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
“年后再約?”
張豐一手撐著車門,彎腰笑著跟施語冰說好話。
施語冰眼睛都懶得抬一下,用力拉過車門關上,系上安全帶。
“師傅,快走吧。”
司機啟動車子,一腳油門開出數米遠。
施語冰輕捏著小腿,雖然平時也跑步運動,但很少登山。今天冷不丁地走了一天的山路,下山時小腿控制不住直抖。
靠進椅背,她長長嘆出口氣,耳邊沒有張豐的聲音后,這個世界瞬間都變得更美好了。
路程剛過三分之一,天色已經全黑下來,施語冰打了幾個哈欠,在漫長的回程途中昏昏欲睡。
閉上眼睛徹底睡去之前,她耳邊還有交通廣播里播報前方堵車的訊息、車外此起彼伏的喇叭聲、遠方的煙花爆竹聲、司機絮叨著說要換條不堵車的路
又打了個哈欠,她歪著腦袋放心進入夢鄉。
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一陣猛烈的推背感將施語冰從睡眠里扯出來,一陣天旋地轉后,車子落地,“砰”的一聲。
尖銳的耳鳴聲貫穿了她神經,讓她想起來小時候第一次去學游戲,整個頭被教練按進水里,窒息、恐怖、一片空白。
此刻手不是手,腳不是腳,全都沒了感覺,只有臉側流淌的液體帶著人體的溫度,有一些流進她嘴角,才后知后覺,原來是血。
等到再次恢復意識時,施語冰耳邊救護車警報聲和嘈雜人聲混在一起,分辨不出誰是誰。
但有個女孩兒的聲音格外突出,哭著喊她名字,嗓子都喊啞了。
她感覺自己被幾只手一起抬上了擔架,想睜眼看看那是誰,眼皮卻像被膠水粘上,無論如何也睜不開。
意識又開始模糊,嘈雜聲都漸漸遠去了,獨留霍硯那撕心裂肺的一聲:“阿施!”
她記得,這是五年前她被父母接上車要走時,霍硯喊她的那一聲。
那年她自殺被送去醫院,也聽到了這一聲,所以,她是又要死了嗎?
跟著坐上救護車的顧梁,看見施語冰垂在擔架邊滿是血的右手食指動了動,激動地把手伸過去輕輕握住。
“別死啊,施語冰,你死了,我就一個親姐妹都沒有了。”
像是聽見了她這句話,施語冰的手又再動了動,仿佛在回應她,輕輕回握了一下。
與此同時,梧桐大道120號,有人報警發生了毆斗事件。
警察到時,發現在場的一名少年在與十來名專業打手的打斗中胸前大出血,被送上救護車。
老太太與打手均被帶去警局,報警人則稱他是來跟神婆換家里老人壽命的,沒想到一來就碰見少年砸人場子,叫老太太退他女朋友錢。
于是警察進一步調查,從此次打斗事件中又引出一起巨額詐騙事件。
圣華私人醫院,是a市乃至全國最頂級的一所私人醫院,全國各地的富豪生病或家人生病都會想辦法送到這里來。
此刻,從不同方向過來的兩輛救護車同時到達,車門一開,擔架床推出,并排推進醫院。
霍硯虛弱地眨了眨眼皮,被頭頂飛速而過的燈光晃得頭暈,一轉頭,看見了施語冰的臉,有一半被血覆蓋,他眉間倏地深深地皺了起來,黑瞳怔住。
伸手想去握施語冰的手,卻只來得及摸到指尖,她的手就從他手里滑出,兩張床被分別推進兩間手術室
顧庭、聞薇薇、顧燁他們趕到圣華醫院時,顧梁和警察就坐在手術室門口。
看到顧燁和她媽媽,顧梁的聲音透著一股心如死灰。
“警察叔叔,兇手來了。”
聞薇薇聽到要跟顧燁被帶走調查時,不可置信地看著她的女兒顧梁,又看了看一旁的顧庭,嘴唇張了又張,喉嚨卻一個音也發不出來,只有眼淚一顆接一顆地往下掉,眼神漸漸變得空洞無力。
顧老爺子來后,顧梁把他跟自己父親叫到醫院的一間休閑會客室,將她聽到的,知道的,全都說了出來。
顧庭手肘撐在膝蓋,一直弓著背,深深埋著頭,從頭到尾保持著這個姿勢。
顧梁看不見她爸爸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緊握的拳頭,和青筋暴起的手背。
顧光華坐在單人沙發里,放在扶手上的右手指尖夾了只煙,但除了剛進來時抽了一口,便再也沒動過。
長長一截煙灰掉下去,在白色地磚上摔得又散又碎。
顧光華的眉眼嚴厲地斂垂著,眉心的“川”字像是拿刀刻出來的一般,上了年級的黑黃皮膚已經有些松弛,仔細看才會發現在微微抖動著。
他雖然沒做任何動作任何表情,但周身都在散發怒不可遏的氣場。
有人敲了敲會客室的門,將沉重而靜默的氣氛打破,顧梁輕聲說了聲:“進。”
楊管家推門,遞給顧光華一張離婚協議書:“老爺,這是大顧太太叫人送來給顧先生的離婚協議書。”
顧光華拿過來,只瞥了一眼,在手里揉成一團,扔在地上。
顧梁猜到,大伯母應該是早就發現了,要不然離婚協議書不會送得這么及時。
大伯母居然比她還先發現,還一直忍到現在?
顧梁越想這些,太陽穴又開始突突的跳,原來她看似溫馨和睦的一大家子人,從根上就爛透了。
她迫不及待地想離開這里,想一個人呆著,于是推開椅子跑了出去。
“顧梁!”
顧庭終于在這時抬起頭,慌忙間喊了聲顧梁,起身追了出去。
施語冰再次醒來,已經是大年三十。
眼睛還沒睜開,她聽見電視里在回放往年的小品,床邊有人在說著什么,有男人的聲音和女生的聲音。
緊接著她睜開眼,淺瞳微微轉了轉,發現房間里的裝飾有些眼熟。
記起來了,剛開學那會兒,撿筆記本摔下山也是被送來的這個醫院,她跟霍硯當時在這里當了差不多一周的病友。
她被霍硯強迫喂他吃飯,配合他玩兒游戲,陪他逛樓下花園,吃他打羽毛球贏來的冰淇淋
也就幾個月前的事情,她竟然梅開二度,又住進來了。
“你醒了?!”
順著聲音看過去,居然是顧梁。
顧梁趕緊按下床頭的呼叫器,叫來醫生。
施語冰看見顧梁身邊還站著兩個警察。
原以為這兩個警察是來問車禍的事,等醫生走后,那兩個警察來到她病床邊,說的卻不是車禍而是她之前去找神婆的事。
“你被騙了,小姑娘!”
施語冰靜靜聽著他們跟自己說那個神婆是怎么詐騙人錢財的,怎么對事實供認不諱的,然后又聽他們說:“你的男朋友為了去給你把錢要回來,差點被那神婆雇的打手打死了!”
施語冰本來剛醒,腦子還不太清醒,愣愣地消化著這些話,想著自己憑空多出來的男朋友是哪位。
又教育了幾句,警察讓施語冰在手機上下載一個防詐騙app,讓她保證以后絕不會再相信這些封建迷信,兩位才放心離開。
離開前說道:“我們再去隔壁看看你男朋友。”
施語冰看向顧梁:“隔壁是誰?”
“是你喜歡的霍家小少爺,霍硯。”
“”
施語冰翻身就要下床,被顧梁攔住。
“你干什么?”
“我去看看他。”
“這會兒別去,我剛看到他大伯才進病房呢,而且你有力氣走路嗎?”
施語冰只好又躺下。
過了會兒,她暫時把神婆那事擱在腦后,問顧梁自己車禍的事。
顧梁關了電視,坐下后把事情從頭到尾講了一遍。
講到自己決定報警時,顧梁頓了很久沒繼續往下說。
“謝謝。”
施語冰嗓音又啞又輕,在安靜的病房里卻聽得清晰。
“救你兩回了,說吧,怎么報答?”
“把霍臻辰介紹給你?”
“我又不是不認識他,用得著你介紹?”
“警察說我被神婆騙的錢幫我追回來了,那我這兒應該還有兩萬塊錢,要不你拿去”
“兩萬定個酒店就沒了呀。”
“”
顧梁笑了笑她,“窮鬼!”
“以后只要可以為你做的,萬死不辭。”施語冰認真地看著她眼睛。
顧梁咬了咬唇,突然道:“那你為什么明明早就知道這件事,卻不告訴我?”
“因為那回我問你,你說你喜歡美好的謊言。”
“”
顧梁想了想又覺得還好不是施語冰告訴她這件事,因為她肯定不會相信,不愿意相信,那樣只會在一天天的懷疑中更加崩潰。
“我決定要走了,明天就走。”
“去哪兒?”
“去芬蘭,當交換生,我已經申請好了,不過我想提前過去。”
施語冰油然而生一種羨慕,羨慕顧梁可以說走就走,羨慕她還有爸爸撐著她。
“還回來嗎?”
“不知道,也許回也許不回,有可能就在那邊定居了,也有可能畢業了去別的國家,不過,你結婚的時候我一定會回來。”
施語冰以為她在調侃她和張豐。
“我死也不會結婚的。”
顧梁一愣,笑道:“我不是說你和張豐。”
“那你說誰?”
施語冰話音剛落,病房門被推開,高挑挺拔的少年穿著和她同樣格子紋路的病號服走進來,腳步匆匆。
看見施語冰醒了,霍硯腳步一頓,視線無處可躲,直直望進對面那雙他想了好多個日夜的淺褐色的漂亮眸子里。
都遲遲沒說話,仿佛誰先說誰就輸了。
片刻后,霍硯率先低下眼簾,轉身要走,被顧梁拉住。
“這就走了?施語冰沒醒的時候你恨不得住在這房間里,現在醒了,你倒好,一句話不說轉頭就走?”
“誰恨不得住這兒了。”
霍硯的語氣顯而易見的心虛,推開顧梁的手,正要邁腿往外走,施語冰一聲“站住”,又停在原地。
“霍硯你過來。”
“我過來干什么——”
“三、二”
“一”還沒出口,霍硯雙腿不受控制地走向施語冰,在她床邊站定。
施語冰的聲音聽起來雖然沒什么力氣,但足夠有氣勢,把霍硯假模假樣的囂張一下就壓下去了。
“顧梁你先出去,我有話跟他說。”
施語冰的語氣聽起來,事情有點嚴重。
顧梁走前還開了玩笑,想要緩解下他們之間的氣氛:“那什么,罵罵就好了,都是病友,別動手哈。”
病房門一關,施語冰問霍硯:“為什么去找神婆?”
霍硯聽這語氣好像還在怪他,皺眉道:“你被騙了你知不知道?”
“我沒有被騙。”
“你那神婆一看就是假的,裝神弄鬼就為了騙你錢,施語冰你是不是傻啊,連這都信!”
霍硯提起這事來,氣不打一處來,又道:“我還想問你呢,她給你灌了什么迷魂湯,你就心甘情愿給她兩萬塊錢?”
施語冰突然平靜下來。
“因為她說,我可以用自己的愛情交換你一生被神明護佑,逢兇化吉,遇難成祥。”
“”
霍硯怔住,眼底動容情緒翻涌而出。
他一直以為施語冰是信了那神婆能讓他醒過來或是救他命之類的,也不知道除了錢,還要拿別的東西換。
“我把愛情拿去交換了,她說,以后不會有人愛我了。”
施語冰邊說,眼淚靜靜地從眼角流淌,打濕枕頭。
“我信了。”她哽咽著,眼前越來越模糊,“否則,我想不通,你為什么不喜歡我了。”
話的尾音在哭腔里顫抖。
施語冰輕輕拉過被子,蓋住臉,哭得不能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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