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人體面具
畫面再次跳轉,小楚楓已經三歲了。
天空似乎有些灰暗,在下著雨。
他的父親拉著他的手,撐著傘臉上露出些許不耐煩,還有好多人穿著一身黑色的衣服,在對著一塊墓碑哭泣,除了小楚楓。
因為他并不懂發生了什么。
六歲的小楚楓盯著電腦畫面,特意睜大眼睛看了下墓碑上的照片。
半晌,他稚嫩得喊了聲“媽媽”。
他想媽媽了,他記不起來上次見到媽媽是什么時候,只大概記得,媽媽總是偷偷給他拿水喝,拿飯吃。
他也聽過地下室里傳來的,媽媽痛苦的呼喊。
那畫面里模糊地閃過一個人影,小楚楓立刻認出,那是媽媽在墓碑里住下后,家里多出的一個陌生的叔叔。
那個叔叔名字叫姜夜,經常和他父親對著一柜子的淚丸研究個不停。
小楚楓記得,有次他父親好像賺了好多錢后心情很好,也因此連續幾日沒怎么虐待他。
他父親喝多了,告訴他姜叔叔似乎有“識別萬物”的技能,能看穿楚楓的淚丸都蘊藏了什么技能,這于他父親賣淚丸的生意而言,無疑是錦上添花。
不同技能的淚丸,不同價碼,買淚丸的人根據自身的綜合條件,各求所需。
姜夜叔叔的加入,使得他父親的淚丸生意在小楚楓三歲那年,徹底火爆全球。
可是他父親永遠不會知足。
楚楓三歲后,身體不再是嬰幼兒那般脆弱,他父親倒不會再使用“不給奶吃”那樣的方式去逼迫他哭,反而每餐都營養均衡,保證他的身體一直在健康狀態。
然后,他父親會毫不留情地拿起木棍和皮鞭,對他幼小的身體一頓抽打。
為了讓他不停的哭,他父親甚至會將手里的煙頭隨時往他的身體上燙。
他的家里有私人醫生,小楚楓每每被虐打一番后,醫生總會在他身體上的那一層層舊的傷口上,重復著給他消毒,上藥。
有些皮開肉綻的傷口甚至需要縫合。
有次上藥的時候,小楚楓實在忍受不了疼痛,他忽然想起了媽媽,一時間沒有再咬著牙倔強的忍耐,眼淚逐漸不受控地滴落下來。
就是那次,醫生偷偷把那顆生成的淚丸私藏了起來。
大概是偷偷賣了賺到了錢,醫生以后再給他上藥,都是下手能有多重,就有多重。
可是小楚楓甚至沒有一個可以“告狀”的人。
把醫生的行為去跟父親說嗎,父親那時已經開始酗酒,每天不是在想著怎么讓楚楓哭,就是在醉醺醺地數著錢。
于是小楚楓再也不讓自己去想媽媽,不管這副小小的身體多疼,都始終咬牙堅持。
楚楓到了六歲,心智已經比同齡的小孩要成熟很多。
那雙漂亮的眼睛里,也比別的小孩多了一分不該有的淡漠。
可在沒人的角落,比如看著電腦時,他依然還偷偷抱有幻想。
幻想他的父親,有一天能疼疼他,而不是讓他疼。
但是幻想終有一日會徹底破滅。
那張碟片在兩年后,差一點被泄漏到外界。
盡管他父親查出來是那名家庭醫生偷偷找到后,以他父親的“罪名”和“名聲”想要挾一大筆錢。
他父親在開槍打死那名醫生后,還是將一部分氣撒在了楚楓的身上。
那年楚楓剛剛八歲。
他年紀雖小,身型也纖瘦單薄。可眼神卻冷傲堅韌,臉蛋秀氣皮膚白皙,漂亮得像尊玉雕。
也許是“情感缺失癥”已經出現前兆,那時的他,已經像成年人一樣,終日緊抿著嘴唇,垂著長長的睫毛,不發一語。
哪怕是被他父親綁著雙手吊在半空的木樁上,再重重地落入身下的大水池里沉溺。胸腔里劇烈的壓迫和極致的缺氧,都不曾讓他有什么掙扎。
痛苦儼然已經一點點融進骨血,不再占據他多少神經。而“疼”,也僅僅只是一種已經麻痹了的感覺而已。
如此,他哭得次數越來越少,即便他父親花重金打造的倉庫里,淚丸堆成了山,可他父親依然感覺到了恐懼。
一種還沒吃飽卻突然斷了糧的恐懼。
那年,楚楓便如一條街邊流浪的狗崽,他父親豪華的大莊園里,仿佛誰都可以來隨便欺凌他。
他父親非但不聞不問,相反如果誰打的他哭了,還會得到一筆高額的獎金。
八歲的楚楓越來越像一個只有漂亮外殼的機器人。
他懵懂中意識到,自己的哪里似乎出了問題。
因為在他悄悄地撞見,那個姜夜叔叔開槍擊穿了酒醉父親的頭時,那滿地的鮮血,都不曾讓他眨一下眼。
他一點都不覺得害怕,卻用著超乎常人的反應,把倉庫的鑰匙,第一時間藏在了身上。
他很肯定,姜夜叔叔會一臉笑容問他鑰匙在哪,或者直接扒光他的衣服搜身。
所以小楚楓找了根針,引上線,在肚皮上找到了一處新縫合的傷口重新挑開,把小小的鑰匙埋了進去,再一針針縫上。
他幼小的身軀冷汗涔涔,一直顫抖,可他卻緊咬牙關沒有哼一聲,即便他覺得真得好疼。
姜夜果然趴了他三次衣服,不過似乎到底信了楚楓的話。
第二天,姜夜以他父親“朋友”的身份,為他父親舉辦了一場葬禮。
在父親的骨灰盒下葬時,小楚楓終于又想起了他的媽媽。
所以他最后一滴眼淚,最后一顆金淚丸的誕生,和他父親的死,一點關系都沒有。
他在頭一天晚上,無意聽見姜夜在和友人的通訊,姜夜貪心那滿倉庫的淚丸,趁著他父親一點點疏于防范,便射殺了他。
可自己卻找不到倉庫鑰匙,便計劃將楚楓帶走,給他治好病,再為己所用。
那之后就是小楚楓在陵園完美的避開了姜夜,徹底逃離,又在同一天晚上相繼遇到了李原爺爺,和他后來的父親,鄧憲成。
當鄧憲成驚察他一身傷時,立刻火冒三丈。
可那時的楚楓情感已經越來越麻痹,他已經不知道什么是痛苦,什么是恨。
只有不想提起任何事的本能。
鄧憲成無奈,便派人去調查楚楓的身世。
曾經任意□□小楚楓的那些家傭,很快就被鄧憲成關了起來。
除了姜夜,他隱匿地太完美,鄧憲成至今都沒能查到他的消息。
小楚楓有了新家,鄧憲成不去打探那個裝滿淚丸的倉庫,也不去探查那把鑰匙,只用一個父親無限寵溺的愛,來治愈他的余生。
楚楓二十歲時那年,鄧憲成提出要他加入作戰隊,從零級兵開始,以加強自身的體能和防御力。
一個小小的問題隨之出現了,入隊涉及到體檢。
楚楓對渾身的傷痕是滿不在乎的,對他而言,誰愛說什么說什么。
但是鄧憲成覺得不妥,而且鄧憲成悄悄想過,以后楚楓病好了找媳婦時,年輕人之間,恐怕還是介意的,這些傷痕豈不是得嚇到人家女孩兒?
于是鄧憲成用了當時世上最好最貴的材料,給楚楓量身定制了一套“人體面具。”
那東西就像一件堅硬的護甲,穿上后卻會慢慢變得柔軟細膩,和身體融合后,便一層完美無暇的肌膚。
一如楚楓在被秦戰帶回總部的第一晚,被秦戰看到的那樣。
……
楚楓被秦戰拉回宿舍的洗浴間后,心頭是從未有過的放松,他甚至淺溝起唇角,和秦戰打趣一聲:“秦教官,真得沒什么,你一定要看嗎?”
原來把記憶里的垃圾清除掉,準備存儲擁有另一個人的記憶時,感覺竟然如此美妙,楚楓悄悄地想。
但是秦大教官的臉色一直陰沉得可怕。
他不言一語,只示意他,今天似乎無論如何,也要把“人體面具”脫掉。
“不管是什么高級材料,傷痕悶在里面八年,終究不好。”
秦戰擰著眉上前一步,慢慢退去楚楓的浴袍。
看得出那材料確實高級。
楚楓□□立在秦戰眼前,像尊精致的玉雕般完美白皙。
秦戰毫無雜念,他看著楚楓從鎖骨上方一點的位置,稍微扣動了一下。
緊跟著一陣細小的“滋啦”聲在浴室中響起。
大概五分鐘后,楚楓將那副完好的“人體面具”脫了下來,面具置于空氣中,脫離了人體的溫度,很快變得堅硬起來。
說來和上次那個隱形人戴的面具都是同一種材料。
可秦戰并不在乎這種材質有多神奇。
他不停地吞咽著喉嚨,手心握得出了一層細汗。
即便伍清如的話讓他有了心理準備,楚楓淡漠的敘述也讓他以為,自己能接受得了一切即將看到的。
可是遠比那副人體面具還要冷白兩個度的軀體,真得呈現在眼前時,他還是被那道道如蚯蚓般,橫豎交縱的血紅傷痕,刺得心如刀割一樣疼!
他殷紅著眼角,顫抖著伸出指尖想要去觸碰一下楚楓的身體,可馬上就要碰到了,他卻停了下來。
他不敢。
那一定會碰疼楚楓的。
秦戰覺得整個人有些發麻,盡管他此刻特別想,可他并不敢把楚楓帶到道具空間去擁抱他,親吻他,去愛他。
不管楚楓的雙眼如何淡漠,如何無謂,可是會碰疼楚楓,此時已經完全占據了他所有的想法。
這種局面,卻是楚楓沒想到的。
他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該怎么辦。
他知道的是,秦戰收回指尖的那一瞬間,楚他覺得心臟似乎刺痛了一下。
果然,這幅丑陋的身體,嚇到了秦教官。
就算秦教官沒被嚇到,他大概也會感到不適。
楚楓垂下眼,不懂自己的心情該用什么詞形容合適。
他有些自嘲地笑笑,熟門熟路地重新穿好人體面具,很快堅硬的護甲又成了完美的肌膚。
他撿起浴袍幾下穿好,拉開浴室門,斜睨一眼故作輕松道:“我不是問過你,是不是真得要看。下次如果沒肯定心意,可別回答得那么肯定,秦教官。”
這分語氣分明摻了些不自知的賭氣的成份。
秦戰當即明白過來,自己的行為大概讓楚楓誤解了什么。
他看著楚楓離去的背影,有些無奈。
看來還是有必要帶楚顧問回趟道具空間,給他點“愛的懲戒”,秦戰覺得。
可是他到了嗓子邊的“楚楓”兩個字還沒喊出口,眼前忽然閃過一陣黑影,要不是靠著墻壁,他大概率會摔一下。
“糟了!”
秦戰晃了晃頭,猛然想起,今天已經是十月二十八了。
他的身體瞬間像要分離般,襲來一陣劇痛。眼前的黑影越來越重,意識似乎在一點點變得模糊。
他用最后的理智告訴自己:“不能讓楚楓看見,更不能讓他擔心。”
他在心里對楚楓說了聲“抱歉”,便瞬間讓自己進了道具空間。
楚楓見秦戰還沒出來,怔怔地又走回來。
像早就預料到一樣,看著空空的洗浴間,他捂著異常難受的胸口,垂著眼眸輕聲呢喃道:
“如果知道你真得被嚇到了,我寧可一輩子沒讓你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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