并未邀請阿眠和辛忱。
蘇眠笑著點頭。
傅與時這才帶著妹妹們隨秦范離開。
辛忱在一旁幸災樂禍地哼哼:”這下好了,剩你一個人,哈哈……”
“你不是人嗎?”蘇眠扔給他一記白眼,徑自走上通往西山的幽深小徑。
臭丫頭!
辛忱心里憤恨不止,看她越走越遠,又嚷起來:“你去哪兒?”
“爬山啊。”蘇眠轉身朝他嫣然一笑。
辛忱就像被蠱惑一樣,跟著她一步一步往上爬。
走到半山腰時,他拖著如同灌了鉛的兩條腿,看著前面健步如飛的蘇眠,哀嚎道:“喂,還
要多久?”
蘇眠似乎沒聽到,矯健的身影很快就閃到彎曲的山道后了。
辛忱一屁股坐在山邊的大石頭上,泄氣地捶著自己的雙腿。汗已經浸濕了身上的華服,他覺
得自己又累又渴還委屈。
他撇撇嘴,癱倒在大石頭上。陽光正烈,穿透松葉傾灑下來,辛忱難耐地用手擋住眼睛。
他覺得自己快死了,恍惚間,有什么東西在有節奏地撞擊自己。
“起來,睡得跟死豬一樣。”
辛忱睜開眼,印入眼簾的是蘇眠正用腳一下一下地踢他。
“你這個臭……”
辛忱話還沒說完,蘇眠一把將他拽起來,嘴里流入一股清涼的山泉,甜滋滋的。
辛忱一下睜圓了眼,搶過她手里不知道用什么葉子圍成的容器,喝完盛滿的甘洌山泉之后,
整個人才活了過來。
此刻,山間吹起一陣微風,渾身的燥熱一掃而光,辛忱舒服地閉上眼睛。
“休息夠了,就起來繼續走。”蘇眠靠在陰影里,催促辛忱。
辛忱“騰”地一下坐起身:“我不!”
蘇眠冷冷地看他,辛忱咬著嘴唇道:“你那是什么眼神?你是不是也和他們一樣,看不起我?”
蘇眠甩開頭,繼續大步流星地向前走。
辛忱氣得倒仰,奮力趕上她,扯著嗓子干嚎:“說啊。”
蘇眠突然止住腳步,轉頭看他:“我沒有看不起你,是你自己看不起自己。”
她站在離辛忱三步之外的臺階上,背對著光,眼神清澈如護國寺荷塘里的湖水,仿佛一切
心思在這雙眼睛的注視之下都會無所遁形。
辛忱張張嘴,想說些什么,卻又不知如何開口。
辛忱還沒反應過來,蘇眠上前一步,拉著他往前走。辛忱看著她的側臉,明明只是一個小女
子,堪堪到自己的肩頭,為什么卻給他一種高大的感覺。
他覺得手腕握著的地方漸漸發燙發熱,趕緊甩開她的手,囁懦地低語:“我自己走。”
接下來的路程,辛忱真的咬牙切齒地堅持下來。每當他想甩手不干,耍賴撒潑的時候,蘇眠
要么不停地夸他,要么就是獎勵他蓮子糖,要不就是冷眼瞪他,最后更是不知在哪折了一根
樹枝,辛忱只要一退縮就會挨抽。
在一會兒如春風般溫暖,一會又如寒風般凜冽的冷熱交雜下,辛忱終于踏上山頂的圓臺。
他俯身拍著自己發顫的雙腿,突然很想大哭一場。這個臭丫頭真狠啊,她可是真敢抽辛小侯
爺。
蘇眠朝他招手:“快過來。”
又是要鬧那樣!辛忱翻著白眼,腳卻邁著步子走到她身邊。
“快看,這就是你贏得的獎賞。”
群山在他的腳下展開一幅瑰麗而磅礴的畫卷。山抹微云,煙霧繚繞,遠山蒼翠,護國寺恢弘
的殿宇隱匿在山間,路上熙攘的人流像螞蟻一樣渺小,近處嶙峋的山道往遠方延升。
辛忱情不自禁地伸出手,似乎能夠得上天上的太陽和漂浮的云朵。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舒闊和
曠達。
蘇眠兩手放在嘴邊,圍成喇叭狀,朝山下大喊:“啊……”
辛忱不由地學著她的樣子,大叫道:“啊……”
兩個人仿佛較勁兒似的,一聲比一聲大,整個山谷都回蕩著縱情的喊聲。
辛忱覺得很過癮,彷佛積攢在心里的郁氣也隨風而散。
他瞥了蘇眠一眼:“大喊大叫的,你的禮儀都學到哪里去了?”
蘇眠把樹枝往石頭上抽著,道,“你又皮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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