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
顧梁坐在病房門口,看著對面白墻發呆。
沒一會兒,病房門打開,她見霍硯走出來,轉而進了隔壁他自己的病房。
這么快?
她起身,回到病房里,只見施語冰整個人都蜷縮在被子里,抽泣悲咽的聲音聽得人揪心。
霍硯關上門,背抵著門縫滑坐到地上,臉埋進手臂里,好久好久都沒有抬起頭來。
病號服的衣袖被打濕,暈開一片。
等到施語冰安靜下來,徹底沒聲音了,顧梁才拿了紙坐到床邊去。
輕輕拉開她被子,淚水糊了滿臉的施語冰比平時多了一種嬌柔可欺的氣質,那楚楚可憐的紅腫的眼角,淡粉色的鼻頭,緊咬住的軟唇顧梁覺得自己要是個男的,早就掏心掏肺地哄她開心,哪舍得她哭成這副樣子。
“你們怎么了?吵架了?”
施語冰沒說話,盯著不知道什么地方,呆呆地看了許久,然后回頭看向顧梁,問道:“我沒醒的時候,他真的總過來看我?”
她嗓音沙啞,眼睛里升起微弱的期待的光。
顧梁點點頭,“最近爺爺忙著處理家里那些亂七八糟的事,除了你被送來的第一天,后面根本沒來過。霍硯醒了之后就天天往你病房里跑,聽我說爺爺短時間內不會過來之后,跑得更勤快,待的時間也長,有時候我撐不住睡了,他卻連眼睛都不合一下。”
說完她想起什么,又道:“他是不是不太愛說話?我如果不跟他主動講話,他能沉默一天,誰都不理。有一回他大伯過來,讓他回病房躺著,他也不搭理,只有我爸來的時候,他才會回避一下。”
施語冰越聽越覺得不對勁。
哪里都不對勁,一切都不對勁。
大年三十的晚上,醫院里空了不少房間,除了重癥病人,其他大部分人都被家人接回家去過年,少部分留在醫院的,也有家人來醫院陪著過年。
極少數像霍硯和施語冰這樣的,病房里除了他們自己,進進出出的就只有醫生護士。
顧梁白天在施語冰病房里待了一天,晚上被顧光華叫回別墅過年,走之前跟施語冰說明天上飛機前會再來看她。
施語冰有些無聊,提著輸液袋在房間里溜達,最后溜達出房間,來到隔壁霍硯病房門口。
站了一會兒,她沒有選擇敲門進去,轉頭繼續往前,慢慢走著。
整層樓都靜悄悄的,好多病房都空著,外面在鑼鼓喧天的過新年,這里卻像是另外一個世界。
這個“世界”冷清得可怕,像被泡在裝滿消毒液的罐子里,罐子被擱在高高的落灰的角落,無人在意。
施語冰看著走廊上的攝像頭,那些會不會就是罐子外面的人觀察他們的設備?
胡思亂想著,走到了護士站,迎面走來的護士長,看到她加快腳步走到她面前,笑著道:“施小姐,正要去找你呢,我們準備在影音室放春晚給今晚在醫院過年的人看,他們都已經過去了,就差你了。”
施語冰對春晚沒什么興趣,對跟一堆不認識的病友一起看春晚更沒興趣。
剛要拒絕,突然想起什么來,她頓了一頓,道:“所有人都去了?”
她這話的重音在“所有”。
護士長點了點頭。
“這一層樓所有人都去了,除了我?”
護士長笑道:“對啊,就剩你了。”
也就是說,霍硯也去了。
施語冰跟著護士長來到醫院位于二層的休閑娛樂區,推開影音室的門,在她眼前的是一個小型電影院。
來的人不多,大家都坐得很稀疏。
護士長把施語冰帶到位置上,施語冰發現她的位置和別的都不同,本來就舒適的座椅里另外還鋪了一層軟和的坐墊和靠墊,旁邊放著一條疊好的白色毛毯,過道里有個裝滾輪的小邊幾,上面放著瓜子花生水果,還有養生茶水在咕嘟咕嘟地煮著。
而在這個位置后面,坐著的正是霍硯。
霍硯看似很專心地在看大熒幕上的春晚節目,然而其他人都爆笑了,他還一點反應沒有,也不知道看進去沒看進去。
“這些都是給我準備的?”
護士長點點頭。
“別人為什么沒有?”
“因為你今天剛醒,身體條件和別人不一樣,所以我們要特別照顧你。”
施語冰坐下后,護士長拿了毛毯給她蓋上,這之后才離開。
坐了片刻,她突然回頭去看后面的霍硯,一下就截住他的目光。
果然,在偷偷看她。
霍硯眼里一怔,立刻抬起眼睛又去看春晚了。
看了好幾個小品、歌唱節目和跳舞節目后,施語冰有些困了。
她忘記帶手機出來,也不知道現在幾點,在這個過程里她把今天要輸的藥液全都輸完了,護士來撤走了輸液袋,在她手背上只留下一個置留針,方便明天繼續輸液。
拿開毛毯,她站起身準備去趟衛生間。
坐在馬桶上,她思考著霍硯的這些舉動。
后來外面來了兩個人,談論起今天晚上看春晚這一出。
有人說:“聽說是2215病房那個少年跟護士長提的,說想跟大家一起看春晚。”
另一個人道:“他跟旁邊病房那個女孩兒,雖然家里都很有錢的樣子,但好像都沒什么人來看他們,要是真就這么一個人在病房里過年,也確實太可憐了些。”
“我覺得那個男孩兒一定喜歡那個女孩兒,那女孩兒還沒醒的時候,好幾次我都碰到男生在她病房里。我問他你們認識嗎,我當時以為他們不認識,心道怎么能隨便進別人病房呢,結果那個帥哥說他們不只是認識,哎呀蘇我一臉。”
“確實帥,要不然我也不會每次都幫小王去給他扎針拔針了,就為了多欣賞兩眼。”
“今晚那女孩兒的吃的喝的,墊子毯子什么的,也都是那帥哥去買來的。”
“真的假的,我以為是護士長去弄的呢。”
兩人說著話,洗了手往外面走,施語冰漸漸地聽不見她們的聲音了。
她感覺自己的心臟和手一樣,一半是涼的一半是熱的,跳動頻率也被打亂,此刻在胸腔里亂竄。
霍硯,你分明
施語冰從衛生間出來,沒有回去影音室繼續看春晚,而是想出去外面透透氣。
又一次經過護士站,她今晚一直穿著一雙拖鞋,走路靜悄悄的,不仔細聽完全察覺不到。
此刻在護士站前說話的霍硯和護士長就完全沒注意到她。
霍硯手里拿著一把仙女棒,跟護士長道:“她喜歡玩兒這個,你待會兒拿給她,讓她就在室內玩兒,如果要出去的話,就幫她把衣服穿好。另外這幾支你發給你同事,讓大家都陪她玩一會兒。”
護士長道:“行,沒問題,今晚正好也不太忙,我們一定幫你陪你喜歡的小美女過好這個年。”
“謝了。”
施語冰就站在他們身后不遠的位置,走廊里本就沒什么聲音,所以他們的對話她聽得一清二楚。
可是為什么啊,霍硯。
為什么說一套做一套,為什么當年一套背后一套?
突然有電梯到達,“叮——”的一聲。
霍硯下意識往電梯口看了眼,看到施語冰進電梯的背影,瞬間猜到她應該全都聽見了。
“阿施——”
他慌張地跑過去時,電梯門正好關上,慢了一秒。
而這一秒,施語冰已經到達一樓。
霍硯回頭沖進病房拿了自己的羽絨服,跑樓梯下去,一直跑到住院樓外,竟然沒看見施語冰的身影。
他有些著急,因為她只穿著一件病號服,自己卻又不知道往哪個方向去找她。
先把幾個出口都問了一遍,確認都沒有看到施語冰出醫院,他才又開始在醫院里面找。
一路找到花園里,終于在他們幾個月前在這兒住院時候經常坐著乘涼的長椅上看到那個單薄的粉色身影。
她的背影在零下幾度的寒夜里控制不住微微發抖,卻偏偏又直又倔的坐在那兒。
霍硯走到她身后,把手里羽絨服裹在她身上。
“回去吧,外面冷。”他終于肯當面關心她,跟她說好話。
施語冰突然抬頭望著旁邊那顆巨大無比的樹。
“我們上次在這兒坐著的時候,還是夏天,現在,葉子都掉光了。”
她聲音很輕,卻重重地敲著霍硯的心坎,震得他心疼。
“施語冰——”
“我們上次一起放煙花的時候,也是夏天,是你從住你家隔壁的那個男生手里搶來的過年存貨,就因為我說我喜歡,搶來都放給我一個人看了。”
“”
“霍硯,”她這才把目光轉向他,盛滿月光的眸子無助又凄涼,“是不是只有在夏天,你才喜歡我?”
霍硯已經分不清自己左胸的巨疼是因為傷,還是因為施語冰。
看著她眼睛,他遲遲沒說話。
他身上也只穿了一件病號服,凍得嘴唇都蒼白了許多。
“施語冰,你現在應該好好學習,不要再想這些有的沒的,考上堇安大學才是你目前最重要的事。”
聽到這話,施語冰怔了怔,從椅子上站起來,眼淚一顆顆從眼角滾下。
“那我告訴你,我不喜歡讀書學習,也不喜歡堇安大學,我根本一點都不喜歡這個世界也不喜歡活著。”
“我只喜歡你!”
你是這個世界在我眼里從灰色變彩色的原因。
“”
說完,半晌沒有等到答復,施語冰眼里的光慢慢變得黯淡,最終毫無期待。
她拿過霍硯手里的仙女棒,又從他兜里摸出打火機,說:“你回去吧,我自己放會兒煙花,過了今晚,我們就當從來沒認識過。我就當我的生活里從來沒出現過一個叫霍硯的男生,他帶我上山下河,爬樹捉魚,漫山遍野瘋跑,揍罵我的男生,盛夏的晚上給我扇一夜的風,跑到城市的另一邊給我買早餐,說覺得我是這個世界上最漂亮的女生,說他是我的小狗,說他想我,說我是他的人生大事他句句不說喜歡,可我知道”
施語冰說不下去了,哭得一個字也說不清了。
她用打火機點燃仙女棒,自己一個人在空中慢慢劃著圈。
燃燒的煙星映在她的淚眼里,成了一圈一圈美麗的光斑。
霍硯轉身,長腿邁出兩步,頓了一秒之后,回頭毫不猶豫走向施語冰,捧起她臉,深深吻住她冰涼的唇。
零點的鐘聲敲響,碩大煙花在兩人頭頂綻放,絢爛璀璨,極致熱烈。
霍硯將人緊擁在懷里,扶住少女仰起的后腦,吻她的額頭、眼睛、鼻尖、軟唇、下巴眷念地吻遍了所有可以親吻的地方,無比珍惜地用臉頰蹭著她冰涼嫩滑的臉蛋。
“霍硯最喜歡阿施。”
施語冰丟了仙女棒,環住他腰,掌心緊緊抓著他病號服的綿柔料子。
“阿施也最喜歡霍硯。”
下雪了,煙花不再繼續放了。
可他們心里那一場煙花,盛大,且永恒。
“新年快樂,寶貝。”
“新年快樂,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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