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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鄉(xiāng)鄰


第二日,喻皎皎早早起來梳洗裝扮,換上得體的衣服,帶著禮物與顏靜淵分別去往各家。此時喻盛安方明白顏靜淵的打算,她伸出手想攔住顏靜淵,同時口中喝止喻皎皎,只是喻皎皎不聽她的,她一個人攔不住兩個人,又不好當(dāng)著女兒的面真的去拉扯顏靜淵,只能放任兩人出門。

        這邊喻盛安在家里生悶氣,卻不影響顏靜淵和喻皎皎的情緒,兩人在家門口分開,喻皎皎先去往田村長家,而顏靜淵便獨自前往柏家。

        見著喻皎皎登門,田牧十分歡喜。喻家于她有恩,不說喻皎皎的祖母教養(yǎng)過她,便是喻盛安與他也曾是姐妹情深,可惜世事難料,因故斷了這份交情,成了她心里一道不能抹去的疤。

        田牧接過禮物也不細看,徑直遞給李晚,然后拉著喻皎皎去正廳上就坐,關(guān)切的問道,“你頭上的傷都養(yǎng)好了?”

        “瘀血都散盡了,之前劉大夫來看時還嘖嘖稱奇呢。”因田牧態(tài)度親切,喻皎皎也不好敷衍,便詳細回道。

        “老劉行事雖有些孩子氣,但她的醫(yī)術(shù)卻是沒話說的。”接著田牧說起詩會,言說知道她們這些學(xué)子喜歡做些風(fēng)雅之事,只是卻要顧及自身安危,三江鎮(zhèn)這么大,風(fēng)光之地盡有,卻是不必去那等險地;又說此次意外,幸而平安,外面的鬼神之說莫要理會,你是讀書人,講究的是天地正道,切莫亂了根本。

        田牧說的實是金玉良言,然喻皎皎看來卻有些交淺言深了,不過依照田喻兩家目前的關(guān)系,她能說出這番話,為人也是很可愛了。

        見喻皎皎一派恭順,像是聽進去了的樣子,田牧心里暗暗點頭,遂將自己打算讓她參與夏祭的事兒告知了她。

        夏祭是上河村的風(fēng)俗,每年入夏后都要祭祀稻娘娘,祈求風(fēng)調(diào)雨順、禾谷豐登,對于靠地里收成過活的村民,其重要性不言而喻;也是近日里喻盛安總念叨著田牧為巴結(jié)縣令,卻誤了夏祭等話,喻皎皎乘機套話,方知道這些的。

        故此聽到田牧這樣說,喻皎皎不免訝異,問道,“這樣的重任,如何交予我?”

        田牧也算是用心良苦了,村里的流言強行打壓是行不通的,但若放任其流傳下去,或許被有心人利用,或者為貴人忌諱,都不是什么好事,讓她去參加祝祭,再順勢引導(dǎo)一二,只說是上河村的福澤,想來便沒那么招眼。

        這些想法都是以防萬一,略顯得謹慎小心了,雖說喻皎皎較以前穩(wěn)重許多,然到底年輕,只怕不以為意,再則惡意揣測貴人著實冒犯,卻是不好明說,田牧只能借口道,“日前你化險為夷,未必不是稻娘娘庇護,由你來誦讀祭文,也是你一片心意。”

        見田牧提了稻娘娘,喻皎皎心里一動,隱隱猜到她是要借夏祭為自己肅清流言,只是她難道不怕年景不好,被村民秋后算賬嗎?喻皎皎猜不透,心里卻是待田牧親切許多,只是顧及喻盛安的感受,面上依然照舊。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喻皎皎便不再推辭,鄭重應(yīng)下。

        見喻皎皎應(yīng)承了此事,田牧滿意的點點頭,因夏祭歷來都由村長主持,而喻盛安卸任村長之職時喻皎皎尚小,還不曾參與到祭祀過程中,依著盛安的脾氣,想來也不愿提這些舊事,于是田牧便與喻皎皎重頭細說夏祭的流程,又提點她誦讀祭文時的技巧,最后說:“你也莫怕,這些日子緊著練一練,倘若有什么疑問,來家問我或是問你娘都行。”

        之前已知喻盛安乃上一任村長,想來也曾主持過夏祭的事兒,因而喻皎皎對田牧的話并未感到奇怪,只是感嘆她行事果然細致周全。

        “對了,祭文胡夫子已寫好,等茂兒、蔚兒下學(xué)了,讓她們給你送來,你拿到后便緊著記。”田牧說罷,兩人又聊了一會兒,喻皎皎見屋內(nèi)的陽光慢慢退回到門邊,心中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因她還有其他兩家需要拜訪,便起身告辭。

        田牧也猜到喻皎皎還要去劉大夫家和曾家,便也不多留她,只說讓喻皎皎有空多來家里耍。

        喻皎皎出了田家后,先是回了趟家,因不好將給劉大夫和曾家的禮帶去田家,左右離得也不遠,索性將剩下的東西放在家里,只是思及出門時的鬧劇,她在家門口卻是有些忐忑。

        進得門來,喻盛安躺在搖椅上,雖見了她只不搭理,卻是沒有做阻攔,倒讓喻皎皎松了口氣,她便提著謝禮往劉家和曾家去。

        卻說顏靜淵這邊,他一路帶著禮物往柏家而去,路上有人招呼他,或是問他帶著東西去做什么,他都停下來一一回應(yīng)。

        等他到了柏家門前,還不曾敲門,卻是被隔壁的盧光叫住了,只聽他問道,“這不是顏君嗎?好久不曾見到你啦,聽說小喻受傷了,如今怎么樣了?”

        盧光是個愛八卦的性子,見著甚少往村里走動的顏靜淵,不免打聽一二。

        顏靜淵待人一向有禮,聽到他問好,不免走上前回道,“盧大哥好哇,勞你惦記,皎皎她現(xiàn)在都好了。”

        聽見顏靜淵說好,盧光登時露出欣喜的表情,說,“那可好,要我說呀還是顏君你平日里對菩薩心誠,方才能有此回報。”

        顏靜淵笑笑說,“不過是她運氣好罷了,也多虧了大家的幫助,讓她及時得到劉大夫的醫(yī)治。”

        見顏靜淵不接話茬,盧光只好說,“劉大夫醫(yī)術(shù)高是不假,只是她自己都說小喻的傷不是她治好的,那可不就是菩薩保佑了。”

        因今日有事,顏靜淵不愿在此與盧光糾纏,便說,“她無功無德哪有這個福氣,想是之前從濟懷寺求的平安符靈驗罷。”

        濟懷寺是三江鎮(zhèn)有名的寺廟,周邊村子里的人多愛去那里上香,聽得是它,盧光心中恍然,便說,“難怪之前總聽說濟懷寺靈驗?zāi)兀瓦B縣官都要點她家的頭柱香。顏君近日可是要去,不如咱們約著一道呀。”

        顏靜淵點點頭,回道,“是要去,我想再求兩個平安符呢,等我忙過這幾日便叫你。”

        得了準(zhǔn)話,盧光喜不自禁道,“好的呀。”此時突然看到顏靜淵帶著禮品,想是要拜訪誰,便驚道,“瞧我,拉著你說了半天話,可曾耽誤你。”

        顏靜淵安慰說,“不過說幾句,哪里耽誤得到什么。”又走了兩步來到柏家門前,說,“瞧,我這便到了。”

        知道顏靜淵要去柏家,盧光連忙從自家院子里出來,嘴里說著,“今早柏束柏康那兩個孩子都去西坡下地了,只肖知在家里頭。”他一邊推開柏家的大門,一邊向里頭喊到,“阿知,家里來客了。”

        等肖知聽到聲音從屋內(nèi)出來,打過招呼,他便回自家去了。肖知連忙去接顏靜淵手中的東西,將他引進堂上休息,說,“屋里簡陋,怠慢了,顏君喝茶?”

        因茶解藥,想來柏家是不常用的,不愿多添麻煩,顏靜淵便說,“不用麻煩,白水解渴。”

        待肖知遞了水,顏靜淵說,“前些日子皎皎的事想必你有耳聞,多虧了你家柏束和柏康,才讓皎皎幸免于難,多謝。”說完便起身向肖知福了福身。

        肖知明白自己孩子不過報個信兒,哪有多大的恩情,故而不愿受顏靜淵的禮,便起身攙扶他,“顏君客氣了,她們不過恰巧撞見了,都是一個村里的人,搭把手不過常事,哪有什么可謝的。”

        見肖知識禮,顏靜淵便越發(fā)喜歡他,說,“柏束那孩子品行好原來根在你這兒,”他伸手一指肖知,隨后又說,“知弟也曉得我家就皎皎一顆獨苗,要是她出了事,我可真不知道怎么活下去,所以我是真的謝謝你家兩個孩子。”

        話說到這份上,肖知只好道:“如此我便厚顏替他們收下顏君的謝意了。”因提到喻皎皎,不免問上一句,“小喻如今可好了?”

        關(guān)于這個問題,顏靜淵便是回答上百次都不嫌煩,他笑著說,“都好了,現(xiàn)在呀能跑能跳的,這不,今天她便自己去其他幾家道謝了。”

        都是為人父母的,自然能體會顏靜淵的心情,肖知亦笑著說:“那就好,咱們做父母的,哪個不是盼著孩子平平安安的。你也知道我懷著柏康時艱難些,等她生下來便一直不大好,我便給她取了康這個字,便是希望她能如名字一般健健康康的。”

        兩人有共同的話題,自然生出幾分友誼,顏靜淵便關(guān)心問道,“你今天精神看起來還不錯,可是將好了?”

        肖知搖搖頭,說:“胎里帶來的毛病,哪里是輕易能好的,不過是養(yǎng)著罷了。”他想了想,又笑道,“說起來,以前柏彥在時,我是舍不得那時候,總期盼著能有明天;等她不在了,我卻也不敢就這樣去了,怕丟下兩個孩子無依無靠。沒想到,居然也撐到了現(xiàn)在。”

        肖知的病是從娘胎里帶出來的,從前有肖家養(yǎng)著,嫁了人柏彥也有本事累不著他,只如今柏彥去了,他便不得不操勞些,然這都是個人的命,顏靜淵只好安慰說,“你的福氣還在后頭,等柏束嫁了、柏康立業(yè)了,你呀,就享清福吧。”

        提到這兩件事,肖知也笑了,如今柏康九歲已經(jīng)懂事了,而柏束的婚事托付給李晚,有他籌劃倒比自己一個出不得門的人還來得穩(wěn)妥,因他心中兩樁大事都有了著落,心情反而輕松,便玩笑說,“看來我還得再熬熬。”

        兩人聊得投機,不多時已快到正午了,見此,顏靜淵便請辭回家,肖知再三挽留他吃飯無果,只好送他出門。

        因在柏家耽擱得太久,等顏靜淵走回去,居然與喻皎皎前后腳到家,兩人進了門,發(fā)現(xiàn)喻盛安哼著小曲兒躺在搖椅上,聽見聲響后眼睛拉開一絲縫,見是她們倆,便又重新把眼睛閉上,搖晃著椅子,好似無事發(fā)生。

        見此,喻皎皎好險要笑出來,終是忍住了,只是父母賭氣她也不好摻和,便打算將地方讓給她們兩人自己處理,遂要回房去,不想顏靜淵卻是拉著她去往廚房,說讓女兒給自己打個下手。

        喻皎皎哪里會做飯,更是不會使用土灶了,好在顏靜淵也沒有這個打算,只將摘菜的工作交給她。

        兩人合力做飯,只將喻盛安丟在一旁,不一會兒飯便做好了,飯菜的香氣溢滿整個屋子,等喻皎皎端菜出來,便發(fā)現(xiàn)喻盛安已經(jīng)安坐在桌邊了。

        喻皎皎肚內(nèi)暗笑,面上卻是如常,似沒看見喻盛安一般的將菜擺到桌上,等見到拿著三副碗筷的顏靜淵,方明白他早就算準(zhǔn)了喻盛安的脾氣。

        一家人便在飯桌上恢復(fù)了往日的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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