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夜色正濃,白日的喧囂漸漸歸于寧靜。
傅與晴匯報完侯府的一日事務后,馮氏笑著拍拍她的手:“府里的事情太多,好在我女兒能
干,幫我分擔了好些,為娘也省些精力!
“這是女兒份內之事,”傅與晴語帶關切,“母親也要保重身體,不要太過操勞才好!
馮氏喜氣盈腮,自從梅姨娘死后,老太太算是把侯府后院全權交給自己。多年夙愿一朝實現,
她自然親力親為,難免有力有不逮的時候,但心里的喜悅是無論如何都壓不住的。
她將一只滴翠的翡翠玉鐲套在傅與晴的右手手腕上,“娘送給你的!
傅與晴滿眼驚詫,玉鐲翠中隱隱透著幽幽的墨綠,襯得無暇的皓腕越發潔白,一看就絕非凡
品。
“母親,這是……”
馮氏并不回答,只是感嘆道:“我女兒帶著玉鐲,整個人更溫婉了。”她伸手將掉落在傅與晴
臉頰邊的發絲別在她耳后,“你明年就要及笄,許的可是長公主的兒子秦小侯爺,嫁妝什么
的都要早點準備,可不能讓人家說閑話!
“看母親說的,長公主不是這樣的人家!
“你還小不懂,人與人之間的事哪有這么簡單,人是流動的!瘪T氏看著窗外幽然的夜色,
這些年自己因為嫁妝薄吃的虧還少嗎?她決不允許女兒重蹈她的命運。
傅與晴默默握住母親的手,兩母女相視一笑。
“夫人,”云嬤嬤捧著小錦盒快步走進來,看見傅與晴,忙屈膝行禮:“與晴小姐。”
“什么事大驚小怪的?”馮氏問。
云嬤嬤呈上錦盒,“老太太讓夫人給阿眠小姐的!
傅與晴打開錦盒,發現是上好的燕窩和人參,語氣里頗有幾分吃味,“祖母對阿眠可真好!
馮氏嗤笑一聲,“不過拿蘇家的錢往蘇家人身上使罷了。”話一出口,馮氏就暗道不妙,還好
女兒面無異色。她樂呵呵地轉向云嬤嬤,“愣著干嘛,還不趕緊送去給咱家的金笸羅!
云嬤嬤忙不迭走了。傅與晴笑道:“阿眠妹妹生病,祖母關切些也是正常的!
“小小年紀身體就不好,”馮氏念叨著,忽然焦急道:“會不會不利于子嗣?”
“母親,”傅與晴頗為無奈,“只是小小的熱傷風而已,您太杞人憂天了。”
“哎,不擔心不行啊,好歹和你哥哥有婚約!瘪T氏嘆氣,“她又不主動親近我這個婆母,只
有我這個婆母主動關心她了。”
傅與晴替馮氏捶著肩膀,笑道:“母親大人有大量,阿眠妹妹年紀還小呢!
“還是我女兒貼心!
馮氏撇嘴,不像兒子,一天天,去風雅軒去得比到她這里還勤。
暖暖笑著送云嬤嬤出門,然后把院門關上。
蘇眠靠在窗邊看書,看她垂頭喪氣的回來,笑道:“怎么了?”
她的聲音啞啞的,鼻音很重。暖暖哎呀一聲,叉著腰道:“小姐你嗓子不舒服就不要逞強說
話啦!
她繼續話癆:“侯府里的人都沒眼色,這么晚了,才上門,小姐都沒法休息了!
暖暖將錦盒收起來,忽又覺得不對勁,“怎么老太太不讓姜媽媽送東西過來,倒是云嬤嬤來
了。”
看來舅媽已然能在后院做主了。蘇眠低頭沉思,書擋住了半張臉,暖暖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
暖暖端起桌上的碗,黑黝黝的藥汁,苦味撲鼻。她皺著眉頭道:“小姐,這藥還是倒在花壇
里嗎?”
蘇眠點點頭,提醒道:“別……”
暖暖立刻示意她別說話,“知道了,知道了,不要倒在同一個地方,要用水把它沖淡些,蓋
住味道。”
真不知道小姐到底想做什么,不照大夫的吩咐喝藥,病怎么能好呢。暖暖邊往花壇里倒藥邊
想,或許小姐就是不想病好,可是為什么呢?
很快就到了七月七日應府溫居的日子。
安平侯府一片熱鬧,只有風雅軒內靜謐如斯。
“小姐,聽說是老侯爺舉薦應家大爺進的工部,老侯爺和老太君也要去溫居呢!迸阶
道:“這兩家人什么時候這般好了!
“咳……咳……這和我們沒關系。”
暖暖一臉哀怨,“侯府一點都不自由。小姐,我好想回蘇州!
蘇眠朝她眨眼睛:“等他們都走了……我們就溜出去自個兒樂樂!
暖暖心領神會,她們以前在蘇州也常這樣玩,好懷念啊。
午后紅日高懸,夏蟬有氣無力地鳴叫,一聲長一聲短,院子里靜得仿佛一個人也沒有。
主子有事外出,有頭臉的管事婆子不是跟隨,就是在休息,丫鬟小廝們樂得找僻靜處忙里偷
閑。
蘇眠換上一身輕便的衣服,帶著暖暖穿越花園往學堂的小門走去。
今日守門的是老張頭。他當年和安平侯一起出生入死,后來戰場上斷了一條腿沒處去,幸好
得侯府收留,無奈不能干重活,只好看門。一大把年紀,仍是孤家寡人一個。
他坐在門檻上,兩手撐著拐杖閉目養神。洗得褪色的青色長袍,袍子上顯露出幾個燙焦的小
洞,估計是抽草煙是煙灰掉落衣服上燒成的。臉色黃黃的,灰白的發絲凌亂地散著。
蘇眠腳步輕輕走上石階,將一壺酒和一個紙包放在他身前,拉著暖暖走出安平侯府。
老張頭懶洋洋地看了她一眼,又繼續靠著門養神。手卻摸上酒壺,聞了一下,上好的女兒紅,
打開紙包,是噴香的油酥花生米。
他緩緩悶了一口酒,口里“咿咿呀呀”哼著不知名的曲調。
蘇眠恍惚覺得他哼的是“人生在世不稱意”,心下意動,臉上若有所思。
暖暖拉拉她的衣袖,蘇眠搖搖頭表示沒事。
兩人頂著烈日在大街上散步,雖人煙稀少,卻別有一番滋味。
暖暖更像逃脫鳥籠的云雀一樣,整個人歡暢不已。她咬了一口手里的炊餅,吱唔道:“小姐,
感覺整個街上的店鋪像是專為我們兩個人而開的一樣!
久病不愈,加上走了一大段路實在耗費精力,蘇眠額頭已經滲出些許汗滴,頭昏沉沉的。她
走到街角的涼陰處,喘著氣坐下,讓暖暖去雇輛馬車送她們去五城兵馬司。
蘇眠醒的時候,發現自己處在一個陌生的地方。黃梨木的羅漢床,身上蓋著黑色的大麾,鼻
尖隱隱嗅到清幽的檀香,心中的煩悶以及夏季的燥熱一掃而光。
“醒了?”
“現在什么時辰?”
“呵……”景希低笑一聲,放下手中的書,走到羅漢床旁,居高臨下地看她:“你膽子挺大!
“多謝殿下夸獎!碧K眠掙扎著起身,靠在床沿上。
兩人視線相撞。景希坐回一旁的椅子上,翹起二郎腿,漫不經心道:“說吧,找我什么事?”
蘇眠環顧四周,發現屋里只有她和景希兩個人,秀眉微擰,“暖暖呢?”
“那個蠢丫頭在兵馬司門外大吵大鬧,我叫人把她砍了。”
蘇眠抿著嘴笑,彎彎的眼里有細碎的微光在閃動。
“我讓辛小胖帶的信,殿下看了嗎?”
“什么信?”
“我想離開安平侯府,殿下可以幫我嗎?”蘇眠直直地看著景希。
一般而言,說話時盯著人是不太禮貌的行為。但是蘇眠的眼睛明鏡如湖水,不但不會令人感
到不快,反而有種無名真誠和情意傾泄而出,看慣了爾虞我詐的人似乎很容易沉醉其中。景
希扯扯嘴角,嘲諷道:“蘇季威的女兒居然會向我求助。”
“是你說我有事可以到五城兵馬司找你!碧K眠眨眨眼,舔舔發干的雙唇。
“我說過嗎?”景希執起茶壺,倒了一杯茶,遞給蘇眠,“我忘了!
蘇眠接過茶杯,迫不及待地一飲而盡,然后把茶杯放回景希手里,“我們第一次見面時候你
說過的,就是辛忱當街縱馬那天!
“你記性可真好!本跋F沉艘谎凼掷锏牟璞,又坐回原來的椅子上。
一杯清茶下肚,蘇眠覺得整個人越發清爽起來。她兩手擱在膝蓋上,支撐著下巴,哀求地看
著景希。這可是她的撒手锏,以往父親在時,只要自己裝可憐,什么事情都能搞定。
景希微瞇著眼:“理由?”
蘇眠睫毛不住地顫動著,半晌,才不確定道:“你現在的心情……似乎……好想很不錯!
景希挑眉看她。
“走吧!
“去哪兒?”
蘇眠看他閑庭信步地往外走,連忙放下手中地大麾,臉上卻兀地紅了,剛剛自己一直抱著的
嗎?
“快戌時了,你不回安平侯府?”
景希站在門口,白日的光線被他擋在身后,影子投射到地面上,光影明暗輝映間,蘇眠恍惚
覺得他朝自己笑了一下。
她怔愣住,這是和傅與時如沐春風的笑容完全不一樣的笑容,仿若一個在沙漠中行走了三天
三夜的旅人見到綠洲時的心情,又像艱苦跋涉之后登上山頂一覽縱山小時的情景,有一種世
外飄然的味道。
自己到底在胡思亂想什么啊,蘇眠甩甩頭,趕緊跟上他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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