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熟悉的臉猝不及防地放大在眼前，楚楓的心跳陡然加快，身體卻紋絲未動，清瘦的面龐依然冷峻。

        “你干什么，秦小戰。”

        他聲音雖輕，卻似乎不惡而嚴。

        秦小戰忽地挑挑眉，邪邪地勾起一邊唇角笑道：“這個樣子才對，你還是像之前給我扔狙/擊/槍那樣，看著才有趣兒。不然你總看著我哭得梨花帶雨的，我還以為你要為哥哥殉情。”

        “……”

        楚楓不動聲色地握起了拳頭，極力壓制自己想要踹人的沖動，不料還是被秦小戰發現了。

        他看起來明顯又興奮了一點，眼神瞬間亮了起來，緊跟著像只二哈一樣，在楚楓愣怔的間隙撲了過去。

        楚楓被壓在沙發上，手臂本能地隔開了和秦小戰的距離。

        “我就是來找你打架的，楚顧問。我聽說，金淚丸的技能是創生，是嗎？”

        那種挑釁與冷淡摻雜在一起的語氣，使得楚楓的手臂瞬間失了力氣。

        上次費斯少就給過他警示：以前的秦戰也許不會遷怒他，可這個秦小戰就說不定了。

        以此刻的情形來看，果然如此。

        可是楚楓能產淚丸的技能，是他出生就覺醒的，他的眼淚能生成什么技能的淚丸并不是他能決定的。

        楚楓只能拿開手臂，一副聽之任之的樣子看著秦小戰的眼睛，認真說了聲：“抱歉，我并非故意。”

        潛意識里，他希望他的秦戰，此刻也會透過那雙眼睛看到他的真誠。

        “所以你是在對哥哥道歉，而不是我。”

        很明顯，聰明的秦小戰看出來了，也聽出來了。

        他忽然掐住楚楓的下巴，炙熱又危險的氣息猛地噴灑在楚楓的臉上。

        秦小戰現在有點生氣的事實同樣很明顯。

        可是楚楓沒有半分畏懼，除了心臟倏地蹦到嗓子眼兒那里，他看起來鎮定無比。

        “我和你道歉你接受嗎，秦小戰？”

        “不接受。”

        “那你在氣什么？”

        “我、？”

        秦小戰一怔。

        楚楓趁機又問：“這件事，你覺得怎樣解決才會滿意？”

        秦小戰剛要張口，楚楓先他一步又繼續問：“首先創生技能已經在世了，這個事實沒辦法改變對不對？”

        “？對。”

        “所以你想和我打一架也好，決一死戰也好，我死，或者不死，金淚丸都在那里，對不對？”

        “……對。”

        “所以我死，并不是解決的辦法，不如我們一起把金淚丸弄到手想辦法毀了它。這樣我能贖罪，你能解恨，兩全其美，你覺得如何，秦小戰？”

        “……”

        秦小戰瞇著眼看了看楚楓的臉，便摩挲著他又尖了一些的下巴，看似興致濃濃，可聲音里卻赫然多了一種不明的意味：

        “楚顧問明知道我是站在阿少這邊的，卻要和我聯手拿走阿少的東西，聽著雖然有趣，但更像有病。”

        “……”

        楚楓無意識地先偏了下頭小聲咕噥了一句“別動，癢。”然后不動聲色攢了下手指。

        看來秦小戰沒那么好騙。

        不過楚楓一想，那顆大腦不只是秦小戰的，同時也是他哥哥秦戰的，擁有一個高級教官的腦子，怎么可能真被自己三言兩語就唬住了。

        楚楓沒發覺下巴上那幾根手指竟真得拿開了，他一臉鎮定，決定繼續“攻心”。

        “你——”

        “好，我們聯手。”

        “……”

        這一百八十度大轉變的局勢，竟沒能讓楚楓感到半分欣喜。

        他無語地打量著秦小戰，懷疑他真得和秦戰用的同一個腦子？

        “不過我有條件。”秦小戰并沒起身，在楚楓眼前打了個響指后反而瞇起眼，嘴邊的笑意壞得越發明顯。

        楚楓覺得自己在那一瞬間又要認錯人了，便慌忙垂下眼問他：“什么條件。”

        “你的血。”

        楚楓眼睫一顫，卻沒有半分猶豫。

        “好。”

        秦小戰顯得有些詫異：“楚顧問也不問一下，我怎么要，要多少？”

        楚楓又慢慢抬起眼皮，或許沒人能懂，他此刻有多么想去觸摸那張近在咫尺的臉。

        只有把秦小戰留在自己身邊，他才有可能盡快喚回他的秦戰。

        那么哪怕最后被秦小戰抽干了血，又如何。

        楚楓沒作回答，反而忽然很篤定地問秦小戰：“其實你根本不相信費斯少對嗎？”

        秦小戰明顯沉了一下臉，片刻，終于直起身不再禁錮著楚楓。

        他剛要抬起長腿跨到對面的沙發那里，楚楓忽然伸出了一只手臂。

        “干什么楚顧問？”

        聽得出他有一點不耐煩。

        楚楓另一只手悄悄抓了抓身下的沙發。

        不過他向來清冷的面龐就是一張天然的掩飾屏，任誰都不會在那張淡靜的臉上，看出他此刻有半分緊張。

        他看起來無比隨意地說了聲：“拉我一下。”

        秦小戰輕嗤一聲，不客氣地繼續跨出長腿，順便一擺手：“自己起來。”

        楚楓慢慢垂下手臂，聲音忽然變得又小又輕：“可你剛剛，壓疼我了。”

        那尾音里帶著的點點不經意的委屈，讓秦小戰的長腿倏得停滯在半空。

        下一秒，只聽“啪”得一聲，楚楓快要垂落下去的手腕，被牢牢地握進一只掌心里。

        秦小戰把他拉起來，沒再往對面的沙發去，而是直接坐在了他身側。

        楚楓并沒有注意到，秦小戰忽然間蹙起眉晃了晃頭，好像很不舒服的異樣，他正忙著不動聲色地勻出去一口長氣。

        那會兒秦小戰同意和自己聯手前，楚楓飛速地回想了一下哪里有不對的跡象，最后總結出，他好像就是因為聽到自己無意識說了一句“別動，癢。”

        所以楚楓剛剛做了那件，可能這輩子打死他都不會去做的事，來證實一個很無語的問題：

        秦小戰好像抵抗不了，撒嬌……

        楚楓為自己找到秦小戰的弱點，一時喜憂參半。

        秦小戰這會兒坐在他身側，一直很安靜，不知道是不是身體很疲憊，他一直揉著太陽穴。

        楚楓已經伸出去的手，在半空中最后頓了一下，又放了下來。

        “你怎么了？”他問。

        秦小戰沒說話，一瞬間又莫名地暴躁起來。

        或許楚楓對他——其實是對秦戰，從來沒有防范之心，所以才會被秦小戰在驀地轉過身后，又一次輕而易舉地抵在沙發背上。

        楚楓的額頭被他閉著眼緊擰著眉頭，重重抵住。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楚楓覺得他手里的那把匕首，冰涼的刀刃一直徘徊在自己的側頸邊緣。

        楚楓瞬間明白過來。

        “你、你想喝血？”

        秦小戰沒有說話，可是他急躁地呼吸噴了楚楓一臉。

        那種熱燙，昭示著他似乎已經等不急、也壓制不了。

        “所以你果然不相信費斯少。”楚楓道。

        他毫不猶豫偏了下頭，握起秦小戰那只手腕，帶著他的手將匕首猛地一揮。

        那條漂亮的側頸上立刻多出一道細小的血口。

        鮮紅與白璧的碰撞，咸腥與甘甜的混合，讓秦小戰只愣了片刻，便丟掉了手里的匕首，把頭偏了過去。

        “唔！”

        楚楓的側頸上猛然一涼，他清晰地感受到秦小戰咬著那道血痕，狠狠吸了一口，他一時沒忍住痛出了聲。

        那張唇涼涼的、軟軟的觸感，讓楚楓想起了他和秦戰在道具空間里的吻。

        他忽然陷入了一種錯覺，有些不知道過了多久，也有些分辨不清伏在他頸邊的是秦戰，還是秦小戰。

        直到那個喝飽了一臉饜足的人，抬起頭后仿佛還有些留戀般，一直摩挲著那道血口。

        楚楓便非常確定地冷著臉喊了聲：“秦小戰。”

        秦小戰現在的心情似乎很不錯，他漫不經心“嗯”了一聲，竟又伏過去，對著血痕又啃又咬。

        楚楓知道，如果是秦戰，他肯定早就會拿出創可貼，疼惜地給自己貼在傷口上，而不是像這個大爺似的秦小戰，喝他的血就像喝自家的涼白開一樣，隨意得讓他火大的同時，還覺得有點委屈。

        “你輕點，”他說，尾音有些輕顫，“疼。”

        一顆小小的白淚丸猝不及防掉了下來。

        連楚楓自己都一愣，他知道自己剛剛在狠狠地思念秦戰了，卻沒想到會委屈的掉眼淚。

        尤其是和似乎也愣了一下的秦小戰對上視線時，“啪嗒”一聲，又一顆淚丸落了下來。

        只因眼前是秦戰的臉，楚楓一時間失控，越看越委屈……

        五分鐘后，秦小戰從道具空間里拿出創可貼，嘴角掛著一看就不怎么善良的笑，在楚楓眼前懶散地揮了揮說：“楚顧問，你好可愛。”

        “……”

        已經擦干眼角的楚楓，腳尖一勾，被丟在地上那把匕首驀地騰空而起，刀柄被他穩穩握住。

        他利落地直起身，將秦小戰閃電般反壓在沙發背上，刀尖“嗖”得一下指向他的喉嚨。

        “你最好把剛剛的事情忘了。”

        秦小戰懶倦地攤開雙臂，手里把玩著創可貼，似乎沒有一點被威脅的恐懼。

        “我不呢？”他不慌不忙地笑問。

        楚楓奪過創可貼，咬下那層塑料膜，偏了下頭憑感覺隨意地貼在側頸那里。

        在秦小戰期盼著能聽到什么挑釁答案的注視下，他反而扔了匕首，像沒有了剛剛被疼哭了的尷尬一樣，他點點頭。

        “不忘也可以，不過你要告訴我，吸食費斯少的血的真相。”

        秦小戰立刻陰下了臉，這次聲音也驟然冷了下來：“楚顧問知道又怎么樣？你該清楚，這個世界以后不會再有哥哥的存在了。用你們人類的方式來算，哥哥已經三十歲，已經足夠了。剩余的時間里，我就是這具身體新的主人。”

        他注視著楚楓的神情，讓人有些不寒而栗。

        楚楓霎那間意識到，自己似乎忘記了，邪惡嗜血才是秦小戰的本性！

        和這樣的人打交道，楚楓只能逼迫自己繼續做點打死也不想做的事。

        于是他暗自咬了咬唇角，壓下想暴揍秦小戰一頓的沖動，忽然拉住秦小戰的衣角輕輕揪了揪。

        “我都給你吸了血，好痛的……你就告訴我好不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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